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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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睿并沒有讓余舒將他送出去太遠,出了偏院小門,走在一條小徑上,談論剛才那一場鬧劇。 “那兩名女院生都在針對你,一個故意設了套讓你往下跳,是怎么回事?”薛睿好奇問道,今晚的事他看的通透,姓湛的是個糊涂蟲罷了,那個姓崔的才是始作俑者,就不知為何煞費苦心地往余舒頭上潑臟水,倒是有些奇怪了。 余舒懂得薛睿意思,皺眉道:“我也納悶呢,照理說我認識她們不過這幾天的事,之前要說有什么矛盾,就是你到觀星臺查案那一回,可那時候崔蕓不在,我不記得什么時候和她有過節(jié),如果說是因為王大人讓我捧了八卦重器,她們心存不甘,那也不應該挑在這節(jié)骨眼上犯事,祭祖大典之前,我們六個是一損俱損,我怎么看著崔蕓不像是沒腦子的人。” 從住進華珍園那一天,湛雪元和崔蕓就處處擠兌她,余舒顧著局面,忍了一時,沒有同她們發(fā)生正面沖突,她們要換房間她就給換,一開始選器她也讓著她們先。 若不是今晚眼看著她們要把事情鬧大,把她往死里整,她根本就不會翻臉。 薛睿道:“還好你及時找我來,才沒有鬧得一發(fā)不可收拾。不管怎么說,你自己小心點,明日大典上千萬不要出差池?!?/br> 余舒苦笑:“我來之前就算到要遭小人,可是這東西防不勝防,你看我好端端躺在屋里睡個覺,都能被人栽贓,所幸你來了,不然還真不好收場?!?/br> 做易師有做易師的郁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難以周全。 薛睿側(cè)過頭,月下一雙漆明的桃花眼,含笑看著她:“你今晚這樣做,很好。” 余舒被他笑的心頭一悸,迷茫道:“有嗎,哪兒好了?” 薛睿抬起手臂,不管身后頭還有個小眼線打燈籠跟著,環(huán)住余舒骨瘦的肩膀,朝懷中輕輕一帶,攏著她,低頭溫聲道:“無妨多倚靠我一些?!?/br> 余舒抵不住他這般明目張膽的親昵,臉皮發(fā)熱,輕咳一聲,手抵住他胸膛,卻沒舍得推開他。 蟬鳴樹影間,夏夜沁涼,兩個人就這么靜靜待了一會兒,薛睿才遺憾地松開她,道:“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可不好過。” “嗯,你也早點睡?!庇嗍嬲б浑x開他懷抱,有那么丁點的不舍,扭頭看了看不遠處東張西望的小太監(jiān),見他沒有盯著這邊,便踮起腳尖,飛快地在薛睿臉上親了一下,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抽身后退,一個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薛睿怔在原地,撫了撫臉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漸漸揚起唇角。 五月初九,大安朝開國君主安武帝忌辰,圣祖祭日,皇陵舉大典,祭祖祭天,以禱后世昌隆。 天不明,華珍園里里外外就忙碌起來,西苑一角,太史書苑六人早早沐浴罷,更換上禮服冠袍,在禮部王大人的帶領下,乘車前往皇陵。 一路上,馬車里氣氛很是沉悶,到底是受了昨晚事件的影響,湛雪元和崔蕓都沒有睡好,臉上撲著粉彩,勉強遮住了眼底的烏青,卻掩不住沒精打采的樣子,兩人仍是相鄰而坐,卻不如來時親密了。 余舒倒是因為薛睿睡了個好覺,兩手抱臂,靠在車上閉目養(yǎng)神,享受這時的耳根清靜。 大約行有三五里路程,馬車停下,聽到王大人聲音,坐在門邊的余舒第一個跳下了馬車。 皇陵修在祈山腳下,東西貫日,北有茂林,南有流河,馬車正停在灰藍色如同天幕的城桓邊上,抬眼望去,九九八十一階玉臺,寬宏勢大,猩紅的氈毯一直延續(xù)向北,不見盡頭。 山風吹來,東方青白,余舒瞇著眼睛感受了一下這臥龍之地的風水氣息,十分絕妙。 “你們在這里稍等,我去取器?!蓖醮笕硕诹怂麄円痪?,就同前面迎來的幾名守陵軍招呼,往遠處走了。 一盞茶后,王大人才折返回來,身邊隨同了另外一名禮官,身后跟著一小隊守陵軍,一人手捧著一只小木箱。 余舒知道那里面裝的就是武帝真器,便將注意力放在那幾只箱子上,見另一名禮官打開箱子,逐個將器物捧出,交給王大人,再轉(zhuǎn)遞到他們六人手上。 