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水陸大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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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慶皇帝應(yīng)許了東瀛使節(jié)的要求,余舒原以為在場會有不少大臣反對才是,誰知除了最先請求皇帝三思的孔芪,竟沒人再出聲阻止。 驚詫之余,她仔細(xì)一想,就明白了這種局面的產(chǎn)生,并不是因為包括兆慶帝在內(nèi),那些個文武易官都沒長腦子,而是在這個冷兵器仍然當(dāng)?shù)溃:讲⒉话l(fā)達(dá)的年代,一座無人荒島的意義,還不如兩個罕見的異人。 更關(guān)鍵是,那個懂得起死回生的陰陽師,對于歷來都渴望著長生不老的皇帝來說,實在是擋不住的誘惑。 瞧著山田次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余舒有些坐不住了,她好歹是從五百年后躥回來的現(xiàn)代人,清清楚楚這些眼下卑躬屈膝的東瀛人后來在華夏土地上的種種惡行,哪能眼睜睜讓他們在她眼皮子底下把釣魚嶼給哄去了。 不行。 她得想想辦法。 直接站出來勸說皇帝老子別干這蠢事,那肯定是不行的,她新官上任才沒幾天,一個五品的女官,說的話屁大點兒分量,皇帝怎么可能會聽她的話就收回成命。 那就只能從那幾個東瀛人身上著手,阻止他們得逞了。 余舒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大殿門外,心中飛快地盤算著:剛才那個呼風(fēng)喚雨的陰陽術(shù),她可以肯定是裝神弄鬼了,這個好說,至于那個聲稱是可以起死回生的東瀛少年,她還得看看情況。 如此一想,余舒便沒有冒冒失失地出頭勸諫,而是選擇了坐觀其變。 只是事情的發(fā)展,又有點出人意料。 “啟稟圣上,”司天監(jiān)的任少監(jiān)這個時候站了起來,向兆慶帝建議道: “今日乃是中元節(jié),戌時圣上還要到太廟去祭祀,時辰不早,應(yīng)當(dāng)前去準(zhǔn)備了,依臣之見,不如先讓各國使節(jié)回到驛館休憩,明日再請東瀛來的陰陽師表演起死回生之術(shù),以供圣上瞻觀。” 任少監(jiān)身為司天監(jiān)的二把手,堂堂二品易官大員,兆慶帝還是很給面子的。 “也好,水陸大會一連三日,這起死回生的法術(shù),朕姑且等到第二天再看吧?!?/br> 山田次郎雖然失望,但也不怕大安皇帝金口玉言會反悔,心想著明天就明天,多等上一夜,那座小島還是他們的,跑不了。 余舒看著任奇鳴不慌不忙地勸下皇帝,視線一瞟,落在首席的大提點身上,見他不動如山,突然覺得,她似乎是把司天監(jiān)看的太無能了。 代表著整個大安易師權(quán)益核心的司天監(jiān),佐助了這泱泱大國三百年,又豈會容忍一個番邦使節(jié)的輕視與算計呢。 ...... 水陸大會頭一天,就讓東瀛來的陰陽術(shù)師滅了大安易師威風(fēng),鬧了一個不歡而散。 余舒從宮里出來,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小雨已經(jīng)停了。一路上她聽到盡是易師們憤懣的低語聲,有人看不慣那個東瀛使節(jié)狂妄自大,也有人說那個招雨的陰陽師施的是妖術(shù),還有人說他們圖謀不軌的。 總之沒有半句好話,卻也沒有一句說到點子上。 余舒暗暗搖頭,沒有插一句嘴,倒是景塵,不知幾時走到她身邊上,放低了聲音問她道: “那名姓真田的陰陽師,喚雨時所用的伎倆,你看出來了嗎?” 余舒眉頭抖動,轉(zhuǎn)頭反問道:“看出什么?你說那的是那道奇怪的紅光?” 見她裝傻,景塵搖搖頭,告訴她:“那道紅光,并非什么妖異,而是習(xí)武之人的內(nèi)力修到一定境界,便會有的氣勁,你應(yīng)當(dāng)看到他咬破了手指,那一道紅光,不過是他用氣勁將血氣逼出來,造成的假象罷了?!?/br> 他三歲習(xí)武,五歲養(yǎng)氣,便有內(nèi)功高深的師叔師伯親自為他梳理xue脈,正一道的內(nèi)功心法,他三年前就已經(jīng)貫通,那個東瀛人的手段,尋常武人未必看得出來,但在他眼中,根本無所遁形。 “哦,原來是這樣子。”她也知道那個陰陽師能夠喚出雨來和那道紅光沒多大關(guān)系,但聽景塵解釋,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呢?” “?。课沂裁??” 