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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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余府宴客,寶昌街上門庭若市,日暮剛落,客人便到場了大半,得虧薛睿事先撥了二十來個手腳勤快的仆人給她應(yīng)急,不然還真接待不過來。 水陸大會后,余舒聲名鼎沸,短短一個月的宣揚,就連尋常百姓都知道朝中有一位淼靈女使,學(xué)了仙人的本事可以呼風(fēng)喚雨,佐助當今圣明。 安陵城里想要求見余舒一面的權(quán)貴多不勝數(shù),真正能見到人的,卻沒幾個,故此遇上今天這種機會,拿到請?zhí)牟粫毕瑳]拿到請?zhí)囊捕枷敕皆O(shè)法托人“夾帶”進來。 客人來的比余舒預(yù)算的多得多,到最后不得不臨時加了二十張桌子才坐得下,賀芳芝和裴敬都在前院幫她招待男賓,薛睿為他們一一引介。 辛六帶著她娘辛二太太提前來了,辛二太太出嫁前是太學(xué)府董老家的千金,書香門第,人緣很是不錯,就算沒有誥命在身,陪著趙慧在東苑招待今日前來的女眷,夠得上瞧了。 畢竟余舒的輩分在那兒擺著,今天來的女客不多,身份最高的,當數(shù)余舒的上司,司天監(jiān)少監(jiān)任奇鳴的夫人,身負誥命的任瑞氏。 諸家婦人在來之前都做了一番功課,對余舒的身世清楚一二,知道眼前這位面容和善,言辭拘束的賀夫人,是余女使認下的義母親,并非她生母。 沒見余舒的娘親,多數(shù)人都選擇了裝傻,也有個別嘴快的—— “這樣好日子,為何未見余夫人呢?” 方才笑聲不斷的屋里陡然一靜,趙慧慢了半拍,等到一群人都望著她,才虛笑道:“小余她娘昨日游園子驚了風(fēng),才開了方子喝藥,在房里歇著呢?!?/br> 大半人都聽出、這是敷衍之詞,什么時候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了,不過想一想這位“余夫人”的身份,好像是那落魄的易學(xué)紀家一房小妾,很是登不上臺面,余女使平步青云后,會嫌棄生母出身,不喜她見客,亦是人之常情。 辛夫人當即出來打圓場:“初秋早病,可得好好養(yǎng)著,不然天再冷些人更受不了?!?/br> 眾人附和,本來這就揭過去了,卻有人不肯放過:“說起來余夫人,數(shù)月前我在尹侍郎府上倒是有過一面之緣。” 趙慧看向坐在上座的婦人,記得剛才辛二太太跟她介紹,這位任夫人是一位三品的誥命夫人,不能怠慢了。 趙慧不知如何接話,卻有人替她接下去,還是剛才多嘴詢問翠姨娘的那一個—— “這么一說,余夫人與侍郎夫人相熟嗎?” 眾人支起耳朵,就聽任瑞氏笑吟吟道:“豈知相熟,這余夫人嫁人生子前曾在尹夫人屋里做過侍女,兩人一場主仆,隔了十多年才又重逢。聽說尹夫人有意為他家的三公子聘余姑娘為妻,兩家人差點做了親家,那會兒余姑娘剛剛考了大衍試,當上易師先生,誰想到后來能有這般造化呢?!?/br> 趙慧與在座所有人一樣,都是頭一回聽說這檔事,任瑞氏話都說完了,打眼瞧著屋里的女人們各個臉色古怪,她才發(fā)覺這位任夫人的話說得不對。 什么叫余舒差點聘了人?先不說有沒有這回事,她又提起余舒那時前程非比今日,叫人聽了都要以為兩家本來約定了婚事,后來余舒飛黃騰達了,所以反悔。 經(jīng)這位任夫人一講,余舒幾乎成了一個勢力忘本的小人,這話傳出去,要她往后怎么談婚論嫁? 趙慧是個性情中人,回過味來,瞬間氣紅了臉,想要反駁任瑞氏,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有緊巴巴地回了一句: “我竟不知還有這一回事?!?/br> 任瑞氏將要說話,就被搶白。 “尹侍郎府上的三公子?少監(jiān)夫人莫不是聽錯了吧,”辛六快人快語,不見辛二太太朝她使眼色,瞪著一雙圓眼道: “蓮房哪里看得上他?!?/br> 就那么個尋花問柳不學(xué)無術(shù)聲名狼藉的玩意兒,呸! 有她這一打岔,大家這才想起尹家三公子具體是哪一號人物,一個個狐疑起來。 任瑞氏不妨被個小姑娘噎著了,皺眉看向說話的辛六,辛二太太一面暗罵這死丫頭不省心,一面堆起笑臉,對任瑞氏道: “這丫頭都被長輩們慣壞了,說話沒個遮攔的,淑人切莫怪罪她個小孩子?!?/br> 都說是個小孩子了,任瑞氏不好與辛六計較,轉(zhuǎn)頭對趙慧笑道:“瞧我無心多說了幾句,惹了人嫌,賀夫人若不知情,只當個笑話聽了罷?!?