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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萬事如易在線閱讀 - 第七百四十八章 鷸蚌相爭

第七百四十八章 鷸蚌相爭

    昨日余府開了大門,成堆的年敬不停事地往里面搬,前院管事的周虎收禮單收到手軟,到了傍晚閉門謝客,到賬房一番清算,光是各色布料就有兩百多匹,香料藥材都是論斤稱的,瓷器玉器不計其數(shù),古董字畫也有,另有許多稀奇有趣的玩意兒,似乎是生怕入不了余舒的眼。

    收了人家的孝敬,余舒辦起事來也不含糊。祭灶第二天是掃塵日,司天監(jiān)上上下下沐休,她卻沒有偷閑,一大早就去了官署,帶著文少安將年前堆積的婚書統(tǒng)統(tǒng)清點出來,加班加點地批卜錄入,盡量趕在歲除之前都發(fā)放出去。

    本該休息的日子被拉壯丁,文少安沒有丁點不滿,反而干勁十足,在余舒的默許之下,他這幾天沒少拿紅包,照這樣下去,他可以不必再租房子住,過來年就能挑個小點的院落買下來。

    從早忙到晚,見天黑了,余舒這才收拾東西走人,順路將文少安送到培人館附近,然后帶著暗中尾隨的探子們在乾元街上溜達了一圈,尋了間最貴的酒樓,報了一桌子酒菜,再派侍衛(wèi)去請裴敬。

    泰亨商會離這兒不遠,菜剛上齊,裴敬就來了。他們坐的是樓上雅間,關(guān)上門,陸鴻和徐青就守在門外。

    余舒起身等裴敬坐下,先端了一杯酒敬到他面前:“進京以來,我們一家人多虧了舅舅照拂,我與小修在這世上沒幾個親人,除了干爹干娘,便只認(rèn)您一個舅舅?!?/br>
    這話是她發(fā)自肺腑,裴敬曾在她微末之時伸出援手,當(dāng)初她在義陽城得罪了紀(jì)家,不得不離鄉(xiāng)背井前往京城,也是裴敬給她安排的路子,讓她和小修跟著商隊進京,雖說路上出了意外,但這份人情她記在心中。

    后來她翻了身,裴敬沒有存心占過她什么光,反倒是幫了她不少忙,一直都拿他們姐弟當(dāng)做小輩關(guān)愛有加,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余舒看得清楚,所以她肯將水晶生意分一半利潤給他,不止是回報,也是因為信任。

    “自家人說什么外話?!迸峋葱χ舆^酒杯一飲而盡,招呼她坐下,他沒動筷子,而是好整以暇地問道:“你這么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擺了酒席請我,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我商量,是什么事我就不猜了,你直說吧?!?/br>
    要不怎么說姜還是老的辣,余舒原本就不知道怎么開口,他這一問,倒是給她鋪了臺階,她順勢就將暫停水晶買賣的主意說了出來。

    “眼下是寧王當(dāng)政,風(fēng)頭太緊,我早先就得罪過寧王爺,前不久又和尹家結(jié)仇,我怕有人暗中使壞,壞了咱們的生意。不如先停一陣子,靜觀其變?!?/br>
    裴敬的反應(yīng)出人意料,他沒有猶豫也沒有懷疑,而是干脆地點頭答應(yīng)了。

    “這門生意的確是招人眼紅,聚寶齋不止一次被賊光顧,因為損失不大我就沒和你提。徐師傅那里,有人找著他,愿意出高價從他手上買進原料,讓他向我打探貨源,好在徐師傅是個實誠人,一五一十告訴了我?!?/br>
    泰亨商會也不是一塊鐵板,前兩日東家茶會上就有幾位總管合起伙來告他鉆營,壞了行當(dāng)里的規(guī)矩,硬是要他停賣,不然就將養(yǎng)水晶的工藝拿出來,他們愿意出錢買。這話說出來也不嫌臉紅,裴敬寧愿不做這門買賣,都不會讓他們討了便宜。

    “我就想著咱們錢是賺了不少,現(xiàn)在也是時候收手了,你既然有這個意思,那我明天就停了聚寶齋的買賣,等徐師傅把手頭上的那批料子做完,將交了訂金的貨出手,就不再外流,盈利回頭我算清楚一并拿給你?!?/br>
    裴敬這樣拿得起放得下,余舒還有什么好說的,又敬了他一杯。

    裴敬一邊拿了筷子夾菜,一邊和她說道:“你不知有人專門在我們聚寶齋排了號,拿到水晶再高價賣出去,等到咱們斷了貨,哪個手上屯著東西,多等上一段時日再出手,價錢可是能翻上幾番?!?/br>
    余舒不以為杵:“我們賣出去的那些水晶,過了三個月就會慢慢失效,如不送到我這里來保養(yǎng),也就剩個樣子,他們屯也屯不了幾日,真是貪心不足,反倒會賠本?!?/br>
    裴敬點頭道:“這一點買賣之日都對人說明了,有人不長心,也怨不了我們?!?/br>
    ......

