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芙蓉君子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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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大章,讓你們痛快一下,求粉紅票?。?/br> “且慢,放開她。” “娘娘!”靖國公夫人不贊同地看著薛貴妃。 淑妃也道:“jiejie,這樣的人,如何能留她在君子芙蓉宴上。” 薛貴妃卻不理她們兩個,朝下頭一揮手,那兩個太監(jiān)不敢不聽從,立刻便松了余舒。 “本宮聽你方才說法,全無悔意,似不覺有錯,是嗎?” 余舒先是整理了一下被抓皺的衣裳,這才拎起裙角,屈膝跪下,昂首道: “余舒的確不覺有錯?!?/br> 這般理直氣壯的樣子,氣壞了靖國公夫人,方要拍桌斥責(zé),卻被薛貴妃有意無意投來的一記眼神定在當(dāng)場。 少了先前幾分慵懶,此刻的薛貴妃全無了平易近人的親和,一舉一動都帶著后宮之主的威嚴(yán),叫人不敢輕易逾越。 靖國公夫人訕訕地放下了手,淑妃微不可覺地皺了下眉頭。 “崔芯,”薛貴妃突然點了名字,把頭轉(zhuǎn)向瑞紫珠另一側(cè),躬身而立的崔芯身上,張口道: “你也聽到了,她說她不覺得錯了,你倒來給她講講,她是哪里錯了?!?/br> “是,”崔芯聽命,轉(zhuǎn)頭看向跪在地上的余舒,滿臉正色,不假思索地指責(zé)道: “紀(jì)家與你有養(yǎng)育之恩,你卻不知感念,反而因利之便,實行報復(fù),以怨報德——你告發(fā)紀(jì)大人徇私舞弊,雖是正舉,然而你生母乃是紀(jì)家妾室,你從前也是紀(jì)家半個下人,如此做作,實乃賣主求榮的小人,這是你第一錯!” “紀(jì)家落難,不見你前去探望,沒有雪中送炭,反而落井下石,趁紀(jì)家老爺祭奠之日,將你那生母從紀(jì)府偷拐出來,如此罔顧人倫,是你第二錯!” “你指認(rèn)紀(jì)星璇行兇殺人,使得她投奔牢獄,放著大好前途,卻含憤了結(jié),你未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這般冷血心腸,不仁不義,是你第三錯!” 崔芯眉間染上一層怒氣,顯是為閨蜜身死異處而痛心,她振振有詞,一連罵出余舒三錯,有憑有據(jù),橫指她道: “你做錯了這么多,還敢說你沒錯嗎!” 賣主求榮、罔顧人倫、不仁不義! 換一個人來,被崔芯這樣羞辱,只怕要掩面而奔,羞不自如,可是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卻是油鹽不進(jìn),軟硬不吃的余舒! “娘娘,請娘娘恕余舒失禮。”余舒朝著水榭里一拜。 薛貴妃饒有興致地瞅著她,頷首示下。 余舒于是從地上直起身,撣平了衣袖,轉(zhuǎn)身面對怒氣沖沖的崔芯,臉色一沉,驟然喝道: “放你母親的春秋狗屁!” 眾人眼見,白衣纖纖有如芙蓉化形的少女,一張口竟暴了粗,皆都愣住。 就連崔芯,都被她罵了一個懵。 “你說我買主求榮?我且問你,那紀(jì)家算是我哪門子的主人!我余舒生父乃是秀才出身,家門清白,母親寡居之后,被那貪財好色的紀(jì)家三老爺看上,被逼無奈,才委身屈就,而我與胞弟,自始至終都是姓余的,我們這樣干干凈凈的出身,就因吃過他紀(jì)家兩年剩飯,就成了你口中的半個奴才嗎?” 眾人起先,只聽過瑞紫珠與崔芯一面之詞,道是紀(jì)家寬厚,余舒小人,誰想到同一樣的故事,話從余舒口中出來,又成了另一番模樣呢! 