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番外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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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薛睿陪著余舒一起去了大理寺。饒是之前他半哄半嚇地釋放了一批官員回家,此處仍是關(guān)押著不少前朝重臣,諸如靖國公、忠勇伯之流,當年哪一個不是位高權(quán)重,如今淪為階下囚,卻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薛??梢阅钤谂f情留給郭槐安他們一條后路,卻不會輕易放過這些在薛家獲罪和余舒落難之際落井下石的人。 牢房里,司天監(jiān)上上下下幾十名官員被困了十多天,不許人探視,也聽不到外面的風(fēng)聲,只知道前陣子有些人陸陸續(xù)續(xù)被放了出去,歸順了新朝。 他們從進來那天起就憋著一口氣,哪怕心里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日更比一日著急,但是沒到那最后一步,沒有一個人敢違背余舒的命令,哪怕江山易主,不等到她的消息傳來,不知她是死是活,誰也不敢擅作主張。 那個女人掌權(quán)這幾年,手腕強硬比之前任大提點有過之而不及,十二府世家被她輪番收拾了一通,如今司天監(jiān)留下來的高官哪一個不是對她馬首是瞻??v然有人生出異心,也要掂量掂量背叛她的下場,萬一她這次僥幸逃過一劫,等到她卷土重來之日,他們只會比現(xiàn)在更慘。 于是乎,亡國之時大難臨頭,司天監(jiān)竟然成了最硬的一塊骨頭,落在那等已經(jīng)逃出生天的舊臣眼中,可不就是余舒的厲害了。 “王爺您往這邊走,人都在前頭關(guān)著?!?/br> 死氣沉沉的牢房里,突然傳來的人聲格外清楚,隨著一連串的腳步聲逼近,被關(guān)在牢籠里的易官們一個個都豎起了耳朵,警醒地望著來人的方向,心里頭一陣地發(fā)憷,唯恐是來提刑的。 外頭是大白天,牢頂?shù)奶齑巴钢?,一束一束地打在狹窄的過道上,當他們看清楚走在中間并肩而行的那兩道人影時候,不禁瞪直了眼睛,木愣愣地從地上爬起來。 大燕平王爺,他們早就見過,不是沒人懷疑他就是失蹤多年的薛家大公子,那樣貌實在相似,只是沒人膽敢宣之于口,然而現(xiàn)在讓他們目瞪口呆的,卻是毫發(fā)無損地走在他身側(cè)的華服女子。 “太、太書!”當時就有人激動地叫出聲來。 文少安最先撲到了牢門邊上,看清了余舒的模樣,險些喜極而泣。人盡皆知他是她手底下最聽話的一名屬下,不知多少人背后冷嘲熱諷他是她門前一條惡狗,可誰知他若不是跟了她這么個主子,就憑他的出身,這輩子根本就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哪能年紀輕輕就做了太承司少卿,既受了她的恩惠,被人罵是一條狗又何妨。 “您能平安無恙,真是太好了?!?/br> 余舒對著他安撫地點點頭,掃了一圈關(guān)在周圍牢房里的部下,打量他們面黃肌瘦,身帶鐐銬的狼狽相,心知他們這回受了煎熬,卻能堅持等到她出現(xiàn),已是十分難得。 “委屈你們了,本座這就帶你們出去?!闭f著便對薛睿點頭示意,讓獄卒打開牢門放人出去。 喜從天降,司天監(jiān)眾人沒想到她剛一露面就能放了他們,頓時驚喜交加,當真覺得是來了救星,不枉他們咬緊牙關(guān)熬過這些天。 “太書,這、這是要放我們回家嗎?” 余舒平視前方,兩手疊攏在腹部,神色凝重地宣布道:“前朝已故,大燕取而代之,此乃天命所歸,本座承蒙當今圣上感召,現(xiàn)今歸順于本朝,復(fù)任大提點一職。爾等是否愿追隨于我,復(fù)興司天監(jiān),輔佐當今皇帝,造福天下黎民?” 眾人再吃一驚,面面相覷,一時間沒了主張。這事兒要是換在半個月前,他們還要糾結(jié)一場,可是前頭出去了那些人,聽說都官復(fù)原職了,眼下余舒這里發(fā)了話,他們?nèi)羰遣粦?yīng),難道這一群亡國之臣要梗著脖子去殉國么? “下官寧愿追隨太書。” “辛某也是?!?/br> 最先出聲回應(yīng)的是文少安和辛雅,文少安也就罷了,辛雅可是司天監(jiān)這一群人里最最老jian巨猾的那一個,君不見余舒掌權(quán)之后,就連德高望重的曹左令都被她連根拔除,唯獨他平平安安地坐在左判官位上,一動不動。 角落里,任奇鳴輕輕嘆了一口氣,望著余舒鎮(zhèn)靜的模樣,心知安朝大勢已去。她沒能保住圣祖的江山,卻保住了司天監(jiān),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一切謹遵太書吩咐?!比纹骧Q不由想到:倘若朱公在天有靈,是不是會后悔將司天監(jiān)交到她手上呢? 眼看三司兩局的主事官和副官都點了頭,余下眾人再沒什么好猶豫的,紛紛躬身作揖,響應(yīng)她的號召。就這樣,余舒不費吹灰之力便招撫了一群易官重新為她效力,可想而知今后這些人要想在新朝立足,必然要牢牢地依附在她左右。 她的嘴角微微翹起,抬抬手:“都免禮吧?!?