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正漱口的人頭也不回,往旁邊挪了挪步子。 陳北勁略為尷尬地撓撓頭,自覺沒趣,扯了浴巾轉(zhuǎn)身往里走。 浴室里間是霧面雕花玻璃門,陳北勁剛觸碰到門把手,就聽見身后人開了口。像在表達什么,又不明說:“我剛才在刷牙?!?/br> 陳北勁“嗯”一聲,推門要進去。 沈致亭又問:“用我?guī)湍阏乙幌聯(lián)Q洗衣服么?” 很明顯的橄欖枝,可這示好卻令陳北勁突然不情愿起來,他轉(zhuǎn)過身,和沈致亭對視一眼,很直白地問:“你是真的不生氣了,還是先糊弄著我,等著晚上從你媽那里表演完回來以后又不理我?” 沈致亭終于還是笑了,故意逗他:“你說呢?” 陳北勁心煩意亂,一把將手里浴巾扔到沈致亭懷里:“什么我說,我說你才是混蛋?!?/br> 沈致亭笑著接?。骸吧贍斊膺@么大,我哪里還敢生少爺?shù)臍??!?/br> 陳北勁瞪他一眼。 沈致亭把浴巾還他,笑說:“不鬧了,快去洗吧,待會兒飯都涼了。” “涼了就在微波——”接過浴巾,詫異問:“你怎么知道我買了飯?” “一直聽著你動靜呢,”沈致亭好言好語把人推了進去,“什么時候真不理過你。” 陳北勁這才滿意,偷著笑一下,不給身后人看見。 剛打開花灑,隔著一扇門,外面人聲徐徐傳來:“陳北勁,這種事就一次,你送我什么禮物我都可以收,但以后像這種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br> 陳北勁沒吭聲。 指彎一勾,水流開到最大,嘩啦啦的傾盆大雨似的澆遍全身,陳北勁埋著頭,想嘰咕一句“知道錯了,下次還犯”,忍住了沒說,拿過沈致亭那瓶男士洗發(fā)膏往手心里擠了大一坨,抹到頭上搓泡泡。 愛一個人除了愛,還要偶爾讓他生氣,他才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讓沈致亭發(fā)現(xiàn)了。沈致亭有沈致亭的底線,他也有他的堅持,做朋友的時候都見不得一點哥們受委屈,在一起后難不成還會眼睜睜看著愛人在職場碰壁? je veux être ton soleil.(愿我成為你的太陽) 這圈繞刻在戒指上的字母,沈致亭如果看得懂,就會明白這是他的諾言。 陳北勁也覺得自己很冤。 沈致亭總嫌他講情話太rou麻,油嘴滑舌不是出自真心,似笑非笑的,老跟鬧著玩兒一樣,可他難得認真鄭重時,沈致亭又不習慣。他真話的確講的少,尤其關(guān)于情話的真話,骨子里的含蓄基因發(fā)作起來,也不是很能講得出口。 于是鑲刻在戒指上,時刻告知著對方,他照亮守護著他。 “陳北勁!”門外人絮叨了半天,突然一聲喊。 陳北勁趕緊關(guān)了花灑,豎起耳朵認真聽:“???” “那我們這算是就說好了。”門外人每次一番長篇大論過后都要跟他確認一下,看他是否真的聽進去了。 “嗯嗯嗯……” “還有,等會兒去了我媽家,不要跟在家里一樣,當著長輩的面,總貼得跟年糕似的,不太成體統(tǒng),如果我媽說要留宿,我們也不能……” “嗯嗯嗯……” “嗯,趁著你暫時出不來,我提前跟你說一聲,李勤光下個月準備出國留學去了,早上他打電話來說想見最后一面,我考慮過了,我還是過去一趟比較好,你不許吃醋也不準生氣,就這一次了,見完他我晚上回來給你帶bintak家的點心,聽見了?” 伸出手指,輕輕一抬,打開花灑,左搖右擺哼著歌,手指有節(jié)奏地抓頭發(fā),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事實就是,之前許景輝管不住陳北勁,之后沈致亭也別指望管得住陳北勁。 沈母打開門那一瞬,原本安分站在沈致亭身邊的陳某人,突然轉(zhuǎn)過身,在沈致亭嘴角上啄了一下,留給沈母一個噴香絨絨的烏黑后腦勺。 這么多年,每一次開門,倆小男孩都規(guī)規(guī)矩矩并排站在她面前,賞心悅目又純潔乖巧,模樣還這么般配,簡直叫她心里喜歡的不得了,沒想到今天開門成了開盲盒,突然就解鎖他們新站姿,沈母一愣,視線往下,倆小子袖口下還牽著手。 沈母又是一愣。 小男孩變成會談情說愛的男人了,還這么明目張膽。曾經(jīng)總藏在兒子身后的害怕跟人打交道的小家伙,現(xiàn)在已經(jīng)敢跑到她面前宣示主權(quán)了,而她從前總想發(fā)設(shè)法地勾引人家的傻兒子,現(xiàn)在倒呆呆笨笨的,突然成啞巴了。 沈致亭也在愣,和母親對視一眼。母親望著他,捂嘴笑起來,瘦薄肩膀一聳一聳的,眼尾皺紋都飛揚起來,晶亮的眼睛里,閃爍出幾點淚花。 沈致亭低下頭,輕推了陳北勁,低聲說:“鬧什么。” 陳北勁撓撓他手心,低聲回:“給你示范一下?!?/br> 沈致亭:“示范什么?” 陳北勁:“怎么哄咱媽開心?!?/br> 沈致亭:“……” 嚴格意義上來說,沈母比兒子更早認可兒子的戀愛對象,只是兒子經(jīng)過一次,投鼠忌器,性子穩(wěn)重起來,長大了是長大了,也變得無趣許多。知道她不放心,他就總拽著陳北勁在她面前扮演一副天下太平的樣子,豈不知她心里更痛。 沈致亭暗戀那個孩子有多少年,她就旁觀了多少年,直到那孩子終于回來,天知道她有多欣慰,可她卻什么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