在這一群京貴眼中,一個秀才或許不值一提,但好歹是個正經(jīng)的文人,俗話說得好,寧做柴門人,不做朱戶狗。人家好端端的清白人,一沒賣身,二沒易姓,卻被講成是奴才,換成是誰也要惱了。 難怪余舒氣的罵人,眾人這倒可以理解了。 崔芯回過神來,心道不好!她以為揪住了余舒的小辮子,怎料反而被她掣肘。怪她之前沒有打聽清楚,這余舒的生父,竟還是個秀才了! 她稍一穩(wěn)神,立即反唇道:“便你不算是個奴才,那紀(jì)家的確是你恩人不錯,有道是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你又是如何報答紀(jì)家的,就是逼的紀(jì)老爺慘死在公堂上嗎?。俊?/br> “哈哈!” 余舒失笑兩聲,好似聽見什么趣事,緊接著冷臉一掃崔芯,毫不客氣道: “那紀(jì)家老爺是被我逼死的嗎?你有膽再說一遍?大理寺親審,他分明是因在大衍試上徇私舞弊,盜取考題,才落得一個咎由自取的下場!” 她看崔芯臉色變了,又一冷笑,環(huán)顧四周,挺直了腰板,道: “實不相瞞,我無意窺得前任右判大人徇私枉法,當(dāng)日也曾糾結(jié)萬分——我若告發(fā)他,未免鐵石心腸了一些,然而,大衍乃為我朝一項盛事,三年一度,多少易客含辛茹苦,只為一朝考場爭名,當(dāng)今圣上重之又重,那紀(jì)右判可以為一己之私,便背君納私,而我余舒卻不能因一念之差,就讓他逍遙法外!” 恰時候,一陣清風(fēng)掃過,拂動了余舒周身的水晶珠玉,光影搖曳,可見她眉心吐紅,一臉慷慨正氣,巋然不動! “我自幼喪父,未得幾日教誨,可也讀過幾本圣賢書,曉得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這天下之所以太平,因我朝有明君在位,我一介黎民百姓,不能為君分憂,卻也深明大義,容不下那等違背君主的小人!” “若是我為了小恩,舍棄大義,那才是錯!” “而我為大義,成了別人口中小人,真不知是她們是心無忠君之念頭,還是假仁義了!” 余舒一語誅心,橫眉冷對崔芯與瑞紫珠,心中嘲笑:想往她身上潑臟屎,就要做好準(zhǔn)備被她推進(jìn)茅坑! 這指鹿為馬,說黑道白的本事,她們差得遠(yuǎn)呢! 話畢,崔瑞二女“唰”地白了半邊臉,回頭去看,水榭里,薛貴妃臉上,一片冷然。 這下子,上升到了忠君大義,靖國公夫人和淑妃也不敢多吭,只怕被扣上一頂大帽子,惹來一身腥。 “為大義,舍小恩嗎?”薛貴妃慢慢點頭,這一個動作,便泄露了她對余舒的滿意: “崔家的丫頭,那你是不忠君呢,還是假仁義呢?” 崔芯“噗通”一聲跪下,俯首告罪: “娘娘恕罪,小女子先有失言,實乃一時氣言,無心之過,萬萬不敢有犯上之心?!?/br> 人群中,見形勢逆轉(zhuǎn),息雯眼神陰沉,又有一抹擔(dān)憂與懊惱,望著崔芯人影,不知想些什么。 “知道失言就好,”薛貴妃瞥崔芯一眼,又在瑟瑟發(fā)抖的瑞紫珠身上稍作停留,暗自搖頭,再挪到骨氣錚錚的余舒身上,只覺得愈發(fā)順眼了。 “你懂得何謂大義,何謂小節(jié),這樣很好。只不過,她們說你從紀(jì)府拐了你母親出來,這也是真事嗎?” 薛貴妃一問,余舒立馬露出忿忿之色,咬牙切齒道: “貴妃娘娘有所不知,紀(jì)家因我告發(fā)紀(jì)懷山之事,便對我記恨于心,因不敢捉我,就拿我母親出氣,將她關(guān)入柴房,整日打罵,我前去紀(jì)府探望,見母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我迫于無奈,才將母親從紀(jì)家那火坑里救了出來,悄悄帶出他府——要說這是錯,我也斷不能認(rèn),難道要我眼睜睜瞧著母親被人折磨致死,不管不問,才是對的嗎?” 