/br> 伸手不打笑臉人,趙慧固然生氣,卻記得今日喜慶,總不能非要與人家三品的淑人太太爭論是非,鬧大了反而更糟。 見狀,諸家夫人們一陣哈哈跳過了這個話題,有眼人都看得出,任夫人是故意找茬兒,就不知余女使是哪里得罪了她,用得著她專程上門揭人老底,給人難堪。 任瑞氏看到趙慧不敢和她較真,端起面前茶杯,掩住嘴角冷笑,心想:不是為了給紫珠meimei出一口氣,今日她根本不會露面,管她什么女算子、淼靈使者,竟敢在芙蓉君子宴上當眾指摘她們?nèi)鸺业男〗?,壞了meimei的婚事,真該教訓(xùn)。 辛六還想要插嘴,被辛二太太摁住了大腿,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辛六郁悶無比,找了個由頭出去透氣了。 ...... 余舒在前院招待客人,被一群人捧著恭維,偶爾有人留意到跟在余舒身后端盤子斟酒的一名侍女,不過是因為她生的白皙可人,多看兩眼,哪怕是有人覺得她眼熟,也很難聯(lián)想到水陸大會上從東瀛遠來的那個少年陰陽師。 酒喝了幾巡,余舒借口頭暈,把攤子丟給薛睿他們,退到花廳里喝了一碗醒酒湯,換下領(lǐng)子汗?jié)竦耐庹?,曲腿坐在屏風(fēng)底下向蹲在她身前給她揉腳的安倍葵問話。 “葵子,剛才你跟著我見了那么多人,是否看到誰人身上露有將死的跡象?” 今晚上人多,來者非富即貴,余舒將安倍葵帶在身邊,有意試一試她的靈通。 “主人,葵子沒有發(fā)現(xiàn)客人們有異常,不見誰身上冒有鬼光?!卑脖犊蝺毫謨航忝脤W(xué)習(xí)規(guī)矩,大安話說的字正腔圓,一天比一天利索。 “那似我這樣,眉心處有光的人有嗎?”余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比起今晚來的客人里有沒有人將近死期,她更在意周圍有沒有和她一樣兩世為人的異類。 安倍葵搖搖頭,仰臉看著余舒,一臉認真地恭敬道:“主人這樣的奇人,萬中無一?!?/br> 余舒見她這樣乖巧地拍馬屁,笑著拍了拍她頭頂,這個時候,辛六找了過來。 坐有半盞茶,余舒聽辛六把后院待客的情形學(xué)了一遍,講到任瑞氏她才抬了下眼皮。 “......任夫人那樣說你,分明是有意抹黑你,我都聽出來了,旁人會怎么想你,真當你差點搭給了尹志聰那個爛柿餅,而今你有了前途,就瞧不上人家了。你快想想等下到了后頭怎么解釋清楚,別讓大家誤會了。”辛六專愛抱打不平。 余舒聽了任夫人對她的非議,倒沒忙著惱火,而是先回想了一下她和人家有什么過節(jié)。 想來想去,倒真叫她想起來一件掛鉤的事來,能讓人家專程上門尋她晦氣的——兩個月前定波館的芙蓉君子宴上,伯爵府家的瑞小姐伙同息雯郡主她們給她潑臟水,反被她罵了一通。 這位少監(jiān)夫人,娘家正是伯爵府,嫁人前是瑞家的大小姐,也就是瑞紫珠的親jiejie。 這是jiejie找機會替meimei出氣來了? 余舒覺得可笑,臉上就真笑了出來。 “你還笑,當是好事么,”辛六替她干著急,伸手打了她一下。 余舒道:“不是好事,但也不是多大的事,不用替我發(fā)愁,清者自清,讓她們說去吧?!?/br> 那位任夫人真是不清楚她余舒的底細,以為在婚姻大事上編排她兩句,讓人質(zhì)疑她的人品,這樣就能給她添堵了。 不是說她不在乎名聲好壞,但是要看這名聲干系什么,好比芙蓉宴上息雯郡主要往她身上潑臟水,指責(zé)她不義與不孝,真坐實了要影響她前程,她肯定不會答應(yīng)。 至于任夫人暗指她勢力又悔婚,頂多影響到她找婆家,這種污蔑對她來說不痛不癢的,她根本懶得理會。 這就是一個后宅婦人的見識,與一個在朝為官的女子的差距。 “你不擔(dān)心就算了,當我多事?!毙亮娝划斠换厥?,總不好硬要躥倒她去和任瑞氏爭論,再說多就是她挑撥是非了。 兩人坐著歇了陣子,余舒除掉寬袍大衫,換上褙子長裙,先叫辛六回去,她遲了一會兒才到。 后院待客的地方擺在花園東角的軒樓里,余舒走到門口,撲面就是一股各種女子薰香混合起來的郁氣,熏得她低頭打了個響響的噴嚏。 就聽里面本來亂嗡嗡的說笑聲戛然一止,軒廳中的一眾女客都朝門口看過來。 余舒掩了下鼻子,抬頭一笑,沖眾人抬手作禮:“有勞諸位夫人今日來給小女子道賀,若有招呼不周之處,還請多多包涵?!?/br> 說話間,看了看坐在主賓位置上的中年貴婦,認了認哪一位是任夫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