面對她這樣不合作的態(tài)度,景塵只好把話說的更明白一些:“在宮殿中,我看到你在桌上寫畫半晌,你在算什么?” “......”他是背后長了眼睛么,她坐到他后面,他也能看見她干什么了。 “我隱約記得,”景塵聲音又放輕了些,兩人前后都有人,有些話不能讓旁人聽見,但是不妨礙傳到余舒耳朵眼里: “你有一種很奇怪的辦法,可以卜算來日晴雨,說下雨時就下雨,精準(zhǔn)十分?!?/br> 余舒腳下一頓,差點又踩到了城門過道上設(shè)的絆馬磚,她回頭看了看景塵,眼神閃爍,心知瞞不過他,干脆就承認(rèn)了: “不錯,我剛才在宮殿里,是算了今日的晴雨,從卦象上看,今天本來就該是有一場雨的?!?/br> 陽雨并不多見,通常易師們用的晴雨小算歷法,根本就算不出來,打比方月圓之夜的雨水,對于易師來說很難預(yù)測,陽雨亦然。 但對于余舒的晴雨法則,這些都不是問題。 景塵聞言,面色一正,道:“那就是說,東瀛的陰陽師很可能是事先卜算到今天下午會下雨,所以才出奇技,裝模作樣地喚來一場雨,叫我們誤認(rèn)為是他們的陰陽師有那樣的本事了?!?/br> 余舒剛想夸他一聲聰明,就聽他繼續(xù)道:“既然你發(fā)現(xiàn)他們作弊,為何方才在宮殿上沒有戳穿?” 余舒暗翻了一下白眼,沒好氣道:“你要我怎么戳穿,難道告訴皇上說,我算出來今天有雨,所以那些倭國人是騙子,雨不是他們招來的,而是老天爺事先安排好的嗎?你以為,我空口白話,就能讓人相信嗎?” 能算出陽雨的易師,滿京城不敢說只有她一個人,但是這回進(jìn)宮參加水陸大會的大安易師,恐怕就只有她這一個例外。 就憑她一個人一張嘴,還是等到的那東瀛人成功招了一場雨后再來說三道四,不是馬后炮嗎。 她總得拿出來點兒有力的證據(jù),再來打那幾個小倭子的臉。 “是我思慮不周,你說的對,你若是剛才戳穿了他們,不定能讓他們原形畢露,反而是顯得我們大安易師拙劣了?!本皦m被她嘲笑,一點也不尷尬,反倒大大方方承認(rèn)不如她想得周全。 又問她:“那你想到了什么辦法,能當(dāng)眾揭露嗎?” 余舒斜眼看他:“偌大一座司天監(jiān),被人家欺負(fù)到頭上,有大提點和少監(jiān)在呢,還輪不到我這個小小的女官來想辦法吧?!?/br> “...我還以為你特意卜算了今日晴雨,就是在想辦法戳穿他們。” “嘁,你多心了,我只是好奇而已?!?/br> 余舒說完,便不再理他,腳下加快了幾步,趕上走在前頭的左判官辛雅搭話。 景塵見她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 ...... 東瀛使節(jié)一行人從宮中出來,來到驛館下榻地方。 山田次郎和相田真紀(jì)進(jìn)到一間屋子,關(guān)嚴(yán)了房門,說起本國話。 “山田君,我今天做的怎么樣?”東瀛“陰陽師”相田真紀(jì)得意洋洋地問道。 山田次郎奉承道:“哈哈,相田大人,你太了不起了,將那兩個大安的易師都騙倒了,尤其是那個滿嘴道學(xué)的小白臉,我看他一點都沒有起疑心,真是太蠢了?!?/br> 相田真紀(jì)笑瞇瞇道:“你也很不錯了,能讓大安皇帝答應(yīng)我們的條件,將那座小島交出來,你把這件事做好了,回去以后,我一定會如實稟告給足利將軍,給你大大的賞賜?!?/br> 說到這里,他笑容停在臉上,不大放心地自言自語道: “只是還要我們多等一個晚上,不會發(fā)生什么意外吧?” “相田大人放心吧,那些大安易師沒用的很,就會占卜吉兇,滿嘴大話,哪里知道起死回生的奧妙,不會有問題的。”山田次郎拍著胸脯保證。 相田真紀(jì)眼中閃過一抹輕蔑,搖頭道: “我不是擔(dān)心那些大安人,我是不放心葵子這個怪物,你將她看牢了,如果她壞了足利將軍的大事,你有十條命都不夠謝罪用的?!?/br> 聞言,山田次郎連忙賠著小心,道:“相田大人不必?fù)?dān)心,葵子的母親被我們關(guān)了起來,她只要不想見到母親的鬼魂,就不會不聽話的?!?/br> 相田真紀(jì)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了。 而這驛館樓上一間房里,容貌白皙精致的東瀛少年,正抱著膝蓋蹲坐在床頭,怔怔盯著空氣中虛無的方向,額發(fā)遮蓋下的兩只瞳孔淡的沒有焦距,突然間,一行眼淚涌下。 “mama......” 出了宮,應(yīng)招的一眾易師們先行散去,一群易官卻在宮門外,被任奇鳴派來的一名佐吏匆忙攔下。 “諸位大人請留步,少監(jiān)吩咐,要你們先回家中,吃罷晚飯,稍作休息,亥時三刻再到司天監(jiān)議事廳中會合。” 余舒眉頭一挑,喲,這是要開會商量對策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