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厲姜從未在大洲行不法之事。這也是為什么厲家依附的容庭芳失勢后，雖然厲家淪為人人喊打的對象，卻也沒有人真的一門心思要搞死他們的原因。一個已經(jīng)落魄的家族，不管什么時候清理，都不是問題。正人君子嘛，做君子的時候也要挑好時間擺好陣勢，叫別人看足臉面，這才能動手。不然豈非與欺壓弱小無異？

    蕭勝道：“魔界人那么多，我怎么看得過來?？墒谴笾尥犊磕Ы绲?，就只有你一個?！毖韵轮猓也豢粗?，那看著誰。老朋友，交情深，更好宰嘛。

    厲姜簡直無話可說：“你有??！”

    “我沒病?！笔拕俸鋈徽饋恚皡柦?，你是人，魔界不是你歸屬，你何不棄暗投明？”

    厲姜冷笑一聲：“我可不是人。”

    厲姜母親的事，大約整個大洲都知道，蕭勝自然也知道。他道：“你母親棄了魔血，你父親是人，你又在大洲出生，由人來養(yǎng)育，自然就是人?！?/br>
    “我母親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棄了魔血?！比粽f蕭勝找死，那是必然的。厲姜半分也不想聽人提他的過往。他面孔蒼白，發(fā)絲微卷，一襲青衫風(fēng)流，說的話卻叫人寒心。“可惜啊，她到死前才要后悔，為時已晚。作為好兒子，我自然要還她心愿?！被氐侥Ы?，搶回厲家大權(quán)，將他父親的一干夫人驅(qū)逐出門，再一個個，叫他們生不能死不能。

    蕭勝道：“魔界有什么好？烏漆抹黑，荒蕪一片?！?/br>
    有什么好？當(dāng)然沒什么好。但厲姜故意在面上露出微笑：“皎皎明月，我心向往?！?/br>
    ……

    蕭勝很無語，這人大概是瞎。

    “但是蕭勝。”厲姜的微笑變了味，意味深長起來。他走到近處，看著蕭勝，說道，“你幾次三番阻我攔我，如此苦口婆心為我著想，莫非是念著舊時那幾分故友交情？”厲姜哧笑一聲，“如果你是記著那件事，我勸你別想了?！?/br>
    “那是我故意的。”

    舊時厲姜去過蕭家，蕭勝被他哥冤枉打碎了一個寶器，蕭勝老實巴交又不會說話，只能憑蕭父責(zé)罰——那可是能將小兒子拋到荒山野嶺喂狼的人，下手能有多輕？偏巧厲姜將一切看在眼中，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把真相說了出來。光說無憑啊，誰信。但厲姜有金蝶，金蝶在寶器上停了停，便飛到了蕭勝他哥的面前。

    厲家金蝶尋蹤覓跡精準(zhǔn)無比，一下子鐵證如山。

    眼見蕭勝臉色變了變，厲姜樂道：“真的被我說中了？”

    “你是不是忘記了，當(dāng)時蓬萊來蕭家選幼兒入山。你父親叫你們兄弟兩個將所學(xué)展示一遍，可惜厲家幼子技高一人，小小年紀(jì)馭蝶嫻熟，將你們比了下去。所以蓬萊本來是想找我的?！比欢鴧s被厲夫人從中作梗破壞了。厲姜道，“你以為我當(dāng)真這么好心管你們死活?！?/br>
    “……”

    蕭勝抖出了鞭子。

    厲姜眼色轉(zhuǎn)冷。

    眼看風(fēng)云將變，戰(zhàn)意一觸即發(fā)，忽然一記大錘砸到地上，又壞了厲姜一輛馬車。

    厲姜：“……”他的馬車很貴的！

    還沒等蕭勝和厲姜反應(yīng)過來——古拔旰當(dāng)著蕭勝的面就拎著厲姜走了。

    走時還朝蕭勝白了一眼，挑釁十足。

    “……”

    蕭勝沉默了一下，頓時暴跳如雷?？墒悄Ы绲娜嘶啬Ы缱匀挥兴麄冏约旱霓k法，就算蕭勝現(xiàn)在去追也是追不上的，他又沒有金蝶。在將厲家的金烏馬車削了個稀巴爛后，蕭勝轉(zhuǎn)頭就沖向了蓬萊。他現(xiàn)在就要去見掌山真人告狀，立刻，馬上！

    被拎著衣領(lǐng)的厲姜一頭微卷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像東搖西擺的草。一路疾行到了渭水，過了渭水就是魔界。他本來想反抗，然而他哪是古拔旰的對手，對古拔旰而言，厲姜的小打小踢簡直是撓癢癢。古拔旰撓了撓胳膊就將人丟到了四方城大殿。

    饒是厲姜一副公子哥的好風(fēng)骨也要忍不住罵娘，硬是忍著火氣抬頭一看。

    這負(fù)手而站的，不就是他心中明月皎皎月光嗎？頓時火氣全消，欣喜道：“尊——”上字沒出來。容庭芳寬袖一拂將他平空托起，一拉一推扔進(jìn)了臥房。

    雕花床欄輕薄鮫紗，一室馨香。

    而外頭，古拔旰出了門，外面一堆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問怎么樣。

    古拔旰長長嘆了口氣，道：“尊上?！?/br>
    眾人點頭如搗蒜。

    “很是猴急啊。”他如是說。

    ……

    看來老男人開葷，又是十天半個月出不了門了。魔界真的不無聊了。魔將們很高興，這說明他們的大王就算開了葷，也沒有走上那條‘磕死為一人’的血路。這他們就放心了。

    就有一個好事者道：“可是我記得，大王和余秋遠(yuǎn)曾經(jīng)很要好？”

    “放屁，大王能和那幫人要好嗎？他們分明見面就打?！?/br>
    “哎，不是不是，要說起來，他們動起手來，好像沒真的你死我活過。”

    豹狼虎豺在那嘀咕，順便問剛進(jìn)過容庭芳臥室的古拔旰：“你覺得呢？”

    古拔旰：“……”他并不想覺得。但既然同僚這么問了，不答似乎有些不合群。古拔旰抱著胳膊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白鹕纤坪踔粚σ粋€人青睞有加吧？”他提醒道，“你們忘記死在渭水的沙那陀了嗎？”

    沙那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