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 兩個破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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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機樓關(guān)門停業(yè)之后,將那些臨時雇來的伙計和雜工都遣散了,剩余十口人全是薛睿的心腹,照舊住在此處。初六那天余舒去牢里探望翠姨娘,到這兒打點酒菜,人都還在,不過幾天功夫,這里就人去樓空了。 余舒禁不住往壞處想,但是她克制住了,既沒去薛家找人,也沒到東菁王府打探消息,而是裝作沒事人一樣調(diào)頭回了家。 薛睿之前半點口風都不漏,就是不想她被卷進來,眼下事發(fā),尚不知事成事敗,她焉能露出馬腳,拖了他的后腿。 回到家中,余舒當先拿薛睿的生辰八字排了一卦,卻也不知為何,推演出的都是空卦,竟算不出他的吉兇。這一夜她沒能睡好,天不亮就醒了過來,剛一起床就讓人把白冉找了過來,派他到城門一帶打聽昨天災(zāi)民暴*的后續(xù)。 “我估計這么一鬧,守城軍會禁止城外施粥,你前去探探風聲,那些災(zāi)民被如何處置了。我讓劉忠給你預(yù)備了馬車,你直接從前門走?!?/br> 白冉?jīng)]有多話,領(lǐng)命去了。出了北大廂,他腳步突然加快,趁著四下無人,一陣風地跑開了,穿過后院垂花門才猛地停下來,微微喘氣,掀開簾子就要出去,卻見迎面穿門走進來一個人,周管事就跟在一旁。 “薛大人坐著稍候,小的這就讓人到后院通傳?!?/br> 薛睿點頭,正要坐下,就發(fā)現(xiàn)了呆立在對面的少年,他認出這是余小修的伴讀,微微一笑道:“這么急著是要去哪兒?。俊?/br> 白冉輕輕一抖,埋頭到胸口,梗著嗓子答道:“主人使喚小的出門,小的實在該死,沖撞了大公子?!?/br> 聞聲,周虎不由地瞅著他,心中納悶,這白小哥因跟著小少爺同吃同睡,在府里很有臉面,據(jù)說是富家公子出身,便有幾分清傲,平日里就算在大姑娘面前都以我自稱,怎么對著薛公子倒卑躬屈膝起來。 薛睿擺手道:“無妨,你既有事就快去吧?!?/br> 白冉應(yīng)諾,縮了腦袋倒退出去,沒有就近穿堂出去,而是繞過了此間。 薛??粗谋秤埃馕㈤W,十指交叉在腹部,很快就回想起幾個月前他帶余舒到供人院買奴,頭一回見到白冉,他就有些異樣,薛睿能夠感覺到,這孩子對自己有種莫名的懼意。 這就怪了,他一不是惡名遠揚的壞人,二不曾與白冉有過交集,他怕他作甚? 尚未想出個由頭,余舒就風風火火地摔簾子進來了,兩人一個照面,她從頭到腳掃視了他一遍,吁出一口氣道: “你嚇死我了?!?/br> 薛睿瞬間就反應(yīng)過來,“你聽說昨天的事了?” 余舒點點頭,上前拽住他衣袖,道:“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到后頭?!边@就拉著他去了永春苑。 花園里四季如春,暗布機關(guān),有些場所不是余舒親自帶路,誰也找不見。暖風煦然,薛睿解了披風墊在石凳上,讓她坐著。 余舒滿腹牢sao,開口就是一通抱怨:“昨日城外災(zāi)民暴*,是你安排好的吧,我聽說有人受傷,生怕你敗露了,夜里找到忘機樓,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br> 薛??粗荒樂ι?,就知道她擔心不小,抬手攏著她垂在耳后的發(fā)辮,歉聲道:“怪我沒有事先告訴你,忘機樓的人三天前就遷往別處了。別怕,此事已了,絕不會有人聯(lián)想到我頭上?!?/br> 余舒“啊”了一聲,后知后覺道:“姜家母女逃走了?” 薛睿點頭:“她們昨日出城,連夜逃向北方,最遲兩天過后,就能和北邊派來接應(yīng)的人馬在烏河鎮(zhèn)會和?!?/br> 余舒不知作何表情,姜家母女順利逃亡,于薛睿來說是成全了他與東菁王的結(jié)拜情義,可于朝廷來說,卻不啻于一場災(zāi)難。 “你到底是怎么幫助她們逃掉的?”她萬分不解,城門守備森嚴,尤其是臘八節(jié)后城外施粥,守衛(wèi)軍增添了一倍,姜家母女兩個大活人,就是出府都有一群盯梢的,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讓她們混出城門。 “說來簡單,做起來難罷了。”薛睿一五一十地告訴她詳盡,余舒聽的是瞠目結(jié)舌。 