    在酒樓里談攏了正事,一頓飯后,余舒和裴敬分開,直奔徐老頭的作坊,將打磨好的兩百根水晶條取走,付了他一錠金。

    冬天穿得厚,她將十多斤的盒子裹在披風(fēng)里,外頭天黑,隔遠了根本看不出她懷里抱了東西。她一出門就鉆進了馬車,遮嚴(yán)了簾子,這才挑了燈檢查。

    徐老頭的手藝沒得說,二百根水晶條打磨的齊齊整整,長短均勻,沒有養(yǎng)化的紅色晶石看起來灰蒙蒙的,和瑪瑙石有幾分相似,但和聚寶齋賣出去的那些成品大不相同,任誰也認(rèn)不出是同一件東西。白晶石是為了掩人耳目,照玄女書的排列,八十一根紅晶足夠,多出來的是為了防止雕刻出錯備用。

    回到府上,她未假他人之手,將一百根紅晶挪到一口檀木匣子里,落了鎖。第二天一早,就將周虎叫來。

    “薛相府上的年禮你親自去送,拿著我的帖子,逢人說好話,回來我再賞你的?!?/br>
    按說周虎升了余府的總管,不當(dāng)做這上門送禮看人臉色的事,余舒親**待的卻不一樣,往相府送禮,那可是給他臉面。

    “姑娘您就放心吧?!?/br>
    周虎跟著鑫兒去了,帶著兩個挑擔(dān)的男仆將年禮搬上馬車,當(dāng)天就送到薛府,誰也不知道這里頭夾帶了要命的東西。

    ***

    薛凌南看了余府送來的禮單,就讓人把薛睿找了過來,將禮單扔到他腳邊,道:”“上回你答應(yīng)的好,結(jié)果拖了幾天,根本就沒打算讓她出面指證寧王是不是?”

    薛睿彎腰撿起來,掃了一眼,見上頭都是尋常之物,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頓時了然,面對老人的責(zé)問,他低頭認(rèn)錯:

    “這么大的事,孫兒想來想去,還是太過冒險,誣陷皇家乃是重罪,萬一事敗,那她就要搭上身家性命,還請祖父放過她,另謀他法。”

    聽他改口,薛凌南氣笑道:“好啊,你是翅膀硬了,連老夫的話都可以陽奉陰違。外面一個女人,同整個薛家比起來,孰輕孰重你分不清嗎?”

    薛睿低頭不吭。

    薛凌南眼看說不動他,便不再費力氣,揮手道:“出去吧,此事不必你再過問了,你只要記住,這些年是誰養(yǎng)你長大成人,是誰供你榮華富貴,不要到頭來做了一條白眼狼,枉費我兒為你送了命,哼!”

    薛睿是個能忍能讓之人,這些年被薛凌南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盡管心中怨懟,卻除了三年前那一回,再沒有和老人頂過嘴。

    今日同樣是生生受了這般辱罵,恭恭敬敬地告退。三年前他為尋身世離家出走,如今他已知生身父母是誰,卻為了報答養(yǎng)育之恩回到薛家,但求問心無愧。

    薛睿想著剛才看到的禮單,回到院子里,就把寶德叫了過來,悄悄叮囑了一番,等到晚飯后,一只上了鎖的紅木匣子就悄無聲息地放到了他的書桌上。

    ***

    一晃眼就到了年三十兒,今年的除夕宮宴取消了,但是寧王府另設(shè)了一場宴席,早早就發(fā)出請柬,余舒受邀在列,不想去也得去,好在是午宴,不耽擱晚上一家人吃年夜飯。

    說起寧王,余舒不得不佩服,自從大提點宣布圣旨以來,寧王一只腳踏都進東宮了,卻沒有半點出格的動作,面對朝中一些反對的聲音,他一味地容忍,沒有因為大權(quán)在握就鏟除異己,那是相當(dāng)?shù)爻恋米狻?/br>
    就拿今天的宴會來說,他沒有趁機選在宮中cao辦,而是退回到寧王府,這一手以退為進就平息了不少事端,沒見大提點都親自上門來給他捧場了么。

    這一場酒宴吃的是平平淡淡,眾人表面和樂,一派風(fēng)平浪靜。余舒坐在角落,盡量減小存在感,她昨晚算了一卦,知道今天要出事,就等著看熱鬧來的。

    預(yù)料之中,意料之外。就在眾人酒足飯飽,寧王春風(fēng)得意,舉杯謝客之際,突然從席間摔出一只酒杯,砸在寧王桌前,碎片飛濺,滿座皆驚,暗中幾名死士飛快地護在了寧王身前,與此同時,一道人影從一眾賓客中間大步走出來。

    余舒看清此人是誰,著實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事出在他身上。但見此人,青袍玉帶文質(zhì)翩翩,步履搖晃,面有七分醉意,手指座上寧王,橫眉冷對,口中叱罵:

    “你這個薄情寡義之徒,狼心狗肺的東西,殘害手足,結(jié)黨營私,居然有臉宵想皇位!”

