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借她十個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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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因為喬遷歇了兩天,一回到司天監(jiān),就接到皇后傳喚的口諭,一點都不意外。她收拾收拾,交待了文少安幾句,便隨著宮里派來的人去了。 棲梧宮沒有余舒想象中的冷清,金色的琉璃,繞梁的彩繪,細膩的天huā藻井,還有擺滿走廊過道的碧綠盆栽,在這初秋的季節(jié)里,半點不見蕭瑟之意。 太監(jiān)將她領進殿門,便有宮婢上前指引,一路將她帶到了朝陽的偏殿,別的宮殿里,除了住在正殿的宮主,左右偏殿大多安置了低級的嬪妃,唯獨棲梧宮,乃是皇后一人獨居,這是正宮娘娘的特權。 她知道這位皇后娘娘并不受寵,在后位上坐了這些年,膝下卻無一子,她為兆慶帝生了四個子女,二公主下嫁陶文館大學士家,五皇子幼年天折,十公主死于非命,眼下就一個年僅九歲的十四公主養(yǎng)在身邊。 面見皇后的過程,比余舒先前拜見薛貴妃時要繁瑣的多,她先在偏殿香室里更衣,脫到只剩里襯的單衣,頭發(fā)都要打散了重新梳理,由專門的宮女檢查了身上的物品,一樣一樣登記在冊,確認沒有不該帶的東西。 然后漱口含香,面前點上一根香,靜坐半晌,等到有經驗的老嬤嬤發(fā)了話,才能穿回衣裳,原樣出去。 余舒早在司天監(jiān)翻看過典籍,這一套面見皇后的規(guī)矩,是從安武帝在位時期傳承下來的,換句話說,即是寧真皇后生前制定。 仔細想想,倒不難理解,寧真皇后當時不僅身為國母,更作為司天監(jiān)的頭號長官,她手中的權利。說句大不敬的話,很有一部分制約了皇帝的行為,大安開國最初,前朝風俗文化影響著一代人。女子地位大不如男子,不少人以為女人不得干涉朝政,攻訐寧真皇后的朝臣大有人在,而寧真皇后為了自身安全著想。立下如此規(guī)矩,避免了許多麻煩。 打個比方,就說這面前一根香,就有個名堂。叫作“三思香”相傳當年有位大臣的夫人,同寧真皇后有些交情。因為丈夫和兒子獲罪。進宮求情,她抱著一死的決心,在簪子上涂抹了毒藥,原本想著寧真皇后不答應她的懇請,便在她面前自裁。 寧真皇后早早聽說了消息,沒有拒絕見她,只是在她進宮之后。讓人將她領到一間屋子里,在她面前燒了一根香,讓她坐著一動不能動,等到香滅后,才肯詔見。結果那位大臣夫人在等待中冷靜了下來,香燒完了,便打消了瘋狂的念頭,最終沒有做出傻事,這一根香,由此得名。 這是一種心理戰(zhàn)術,卻被運用在宮規(guī)中,余舒在太史書苑的藏書樓中翻過這一段野史,不得不佩服寧真皇后的智慧。 余舒當然沒有打什么歪主意,她靠著椅背,閉目養(yǎng)神,也不在乎那個干瞪眼盯梢的老嬤嬤。 室內還立著幾個宮婢,悄悄抬眼打量這位傳聞中的淼靈女使,暗道果然非同一般,那些頭一回到棲梧宮拜見娘娘的人,哪一個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眼前這一個,倒是輕松自在的很,汗都沒留一滴,看她閉著眼睛,該不是睡著了吧? 一炷香后,余舒總算在偏殿見到了當今皇后瑞氏。 作為一個曾經的升斗小民,這一見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余舒并沒有特別激動的感覺,瑞皇后身體纖瘦,乍一看竟有些弱不勝衣,她穿著色澤妍麗的金羅蹙鸞大擺衫,長長的絲尾垂在腳踏上,厚重的發(fā)髻上墜著大朵的金珠與明玉。 不如薛貴妃美麗,不如尹妃傲氣,也不如呂妃和藹可親,她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與余舒說話,看似親切,卻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漠然。 “微臣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庇嗍婀蛳聛恚凳缀?,才聽瑞皇后出聲。 “免禮,賜座?!?/br> 兩個宮婢抬來一張椅子,注意不是凳子不是墩子,而是一把帶著靠背的椅子,余舒看了那椅子一眼,心中頓時有了數(shù)。 皇后詔她進宮,不是為了坤冊的事找她晦氣,而是要示好。 “謝娘娘恩典?!?/br> 余舒就著椅子坐下了,抬起頭,望向瑞皇后,并沒有學書文上那些內婦與女官縮頭縮腦的樣子,邊上的老嬤嬤見她如此沒有規(guī)矩,皺起眉頭,正要喝斥,卻被站在瑞皇后身后的賀尚宮一個眼神攔下了。 “呵呵”瑞皇后笑了一記,對余舒道:“聽說淼靈女使原是南方人士?” 余舒道:“正是,微臣出身義陽?!?/br> “義陽?本宮不曾去過南方,你家鄉(xiāng)都有什么風俗,撿些有趣的講來聽聽?” 瑞皇后再是表現(xiàn)出平易近人,可話里難免包含了高高在上地意味,余舒知道她是找話題熱場子,便配合地講了些義陽城里的事,瑞皇后聽的很感興趣,不時發(fā)問,到最后,說到吃食上面,她又讓人呈上三色糕點,說是御廚今早才捏的南方點心,讓余舒品嘗。 喝了茶,吃過點心,瑞皇后覺得暖場了,才點到主題:“坤翎局呈上八月份的坤冊,本宮看過了,可是女使擬定?” 余舒拿帕子擦了擦手,正經答道:“是微臣占卜之后,最后右令大人鑿定的?!?/br> 瑞皇后若是看不出坤冊上藏了什么貓膩,現(xiàn)在哪能安穩(wěn)地坐在這個位置上,余舒知道她會問,便在話里打了埋伏,聽上去是景塵最后拿的主意不錯,可誰又清楚,整篇都是她一個人安排的,景塵沒有修改半分,蓋了章,就呈遞進宮。 頓了頓,她面上略帶一絲不安,請示道:“微臣惶恐,敢是這個月的坤冊名錄,有什么不妥之處?” 瑞皇后見她不安,聲音又和緩了幾分,道:“不妥倒是沒有,不過本宮掌管六宮妃嬪,到底有些話要對女使說明,先前本宮身體有恙,今日才得見你,聽說你已見過別宮幾位娘娘,想必她們已經交代過你一些事體,只有一點,本宮得重提一提,女使不妨一聽,并無害處?!?/br> 余舒這便起身,作揖道:“請娘娘示下。” 瑞皇后坐在八尺長的孔雀床上,向后倚了倚,面上笑容收起,道:“這坤冊的擬定,全是為了圣上龍體,不光要按照司天監(jiān)的規(guī)矩嚴格卜算,總得考慮到圣上的心情,女使你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