聞言,眾人又是一番竊竊私語,對那已經(jīng)破落的紀(jì)家的印象,已是沒了之前的同情。 “唉,可憐你一番孝心,”薛貴妃感慨一聲,扭頭去問靖國公夫人:“老夫人是最重孝道之人,依你看,這孩子偷渡母親,算不算錯呢?” 這話問的就有水平了,靖國公夫人要是搖頭,便背了她的孝道之名,可若是點頭,便一反她先前態(tài)度,為余舒正了名。 老婦人臉色訕訕的,遲疑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在薛貴妃跟前服了軟,道: “百善孝為先,倒是我先前錯怪這個孩子了?!?/br> 薛貴妃點點頭,接過宮婢捧到手邊的茶水,淺淺啜了一口,潤了喉嚨,才又開口: “既然老夫人都這么說了,本宮今晚便做個主,你那母親原本是紀(jì)家妾室,被你偷偷接出去著實有些不像話了,到底不是正途。反正那紀(jì)家如今也不成樣子,再讓你母親回去也不好,不如就此作罷,改明你到當(dāng)?shù)匮瞄T,拿了本宮的話,為你母親脫了籍罷?!?/br> 余舒一直煩惱翠姨娘身份的尷尬,想不出個解決的辦法,只要紀(jì)家不松口,她這生母就是個見不得光的,日后也將成為她一個污點。 這個煩惱,被薛貴妃兩句話輕描淡寫地就化解了,余舒好比空手撿了一錠元寶,驚喜了一瞬,連忙叩拜,也不管好看不好看,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了一個響頭。 “多謝娘娘恩典,余舒替母親拜謝?!?/br> 薛貴妃笑了,對兩旁道:“這么瞧著,愈發(fā)見她孝道了。” 水榭里眾人不敢說不是,一一逢迎她的話。 就在不久前,還被人冷眼交加,視作無恥小人的余舒,這一晃眼的工夫,竟成了個又忠又孝的好孩子了! 余舒半點心虛沒有,面不紅氣不喘地從地上爬起來,出聲切斷了里面的附和聲—— “崔家小姐說我有三錯,我已證得了兩條,這最后一條,說那紀(jì)星璇是因我死的,我還要與她對證,請娘娘容許?!?/br> 薛貴妃應(yīng)了。 這時候,跪在地上的變成了崔芯,站在那兒俯首瞧她的成了余舒。 “崔小姐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只顧怪我指認(rèn)她行兇,那你可知道,我是因何才死咬著她不放的?” “......”崔芯繃著臉,默不作聲。 紀(jì)星璇犯的事,她從息雯那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原本只想憑借此事,多給余舒冠一條罪名,好給前面兩條加重,熟料她輕敵了,沒能拿道義壓住余舒,卻被她一招釜底抽薪,推翻了前言。 她微微抬眼,看了人群中息雯所在的地方,見她一動未動,暗自松了口氣,只是眼底有些莫測。 余舒冷笑,道:“你不想說,那就我來說,那天九皇子在暄春園中舉宴,我在花園游逛,撞見了紀(jì)星璇對辛家六小姐行兇,欲將她從高樓上推下來,辛六與我乃是知交好友,閨中親密,我眼見她遭人兇手,險些喪命,我氣都?xì)獠贿^,你說我不指認(rèn)她,是腦子進(jìn)水了嗎?” “就是,你們知道什么,就會道聽途說,冤枉好人!” 一直被寧小姐拉住的辛六總算憋不住氣了,一挺身站了出來,沒忘對水榭里行禮,兩眼狠狠瞪了崔瑞二女,道: “當(dāng)日為了救我,蓮房不惜危險,差點同我一起從樓上摔下去,怎么我們兩條人命,都比不過紀(jì)星璇一條嗎?