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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世界上,又有誰能比他們更熟悉彼此,還需要從頭再認識呢? 胖雞一時無法回答,容庭芳倒也沒再逼問它。本來會問出這種問題,已經(jīng)是容庭芳失言。他重新閉上眼睛,只道:“天下的人對會說話的鳥寬容度不高,若論逍遙自由,蓬萊不失為一個選擇。那里的人雖然偽善無用,總算是有些盛名,不至于做出叫人看不起的事。” 容庭芳既然這樣說了,胖雞便反問道:“你既然要推我往蓬萊去,那你呢?你就非要回魔界,去當你的魔尊,與蓬萊作對?” “如今天下什么模樣你也見到了。算得太平。魔界離了你,固然在蓬萊討不到好,蓬萊卻也沒有步步緊逼。相安無事不好嗎?為何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庇嗲镞h幾乎算得上苦口婆心。容庭芳沒有見一個便招攬一個,說明他心底存善,尚能回頭?!皯?zhàn)起時,死了那么多人才算得如今各安一方,你又何還不罷手?!?/br> 容庭芳忽然睜開眼,目光銳利。 “那你待如何。要我隱姓埋名,茍且偷生?” 胖雞噎了一下:“這如何算茍且偷生?!?/br> “我因何而死,魔界因何而敗,個中緣由一概不知。就僅僅因為我活著,便貪生而活著,棄魔界諸多將士于不顧,叫算計我的人笑掉大牙,趁他們心意。這還不算茍且偷生?” “……”胖雞道,“但你如今不是魔修——” 容庭芳桀驁道:“那又如何!” 以身入魔者不在少數(shù),重來一次的機會不過是可以讓他選擇以哪種更好的方式讓自己更強大罷了,并不會叫他重新選擇站在哪一邊。該經(jīng)歷的事不會因為活過便忘記,他該擔起責(zé)任的人也不能因為一句‘死了’而拋卻。 “若以為我死了就能天下太平,怕只是他們想錯了?!?/br> 他如此堅定,顯然意早已決,或是根本從未動搖過半分,倒是多日來一派和平地相處,或是難得灑脫的笑容,叫余秋遠被眼前表象迷惑,忘記了容庭芳是一個怎樣的人。 容庭芳這個人,本來就心性剛硬,從來都不會回頭。 本來是好端端的談話,甚至是容庭芳考慮到了大胖鳥的歸宿,故而難得好心給出建議。沒想到最后會吵起來。胖雞沒有再回答,容庭芳也有些不痛快。道之一途最為難解。早年間,他入了魔,為了統(tǒng)一魔界,在魔界進行了大清洗,終于能率兵稱王。后來,為了鞏固地位,便去挑蓬萊的麻煩——一方面,也是想給所謂的天道添堵。畢竟蓬萊是仙界留下來的地盤。 其實后來一些年,大多是小打小鬧,并未真正如何。只是不找事便不痛快。 魔與仙,大家都懂的,互為眼中釘rou中刺,妥協(xié)只是一時的和平,換不來永久的安穩(wěn)。若是能,仙界在離去時,便不會劃一道渭水法則,隔離了這兩個地盤。 而且時間已久遠,容庭芳不當龍很久,也難得有個余秋遠合他胃口,你來我往,倒像是說好的,在苦長而煩悶的日子中,好有些排解。 自那回與余秋遠偶然在渭水遇見,容庭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身體最虛弱時總呆在四方城大殿之內(nèi)休養(yǎng)的,后來卻莫名其妙又跑到了海面上。 海的味道令人安心,仿佛回到了故鄉(xiāng)。 而海面上,渭水旁,早早就站了一個人。一身銀灰的衣服,配著他灰白的頭發(fā),若非夕陽柔和,尚給添一層暮色余暉,給他染上那么一層胭色,簡直古樸滄桑地像一尊石雕。其實余秋遠很清雋,并不老。空蒙雨后秋山遠,他之清雅遠勝秋蓮。 負著手的人聽聞海浪之聲回首望來,眼角那顆淚痣便跳動起來,跳在容庭芳心里。 “……” 這一刻,就算再不解風(fēng)情,容庭芳也莫名曉得閉嘴。 他不問余秋遠為什么在這里,在這里有多久,是不是在等誰。 那時候多好。 后來的事,容庭芳大多有些不記得,印象最深的,便是他們有殺徒之仇。如果沙那陀不是他一手教導(dǎo)的徒弟,也許他沒那么生氣。但其實容庭芳也不該怪余秋遠的,人非他所殺,而今他也已經(jīng)報了仇。在余秋遠攔住他之后過了幾百年,容庭芳出行在外又一次撞見黑蓮萬佛,新仇舊恨,他氣不過,直接把人殺了,隨后封在魔界的熔心湖。 那也是他自離開幽潭入魔界以來,唯一一次化出真龍之身。 因為黑蓮萬佛的金蓮佛印打在了他的身上,能化出萬物本原。 畢竟是隨著他過了這一段路,又在萬鶴山莊掙回顏面的。容庭芳不想和胖雞鬧太僵。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是否語氣過重,雖想緩和,仍顯僵硬。冷冰冰道:“到煉獄谷,我自會還你金丹。金丹一還,你我之前的約定便到了頭。到時候該往哪里去,你自己考慮。” 胖雞:“……” 時間經(jīng)不得等待。這一考慮,便考慮到了煉獄谷門口。 還沒真正到達,他們便感受到了何謂煉獄。 空氣中充滿著炙熱的氣息,這方圓百里,草木不生,遍地焦土。摸一塊石頭都是燙的。在外頭便已如此滾蕩,令人不得不懷疑進了谷中,是否便會馬上化成灰燼。 白子鶴頭上的翅翎都焉巴了幾分,萎萎蕩在那里。他面上都是汗,怕熱怕到這程度,倒叫容庭芳多看了兩眼。白式微既然是從煉獄谷中將龍骨取來,說明他來過這個地方。即便是白子鶴未親身跟來,他的修為也不至于和他家老頭子差了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