余舒看到這幾件沉甸甸泛著隱晦紅光的銅器真身,眼睛不由得一亮,縱是她沒什么靈根慧氣,也能感覺出它們的不凡,和之前王大人拿給他們的假器,除了形似,也只有重量相當。 入手那件八卦盤,她便有種說不出的沉重之感,冰涼的銅器接觸到掌心,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心中隱隱約約竟升起一絲惶恐來,再回頭去看其余五個人,臉色都有些異樣,看起來不只是她一個人受了影響。 王大人卻見怪不怪,將他們六人引到跟他來的另一名禮官面前,嚴肅叮嚀道:“你們暫跟隨寧大人進入陵園,捧好手上器物,切莫摔落。” 說完,暗含警告地瞪了崔蕓和湛雪元一眼,才帶著幾名守陵軍匆匆向東邊去了。 寧大人比王大人年長兩三歲的樣子,長相刻板,審視了眼前幾人,一絲不茍地領著他們走上高臺,一面交待事宜,一面緊盯著他們步伐,生怕他們摔了手中器物的樣子。 說實話這八十一層臺階并不多難,但是手里捧著七八斤重的銅塊兒就不一樣了,一刻不停地上到臺頂,就連余舒都微微有些氣喘,更別說氣弱的湛雪元和崔蕓了,兩人落在最后面,在寧大人不滿的目光中,咬著牙爬上來。 “大典開始時,你們就靜等在此處,再到圣上登臺,你們?nèi)绱?.....” 寧大人仔細同他們講述了隨駕的過程,告訴他們到時候自有禮童在前帶路,他們只要記得緊跟著禮童就是。 六人成兩縱,余舒和文少安分別被安排走在御駕東西兩側(cè),持八卦寶劍在前,只要他們兩個不出錯,那后面四個人,長著眼睛就行。 一晃眼太陽升起,余舒一行人被寧大人帶著在陵園大道上走幾個來回,熟知了路線,也累的夠嗆。 皇陵之下修有大型的地宮,上面倒是和尋常園林一樣,風景怡然,每個出口入口都有身披輕甲手持長槍的守陵軍把守,戒備森嚴。 祭臺擺在天壇之上,四面揚起了白幡,十余道人披著藍色道袍,游走在天壇四周,揮動著浮沉,神態(tài)肅穆,不知在做何法事。 余舒好奇多瞅了兩眼,聽到寧大人咳嗽,忙又低下頭看路。 時辰將至,寧大人才將他們領回到高臺起點,讓他們暫時將手中器物放在一張白布上,休息片刻,算是近人情。 余舒揉著手臂,從臺階上望下去,只見早晨還冷清無人的皇陵外,此刻已是車馬停駐,人影絡繹,遠方傳來一聲聲號角,時斷時續(xù)。 ...... 天壇底處,別有洞天。 頭頂三丈高的密室,空中鑿有千百眼孔,白日光輝一束束射下,曲曲折折的墻壁上浮屠隱現(xiàn),一閃一滅,綻出五顏六色的華彩,竟有數(shù)不清的玉石嵌在上面。 一條青苔斑駁的石圭盡頭,蓄著一汪幽深無底的潭水,池邊坐立著兩道人影。 隱隱約約的號角聲從頭頂傳來,景塵盤膝而坐,一襲冗長的白色道衣,一頭烏云般的黑發(fā)披散在雙肩,垂到地面,清逸的臉盤在潭水的照映下,忽明忽暗。 朱暮昭就站在他身側(cè),聽到號角聲,方開口:“再有半個時辰,圣上開壇,借皇陵九五之罡氣,伏誅七殺,黃泉水一動,你便可見破命人?!?/br> 聞言,景塵臉上紋絲不動,連日坐忘,靈臺澄明,他此時心無半分雜念,喜怒哀樂皆在空冥中。 午時一刻,五百禁軍夾道,御駕親至皇陵外,當今皇上攜親妃子孫宗親,及朝中重臣,一行數(shù)十人,在一陣樂鳴聲中,隨著禮官唱聲,登高臺。 余舒遠遠地望見正在靠近的人群,一抹明黃入眼,有點緊張地吞咽了口水,捧穩(wěn)了手中的銅器,不比半個時辰前冷靜,心里激動的直發(fā)癲—— 過去二十多年她可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能親眼看到古代天子,不是那些個演戲的,而是真真正正的九五至尊! 夏日炎熱,不消多時,穿著厚重禮服的余舒額上便冒出一層汗珠,她卻不敢抬手擦拭,在御駕經(jīng)過面前時候,眼觀鼻,鼻觀心,落后三丈,舉步跟隨。 不過走出去十幾步遠,余舒就感覺到有目光接二連三從她身上掃過,心知是貴人打量,步態(tài)愈發(fā)穩(wěn)當,這捧器是個累活,可也的確是個美差,能在一大票權貴眼中混個臉熟,伴君而行,有的人一輩子都求不來這樣一個機遇。 一路拔香燒拜,寂寂無言,眾人步至天壇下,余舒感到整個后背都被汗水打濕了,多虧了里面的三層單衣,讓她沒有失儀。 比起她來,另外幾個人更加不堪,余舒在規(guī)定的位置站好,跟在她身后的湛雪元和崔蕓二人,臉色發(fā)白,咬唇隱忍,好在有余舒在前面遮擋她們,才不至于突兀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