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塵提出了應(yīng)對東瀛陰陽師的辦法，在任少監(jiān)的主張下，在座的易官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這京城內(nèi)外知名的大易師，又或是世家，有誰人專精于晴雨預(yù)測。

    余舒原當(dāng)景塵會指明她，可是一晌過后，卻不見他出聲推薦，這讓她心里不免犯起嘀咕——

    她所知道的景塵，沒有半點城府，欲擒故縱的把戲，他是不會用的，果真打了她的主意，他一早就會說明白，可他這么說半句藏半句，是個什么意思？

    天色愈晚，任奇鳴讓人記錄下眾人提供的幾個人選，當(dāng)即派人去請。

    “不早了，各位都先回去吧，明天一早再來聽候消息?！比纹骧Q沒有讓這些人留下陪他一起干等，而是遣散了。

    直到最后，余舒都沒有從景塵口中聽到她的名字。

    當(dāng)然，她也沒有主動站出來逞能。

    出來議事廳，余舒謝絕了辛雅等幾位年長的官員一同去吃宵夜的邀請，景塵不喜歡和人扎堆，也沒有去，他們落在人后，一個前腳走，一個后腳走，中間隔著不遠(yuǎn)不近一段距離，誰也沒有主動交談。

    就這樣一直出了司天監(jiān)的大門，余舒環(huán)顧東西，沒找著駕車的劉忠，心想著人可能是內(nèi)急走開了，于是她就在路邊等著。

    余舒進宮出宮，都沒帶那兩個侍衛(wèi)，又在司天監(jiān)里待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外面天都黑透了，一整條街上都是官署，入夜就冷冷清清的，兩邊街道一眼望上去都是黑洞洞的看不見頭，膽小一些的，夜里都不敢單獨在這條街上走。

    過了一會兒，余舒忍不住轉(zhuǎn)頭看向離她幾步外佇立的人影，道：

    “右令大人還不回去嗎？”

    景塵兩手背在身后，側(cè)頭看向她，不見表情，只聞聲音清冷：“太晚了，這條路黑，我等你上了馬車再走?！?/br>
    這樣顯而易見的關(guān)心，余舒卻不覺得有什么感動，撇了下嘴唇，沒說什么。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景塵忽然開口問道：

    “明日會有雨嗎？”

    余舒兩手抱臂，抬頭望了一眼天邊明月，漫不經(jīng)心答道：“這個可說不準(zhǔn)，興許有，也興許沒有。”

    “那要你說，是有，還是沒有呢？”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余舒低哼一聲，反問他道：“你建議任少監(jiān)找一個善斷晴雨之人，又不直說是我，你賣的什么關(guān)子？”

    見她又看過來，景塵眼神毫不躲閃，直視她道：

    “我沒有賣關(guān)子，在宮門前我問過你，你表明了不愿意多管閑事，我就不會勉強你。而我為司天監(jiān)考慮，乃是我分內(nèi)之憂，那是我當(dāng)做的事，我亦不會逃避。”

    “......”

    余舒聽他所言，心里有些別扭，竟是她誤會了，人家這回還真沒打她的主意。

    “那你還問我下不下雨做什么？”

    景塵道：“如果你算出來會下雨，那么到了明天司天監(jiān)找不到就急之人，我再出面，拆穿東瀛使節(jié)設(shè)下的騙局?！?/br>
    換成別人有這樣的心思，余舒一定會以為對方是貪圖這份功勞，但是景塵說出來，余舒就是知道，他只是想要維護大安易師的聲譽。

    “呵，”她失笑道：“你就不怕我故意騙你，讓你出佯相么。”

    景塵依然目光平靜地望著她：“騙就騙了?！?/br>
    余舒眉頭一挑：“那要是我算的不準(zhǔn)呢？”

    “我相信你能算準(zhǔn)，你說會下雨，就一定會下雨，”景塵語頓，看見她瞪眼，聲音里便多了一絲笑意：

    “哦，我知道了，原來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擔(dān)心你算不準(zhǔn)，所以不敢出這個頭?！?/br>
    余舒頓時瞇起眼睛，盯著他，覺得眼前這個說話討厭的人，有些不像是記憶中那個老實的呆子。

    好吧，真讓他說著了，她今天晚上沒有站出來，并非是故意和景塵作對，冷眼旁觀，她的確是顧慮到晴雨法則的準(zhǔn)頭。

    晴雨法則是她最早從青錚道人教給她那一套口訣中，衍生出來的術(shù)數(shù)卜算之法，準(zhǔn)確率是相當(dāng)之高，就連罕見的陽雨和難料的十五十六都能算得出來，可它不是沒有算錯的時候。

    想想看，假設(shè)她算出來明天有雨，到任少監(jiān)面前自薦，可想而知，明天下午的水陸大會，她就要肩負(fù)起挽回大安易師聲譽這樣重大的“委任”。

    可是臨了臨了，她擺足了架勢，老天爺卻不給面子，那她豈不成了給司天監(jiān)臉上抹黑的罪人？

    所以，她才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而是繼續(xù)靜觀其變，真到了最后關(guān)頭，她再冒險不遲。

    只是她這樣心思，卻被景塵猜中了一半。

    “你是在激將我嗎？”余舒冷下臉來，“你以為你這么說，就能讓我就范？”

    見她突然翻臉，景塵眼中恍惚了一下，連忙否認(rèn)：“不是?！迸滤恍牛种厣甑?，“我也不想你出這個頭，怎么會激將你?！?/br>
    余舒撇過頭，不再說話，至于信不信他的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正在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yuǎn)而至。

    兩人同時轉(zhuǎn)頭去看，就見有兩匹馬影帶人飛奔而來，轉(zhuǎn)眼就到了面前，從馬上翻身下來兩個身穿公服的捕快，目光掃過他們兩人，落在景塵身上，辨認(rèn)之后，揚手出示了一塊腰牌——

    “大理寺辦案，請司天監(jiān)右令郎景大人，同我們走一趟?！?/br>
    余舒和景塵皆是一愣，前者脫口問道：“這是出了什么事？”

    一名捕快看看她肩上補子，搖頭道：“這位...女大人包涵，此乃公務(wù)要事，不便外露?！?/br>
    余舒皺了皺眉毛，心想著薛睿一天沒見人影，也沒和她打聲招呼，八成是同這件事有關(guān)了。

    “你們大理寺少卿薛大人現(xiàn)在何處？”

    “薛大人正在辦案當(dāng)中?！?/br>
    余舒這下肯定了。

    “那快走吧，”她擺擺手，示意他們：“你們上哪兒，我也跟去瞧瞧。”

    兩個捕快面露為難，“這...”

    “不礙事，我與你們薛大人熟得很，他不會怪罪你們?！?/br>
    劉忠駕著馬車匆匆忙忙從街對面跑過來，停到了余舒面前，道罪一聲，當(dāng)真是在外頭等久了，內(nèi)急才會走開。

    余舒也沒責(zé)怪他，方要上車，就聽景塵對那兩個捕快道：

    “在前頭帶路，我搭余大人的車去。”

    余舒癟了癟嘴，要搭順風(fēng)車，問過我了么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