第四百一十章 瑞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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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雖拜了方子敬入門,但是太史書苑的院士們并非整日有課,方子敬將講學(xué)時間安排在每個月的逢五、逢七、逢九,一個月滿打滿算總有九堂課,其余日子,就要看各個院士的喜好了。 余舒昨日剛?cè)腴T,正好是個初九,方子敬的下一堂課在十五,中間隔了五六天,她總不能閑著,第二日便又去拜訪了精通星象的司馬院士,也就是辛六之前拜過的那一位。 想來是昨日她被方子敬訓(xùn)斥并收納她的事情被有心人傳出去,這位司馬院士見到她,簡單詢問幾句,就順理成章地將她記在名下,同樣給了她一張書單,讓她回去準(zhǔn)備,到時候再來聽堂。 至此,余舒總算是達(dá)成了入院的初步目標(biāo),認(rèn)了一位奇術(shù)和一位星象大先生,只等日后求學(xué)。 兩位院士給的書單都很雜亂,二十多部書目,只有兩三本她是之前看過的,大部分連書名都陌生,四座藏書樓肯定都有庫存,不過要一一抄錄太過耗時,最省事還是到大易館去選購,費(fèi)銀子就是了。 薛睿知道余舒要上街去買書,自然與她同行,余舒不大樂意到哪兒都有人跟著,便說他: “大哥不是還在破案嗎,不去追查線索,這么跟我跑出去算什么事?就不怕有人說你不務(wù)正業(yè)嗎?” 薛睿今日未穿官袍,一襲蒼綠如松的深衣素紗,頭笄玳瑁,風(fēng)雅儒客一般,搖一搖扇柄,對她道: “誰說我不務(wù)正業(yè),我這不是在跟著你這個人證嗎?” 余舒對于比她臉皮更厚的人一向沒轍,最后還是讓他跟著,兩人午飯后從忘機(jī)樓后院出去,去的還是辛家大易館。 一回生二回熟,兩人這次再來。大廳里已有眼尖的跑堂伙計認(rèn)得,溜煙兒跑去找了管事的。 還同上次一樣,將單子交給管事去置辦,余舒便提議到后頭珍寶閣去看看。實(shí)則是惦記著頭一回見到的那位堪比古董的辛家老院士。 讓余舒失望的是,今天那老人家沒來,樓上除了寥寥無幾的貴客,就是兩個坐堂子的易師。 薛睿看出她心思,八成還是惦記著那把劍的來歷,想同辛家老祖宗套近乎,眼珠子一轉(zhuǎn)。故意道:“辛六小姐受驚歸家靜養(yǎng),這幾日也不知好些了沒,你去看過了嗎?” 余舒眨巴兩下眼睛,一點(diǎn)就破,當(dāng)即道:“這幾天事多,明兒我就抽空去探探她。” 薛睿笑笑,指著西面墻下的一排多寶架,“賀夫人誕下一子。我尚未送禮,你陪我選一選?” 余舒倒不與他客氣,帶頭走了過去。背手掃過架子上橫擺豎放,讓人眼花繚亂的富貴榮華之器物,丟人地發(fā)現(xiàn)竟沒幾件她看得出名堂的。 譬如那一支白玉桿子的毛筆,似兔毫非兔毫,表面上雕刻著奇紋,密密麻麻,卻不知是辟邪正氣之物,還是添風(fēng)造雅的。 她指著這支筆,對薛睿道:“我瞧這個不錯?!?/br> 薛睿順著她的手看了一眼,搖頭道:“這是崇文之物。常擺在書桌上能使人聚精寧神,卻不適合孩子用?!?/br> 余舒摸摸鼻子,視線一轉(zhuǎn),又看到一口白釉褐彩的矮缽,底部丟著幾粒玉碾精致的谷物,看上去像是招財進(jìn)寶的。又似另有妙用。 “就這個吧?!币惶變杉嵙?。 薛睿看了看,又笑著搖頭:“這是比丘六物之一,傳自佛門,擺在食宿室內(nèi),飯后把玩,益于手足,多為年長者受用,更不好給小兒了?!?/br> 余舒連著看瞎了兩件,不甘心地指著高處一格石雕,“這個呢?” “這太湖石卵倒是好物,放在嬰兒屋內(nèi),可以鎮(zhèn)火邪,不過這一塊是吳興的旱石,不如水石妙用?!?/br> 余舒聽著薛睿講解的頭頭是道,不禁郁悶一把,別瞧她是個學(xué)易的,好歹一個兩榜三甲算子,對于風(fēng)水五行之寶物,卻還沒有薛睿這公子爺見識的多。 薛睿此時才留意到她臉色不妥,想了想,眼里藏笑,低頭與她說: “我少時多愛玩物,安陵城的大小樓館,有名號的都游逛過,所以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事大多認(rèn)得,為這點(diǎn)喜好,被祖父訓(xùn)斥過多回,有一回偷偷用天價收了一尊銅獅子,記在公帳上,被祖父發(fā)現(xiàn)了,就罰我去擦了一個月尚書府門前那兩對石獅子,瑞林同齊二還找了一伙人每天來圍視我,很是丟了一回面子?!?/br> “噗嗤”一聲笑,卻不是從余舒嘴里傳出來,而是來自兩人身后。 