原來薛睿一個月前就著手安排,他料到今年北方旱收,災(zāi)民難以維持過冬,就派了人手快馬加鞭到北方搜尋流民,混在其中誘導(dǎo)他們前往京城求生。 趁著臘八節(jié)施粥這股風氣,讓東菁王府打出旗號在城外大舉施粥,轉(zhuǎn)移兆慶帝的注意,衛(wèi)國夫人和姜嬅卻不急著露面,等到時機成熟,再讓他的人在城外煽動起災(zāi)民對東菁王府的感激之情,成群結(jié)隊地跪在城門外求見衛(wèi)國夫人。 此時衛(wèi)國夫人帶著姜嬅乘馬車離開東菁王府,表面上是為了應(yīng)答災(zāi)民的祈求,但是蹲守在王府門外的人手不會放任她們離開,將人攔下后進宮匯報,兆慶帝聽說了前因后果,就派人跟隨衛(wèi)國夫人的車駕,允許她到城門安撫災(zāi)民,但禁止她出城。 東菁王府的馬車到了城門口,城外災(zāi)民sao動,薛睿安插在其中的人手順勢鼓動人心,一群災(zāi)民涌進城門,場面大亂,姜家母女就在車內(nèi)褪下錦衣華服,剩下里面套的破衣爛衫,從結(jié)構(gòu)特殊的車底鉆出來,蓬頭垢面的樣子混跡在災(zāi)民當中。 守備軍很快鎮(zhèn)壓了這場sao動,將涌進城門的災(zāi)民驅(qū)逐出城,關(guān)鍵就在這里——姜家母女同樣被當成是災(zāi)民,推搡出了城門外。之后她們趕到事先約定的地點,由薛睿的人手護送她們離開。 而東菁王府的馬車則原路返回,等到了王府門前,皇宮密探發(fā)現(xiàn)衛(wèi)國夫人和姜嬅不見了,她們早已逃出十里開外。 “安陵城往北,有數(shù)條捷徑,陸路水路駁雜,即便皇上派人追蹤,也很難趕上她們,未免不測,我讓金柯和阿平阿祥一同護送她們,就算是被人追上了,也有逃生之力?!?/br> 余舒有一點困惑:“你怎么肯定皇上會讓她們出府到城門口安撫災(zāi)民?萬一不許她們離開王府一步,那你的計劃不就全毀了?!?/br> 薛睿搖頭,淡定自若道:“當今圣上并非心胸寬廣之人,他以己度人,定會以為衛(wèi)國夫人施粥之舉是為收買人心,把這當成是婦道人家的小把戲,不會放在眼里。男人對女人天生就有輕視之心,皇上是不會阻止她們出門的?!?/br> 只有吃過女人虧的男人,才不會小瞧女人。 聽完整個經(jīng)過,余舒簡直要膜拜他,薛睿對人心的揣摩細致入微,簡直像是會用讀心術(shù)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這么說,就只有她們母女兩個逃走了?那留在東菁王府的人呢?” 薛睿神情一黯,嘆氣道:“昨夜皇上大發(fā)雷霆,將東菁王府遺留的眾人統(tǒng)統(tǒng)抓獲,囚于大理寺玄字牢內(nèi)嚴刑拷打?!?/br> 余舒沉默,可想而知他們的下場會有多慘。 “阿舒,你會不會覺得我狠心,救得了她們母女,卻害了這些人?!?/br> 余舒抬頭撞見他自嘲的神情,皺起眉頭道:“他們都是東菁王府的人,主人為了逃命舍棄他們,要怪也要怪他們的主人,你有什么好自責的?!?/br> 薛睿哪里都好,就是有一點心太軟,好在關(guān)鍵時刻他總能分得清楚輕重。 聽了她的話,薛睿臉上立刻多云轉(zhuǎn)晴,握著她的雙手湊到唇邊,輕輕一吻道:“只要你不嫌棄我就好?!?/br> 余舒笑道:“有人說我心如蛇蝎,也不見你嫌棄過我啊?!?/br> 兩人rou麻了幾句,又說到正事,余舒問他:“你為何把忘機樓的人都遷走了?”薛睿就道:“酒樓的生意做不了,我打算把忘機樓盤出去,就讓他們搬到別處了。” 余舒驚訝:“你要賣忘機樓?” “呃,不是賣,就算是租給別人用了?!毖︻iW爍其詞,余舒光顧著可惜那日進斗金的生意徹底沒了,倒是沒注意到他話里有話。 “對了,我來的時候撞見小修的那個伴讀,”薛睿轉(zhuǎn)移話題道:“我聽他說你有事讓他去辦?” “還不是去打聽消息么。”余舒就說了她指派白冉在城外施粥一事。 “難怪你昨晚就聽到了動靜。”薛睿會意地點點頭,又疑惑道:“為何會想到用他?”白冉只比余小修大個一兩歲,在他眼里還是個孩子。 余舒干笑兩聲,有口難言,只能隨口扯道:“我看這小子辦事牢靠人也機靈,就想著磨練磨練他,多個趁手的人使喚。啊,對了,跟你說個好事兒,皇上封了我娘的誥命?!?/br> 這兩個人轉(zhuǎn)移話題的速度都夠麻溜的。他們在花園里一坐就是一個時辰,聊起來沒完,其實也就三五日沒見,見了面卻舍不得分開。 “你說,姜家母女這一走,東菁王會叛亂嗎?”余舒和薛睿肩并肩坐在石凳上,遙望不遠的將來。 “會,他不愿帶兵出征,勢必要抗旨,開弓沒有回頭箭?!?/br> “那這天下豈不是要亂了?” “是啊,天下將亂?!眗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