/br> 薛睿背手立在她身后,待她施了恩惠,這才走上前板起臉道:“你等應(yīng)當慶幸,幸有余大人極力為你們求情,否則哪有這樣便宜的好事,赦免了你們不說,還叫你們官復(fù)原職,你們真該出去打聽打聽,多少王公侯伯還在這牢里等待發(fā)落,哼?!?/br> 眾人被他寥寥幾句話說得是心虛后怕,對余舒敬畏之余,更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感激之情。 隨后,薛睿便把這幾間牢里的人都放了,登記了名冊交給余舒,另有幾名女官被關(guān)押在別處,她同樣親自去了一趟,把人都領(lǐng)了出來。 能進到司天監(jiān)的女人自然是不同于尋常弱女子,呂夫人和司徒晴嵐身為其中佼佼者,比那些男人更能沉得住氣,終于盼到余舒出現(xiàn),沒哭也沒鬧,二話不說地選擇追隨她而去。 * * * 次日,司天監(jiān)樓門外的兩道封條除去,再次恢復(fù)了人氣。余舒重掌司天監(jiān)的消息不脛而走,震驚了朝中一干人等。然而,無人膽敢非議,指摘她半句不是。一來是燕軍攻破京城那一日,余舒奮勇救駕無人不知,二來是宮中慶功宴上平王爺當眾為她正名,就連燕帝都親口贊譽她的品行,誰人想要罵她jian佞,先得照照鏡子看看自己。 與此同時,北方戰(zhàn)亂平息,大量流民涌入紫荊關(guān)內(nèi),可是國庫存糧不多無力賑災(zāi),朝中平王一派主張先行撥糧賑災(zāi),同時調(diào)遣兵馬南下征糧,也可一鼓作氣掃清前朝余孽。另一派則是反對再興戰(zhàn)事浪費糧草,建議將流民災(zāi)民趕往南方,分減國庫壓力。 雙方各執(zhí)一詞,僵持不下,說白了就是國庫空虛,沒錢了,一群人喊著要搶,一群人喊著要省。 就在燕帝被他們吵得焦頭爛額之際,此事又有轉(zhuǎn)機——司天監(jiān)由余舒帶頭,捐獻了百萬銀兩,用以充盈國庫,京城十二府世家紛紛響應(yīng),有錢的捐錢,有糧的捐糧,短短幾日,便籌集了財帛五百余萬兩,糧草三十萬石,算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燕帝大喜,當即下旨撥糧賑災(zāi),另一方面發(fā)放招安文書,任命了一名欽差大臣并一名征南大將軍,出發(fā)前往南方征糧,沿途招安。 這一回余舒帶頭捐錢捐糧,在皇帝跟前賺足了好感,事后很是在朝堂上褒獎了一番她的深明大義,還讓史官給她記上一筆??蓱z被迫放血卻沒討到好處的十二府世家,只能捏著鼻子認了,當成是花錢消災(zāi),換個心里踏實,夜里睡得安穩(wěn)。 甭管多少人在背后罵她,余舒依然我行我素。在她看來,這些個盤根錯節(jié)的易學(xué)世家,就是前朝腐朽的根本之一,因為司天監(jiān)的存在,他們?yōu)E用特權(quán),斂財無度又為富不仁,介乎朝廷與百姓之間,可是既不利國也不利民,天長日久就成了這國家的蛀蟲。 大燕立國,不似前朝推崇易學(xué),再加上她從中作梗,皇帝看重的變成了她個人,而非是司天監(jiān)。這就讓那些易學(xué)世家沒了仰仗,丟失了根基,再無法肆無忌憚地搜刮民脂民膏。早晚有一天,易學(xué)世家會淡出朝堂的視野,走向沒落。 余舒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錯,三百年前易學(xué)的盛行有它的原由,三百年后易學(xué)的衰落也有它的原由,物極必反,盛極必衰,恰如易道有云:“生生之謂易?!鄙幌ⅲf事萬物循環(huán)往復(fù),革故鼎新才是天道倫常。 ...... 賑災(zāi)一事平息后,余舒帶著純鈞劍進宮面圣,當然,是來自龍虎山的那一柄“純鈞劍”,非是她暗中收藏起來的那一柄銹劍。 雖是偽造之物,卻也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不然也不會騙過了朱慕昭的雙眼。 燕帝拿在手中比劃了兩下,輕而易舉地就將龍案削掉了一角,嚇得一旁侍候的太監(jiān)總管兩腿一軟,跪在地上勸駕——“求圣上保重,萬萬不可傷到龍體??!” “哈哈哈!”燕帝高興地大笑起來,不理會這奴才哭求,愛不釋手地擺弄著手上的寶劍,對余舒道:“如此神兵利器,方才襯得上朕九五之尊?!?/br> 聽其口氣,倒是不懷疑此劍有假。 余舒等他稀罕夠了,這才出聲道:“此物事關(guān)《玄女六壬書》,未免泄露風(fēng)聲打草驚蛇,還請圣上不要輕易將純鈞劍示人?!?/br> 燕帝朝她擺擺手:“朕知道了?!苯又痔ь^對她笑了笑,道:“余卿立了兩件大功,你想要什么賞賜,說來朕聽聽?” 余舒垂頭道:“為君分憂是身為臣子應(yīng)盡的本分,臣別無所求?!?/br> “那可不行,朕一向賞罰分明,”燕帝忍著笑,“朕見你這般年紀卻還孤身一人,想必是眼光極高,看不上凡夫俗子。剛巧朕有一位義弟,生的是一表人才,文武雙全,更難得是他潔身自好,身邊半個紅fen知己也無,不如朕就將他賞賜給你做夫婿,你看這樣可好?” 余舒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抬頭望了皇帝一眼,明知他是在捉弄她和薛睿,卻情不自禁地露出笑臉,提起裙擺由衷地拜下,高聲道: “臣,謝主隆恩?!?/br> 真想見一見薛睿知道他是被皇帝當成獎賞賜給了她,會是怎樣一副呆相。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