余舒和薛睿一齊轉(zhuǎn)過頭,便見幾步之遙,不知何時站了一名芳齡正好的少女,一襲絳紫菱紗,身材窈窕,手握蠶扇,頭挽雙鬟,耳畔垂下淡紫色的絲掛,眉婉婉,眸昭昭,菱唇含朱,正輕抿著一抹恬笑,略顯羞怯地望著他們,臉蛋微紅,似為方才無禮失笑。 余舒正好奇這是誰家的漂亮小姐,就見這紫衣小姐身旁的丫鬟側(cè)身擋到她面前,那小姐連忙拿扇子擋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笑盈盈的大眼睛,朝他們微微垂首: “薛公子?!?/br> 余舒挑了下眉毛,轉(zhuǎn)頭去看薛睿,卻瞧他眼神閃爍,眨眼間退去了方才的風(fēng)趣幽默,換上一副生疏客氣的表情,對那小姐點(diǎn)點(diǎn)頭,稱呼道: “瑞小姐?!?/br> 瑞小姐?余舒很快就想到了忠勇伯瑞府,還有同薛睿交好的公子瑞林,那回同薛睿劉曇一起到司天監(jiān)救她的那一個,少監(jiān)任奇鳴的小舅子。 瑞小姐抬起眼,目光淺淺地望著薛睿,依舊拿扇子擋著臉龐,似她們這些名門閨秀,自小遵守禮教,不如世家女子隨性,見到外姓男子,更要拘謹(jǐn)。 她不開口,薛睿也不說話,氣氛一時變得微妙起來,余舒跟著傻站了一會兒,看一眼薛睿,瞅一眼那瑞小姐,等不到兩人出聲,就先不干了,咳嗽一聲,對薛睿道: “大哥,這位小姐是?” 倒不是她想認(rèn)識人家小姑娘,只是這么干站著不是事兒,總得找點(diǎn)話。 薛睿側(cè)目瞥了余舒一眼,道:“這位是忠勇伯爵府的小姐?!?/br> “哦,”余舒朝那瑞小姐笑一笑,“原是瑞小姐?!?/br> 聽薛睿介紹了,瑞小姐才朝余舒點(diǎn)頭,聲音清脆道:“不知這位公子貴姓?!?/br> 不怪她沒眼力將余舒認(rèn)成男子,只怪余舒昨天淋雨,帶出來的衣裳洗了沒干,今天便穿了輕便的易客短袍,扎著腰帶,束著頭發(fā),眉長目亮,一副少年派頭,她聲音又明亮,不似女兒柔婉,張口莫辨。 余舒看薛睿不打算開口,就不去糾正她,道:“敝姓余?!?/br> “余公子。” 相互認(rèn)識了,又無話,余舒正納悶一向健談的薛睿怎么突然成了啞巴,就聽他道: “我們還有事,先別過?!?/br> 說著,薛睿便邁開長腿,幾步從那瑞小姐身旁走了過去,余舒見狀,只得草草向瑞小姐道了一聲別,快步追上他。 紫衣攏扇的少女轉(zhuǎn)過身,目視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垂簾后,眼神一黯,輕聲問一旁的丫鬟: “銀蕪,你看薛公子是不是厭煩我?” 丫鬟自然護(hù)主,否認(rèn)道:“哪兒會,小姐不要亂想?!?/br> “他見到我,笑也不笑,一句話都不多說,還不是討厭嗎?”少女苦笑,煙眉輕蹙的樣子,十分惹人憐愛。 丫鬟急忙道:“奴婢不覺得,您看方才薛大公子身旁不是有外人呢,我瞧那位余公子不似個穩(wěn)重的,定是夕大公子怕唐突了你,才沒多說話。” 少女扭過頭,半信半疑問:“真的么” 丫鬟使勁點(diǎn)頭,少女的臉龐這才又變得明亮,望著薛睿離去的方向。 *** 到了大易館樓下,管事已經(jīng)將余舒要的書雜都準(zhǔn)備好,送到了門外的馬車上,照樣沒收銀子,余舒也沒計較,出了易館大門,便問薛睿道: “大哥有事兒就去吧,我在這附近走走?!?/br> 辛家大易館所在的這條街十分熱鬧,賭坊、茶樓、樂坊、酒家,吃喝玩樂一應(yīng)具有。 薛睿見她逮著機(jī)會就攆她,便沒好氣地睨她一眼,道:“你去哪兒,我同你一起,免得你玩晚了遇到壞人?!?/br> 余舒疑惑道:“你剛才在里面不是還說有事嗎?” 薛睿頓時無語,他剛才不過敷衍之詞,怎么她就信了。 余舒堵了薛睿一句,看他臉上糾結(jié),心里偷笑,面上故作體貼:“大哥若是不放心我,就讓老崔送我,你到街口去雇一頂轎子吧,有事就快去忙,別耽擱了。” 薛睿正猶豫要如何自圓其說,眼尖瞅到她眼中閃過的狡色,頓時明白被她糊弄了,不知該氣該笑,最終無奈道: “我會有何事,還不是陪著你么,不要鬧?!?/br> 余舒輕“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朝街對面走過去,心里嘀咕著也不知誰鬧,見到漂亮小姑娘,連給她小弟弟的禮物都忘買了。 薛??纯此秤埃邓梢豢跉?,僥幸她沒有問那瑞小姐的事,不然他還真不知要如何回答她。 騙她,他不愿,瞞她,他不想,只能等著那一樁事無緣的婚事揭過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