    劉灝神情劇變,一巴掌拍在酒桌上,怒聲道:“孔芪,你大膽!來人將他拿下,堵了他的嘴!”

    奈何手腳哪有嘴皮子快,孔芪不躲不閃,不等人近身,又是高聲罵道:“當(dāng)年你設(shè)計害死了十公主,他**若做了皇帝,莫非要將你的兄弟姐妹都趕盡殺絕,你這畜生——”

    話沒說完,就被人摁倒在地,捂了嘴,孔芪奮力掙扎,發(fā)出嗚嗚的叫聲,一副要與寧王死磕到底的狠勁兒。

    劉灝恨不得讓人當(dāng)場斃了他,奈何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下殺手,只得冷臉道:“大好的日子,就有這敗興之人??总危还苁钦l指使你污蔑本王,你已犯了不敬之罪。來人啊,先將他押下去,容后再審?!?/br>
    他避重就輕,試圖先將這陣風(fēng)頭蓋過去,可是幕后cao縱之人,又豈會讓他如意。

    “且慢,”大理寺卿郭槐安站了出來,一臉肅穆道:“若我沒有聽錯,方才他是提到了十公主之死?事關(guān)人命,還請王爺將人移交大理寺處置。”

    面對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劉灝臉色鐵青道:“不行,此人污蔑本王在先,顯然有人主使,關(guān)系到本王的清白,本王一定要親自審問才行?!?/br>
    眾人見狀,心里不約而同地猜疑起來,怎么十公主的死會和寧王扯上關(guān)系,不都傳言是薛家一位小姐害的么?郭槐安又是怎么回事,大理寺不是一貫地中間派嗎,為何突然站出來和寧王做對?

    “皇兄言之有理,只是這人留在你府上,萬一遭人滅口,恐怕會被算在你頭上,到時候你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這回出聲的是劉曇,表面上他是在替寧王考慮,但長了耳朵的都能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事已至此,一直裝聾作啞的尹相爺終于開口了:“王府戒備森嚴(yán),又豈會連個人都看不住,敬王殿下言重了。”

    眼看雙方僵持不下,誰都不肯讓步,坐在主賓席上的大提點突然起身,離席走到了孔芪面前,低頭看了他一眼,回身對劉灝與郭槐安道:

    “不如將人交給我司天監(jiān),過了今晚,明日再審,寧王與郭大人大可以放心。”

    劉灝還能說什么,人他是留不住了,不交給司天監(jiān)就只能交給大理寺,于是折中答應(yīng)了。

    郭槐安也點點頭,坐了回去。

    朱慕昭大手一揮,便有人跟隨王府侍衛(wèi),將孔芪帶走,他隨后告辭。這一來,眾人也沒了心情再待下去,寧王強顏歡笑地送走了幾位大臣,就沒再回到席上。

    余舒看沒了熱鬧,就和薛睿暗中打了個眼色,一前一后地離開了寧王府,在門外會和。

    兩人坐進一輛馬車,讓車夫慢慢往回趕,出了這種亂子,他們一處說說嘴,暗處的探子們看見了也會當(dāng)做是尋常。

    “今天這一出都是薛相安排的吧?”余舒嘆服,“想不到你祖父今天沒來,卻使喚動了郭大人,我看席面上除了他,也沒人敢和寧王唱對臺戲了?!?/br>
    論品級,大理寺卿郭槐安是不如當(dāng)朝幾位元老,但論聲望和實權(quán),他卻不輸一品大員。今日之前,余舒和其他人一樣都以為郭槐安是中立派,誰又知道他會站在薛家這邊。

    薛睿嘆了口氣。

    余舒奇怪地瞅著他:“你怎么不高興,寧王這下該倒霉了,我看這監(jiān)國一職,他是做不長了,”說著,她又恍悟道:“你該不會是擔(dān)心孔芪會把他和十公主的私情抖落出來,壞了十公主的名譽吧?”

    她瞪他一眼,冷颼颼地說:“你還真是癡心,十公主若是地下有知,還不得感動地再死一回?!?/br>
    不是她非要和個死人計較,實在是十公主生前干的事叫她膈應(yīng),偏偏這么個女人還是薛睿的初戀,簡直不能忍。

    薛睿聽她越說越離譜,哭笑不得,連連搖頭道:“別亂說,我哪里想的這些。”

    “那你嘆什么氣?”

    “我嘆祖父這樣逼迫寧王,縱然事成,結(jié)果未必是好?!?/br>
    皇上重病,姜家欲反,若是寧王被趕下監(jiān)國的位置,又有誰能堪當(dāng)大任?怕只怕到頭來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