她自己心術(shù)不正,所以才吃了命案,早晚都是死罪一條,所以在牢中畏罪自盡,如何怪得到蓮房頭上去,難不成還是蓮房逼著她去殺人的!” “我與蓮房認(rèn)識雖然不久,可她為人如何,我總比你們這些不相干的要清楚,我命懸一線,她能為我這個朋友舍身相救,而你們口口聲稱替死人抱打不平,與紀(jì)星璇多么交好,可當(dāng)初紀(jì)家落難,紀(jì)星璇深陷牢獄時候,你們又在何處?等人死沒了才來說長道短,你們到底是安得什么心思!” 辛六慣是個牙尖嘴利的主兒,又生來就比別人多了幾分義氣,她對余舒,將心比心,自覺應(yīng)當(dāng)肝膽相照,誰和余舒過不去,就是和她過不去! 這也是歪打正著,余舒自己夸自己十句話,比不過別人說她一句好的,辛六在安陵城里混的人緣不錯,她一開口,眾人就信了大半。 于是在余舒身上,除了忠君與孝道,又多了講義氣這一條。 余舒看著氣壞的辛六,暗笑:好六兒,沒白疼你! 瑞紫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面對一群人指點,后悔不迭,這會兒她也清醒過來,知道息雯是存心挑撥,不由暗恨不該一時腦熱,答應(yīng)了息雯出面給余舒下絆子。 崔芯卻似一塊木頭,跪在地上不動,任辛六呼喝,表面上看是認(rèn)了,卻沒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薛貴妃看著辛六公雞似的亂啄一通,心里好笑,雖無心責(zé)怪她,但還是板起了臉教訓(xùn): “好了,大呼小叫像什么樣子,你退下。” 辛六不情不愿地撅起嘴,甩了崔瑞二女幾記眼刀,才站到一旁,寧小姐趕緊拽緊了她,免得她再莽撞惹事。 “話都問清楚了,原是誤會一場,這樣一個忠孝齊全的孩子,本宮看來,也是不錯的。” 薛貴妃一句話,定了一個論調(diào),又笑笑對眾人道: “白耽誤了這么一場工夫,此事教你們長個記性,平日里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便不怕影子歪,更不要沒事學(xué)人搬弄是非,尤其身為女子,切記不可長舌?!?/br> 雖沒指名,可她的眼神,分明是掃過了瑞紫珠、崔芯與那低頭裝傻的湛雪元三個。 而幕后指使的息雯,盡管極力掩飾,眼梢還是泄露了幾許惱色。 見她們狼狽德行,又去了心頭一大隱患,余舒心頭火氣去了一半,但還有一半沒消,聽薛貴妃說完了,才又開口請示: “貴妃娘娘,我還有一事,要與剛才那一位罵我是‘狗屎命’的女官大人分說?!?/br> 薛貴妃瞧著心情不錯,面對余舒接二連三的要求,也不覺煩,又一擺手,答應(yīng)了。 “有什么話,趕緊說。” “是?!?/br> 余舒乖乖點頭,轉(zhuǎn)過身,面無表情地,朝著息雯的方向去了。 息雯看著走到她面前來的余舒,倒不怵她什么,只是狐疑她要干什么,卻見余舒盯著她,抬起手,挽了袖子。 就站在息雯身后半步的湛雪元見她動作,猛然記起什么,眼皮抽了兩下,不由身上一個激靈。 下一刻,只聽一記脆響,息雯與湛雪元兩個眼前一花,一回神,余舒一個響亮的耳光,已然抽到了湛雪元的臉上! “啪!” 息雯吃了一驚,目瞪口呆,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就見余舒緊接著又是一個耳光,拍了下去。 “啪!” “啪!” 三掌下去,湛雪元尖叫一聲,捂住了臉。 水榭四周,鴉雀無聲。 息雯愣愣瞧著余舒從頭到尾盯著她的眼睛,只見她低頭來就,湊到她與湛雪元之間,外人看著,像是余舒在與挨打的湛雪元耳語,但那低低含笑的話聲,卻是清清楚楚傳進(jìn)了息雯的耳朵眼里—— “金玉芙蓉,我要了?!?/br> 余舒看著息雯僵硬的臉色,心笑道: 崔芯起碼一件事沒有說錯,她是小人,誰讓她不好過,她絕不放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