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余秋遠(yuǎn)道：“你慢些走?！?/br>
    說罷手一招，將被靈鎖束縛著的黑面僧拎到前頭。對(duì)底下弟子朗聲道：“此人入我蓬萊，當(dāng)算我半個(gè)蓬萊弟子，其陰險(xiǎn)狡詐，手負(fù)人命良多，不一一列數(shù)。本尊奉圣祖之命，掌管蓬萊，理應(yīng)肅蓬萊清凈。故判定此人，當(dāng)處其碎骨之刑?！?/br>
    什么！

    黑面僧猛然抬頭，底下一眾驚愕。

    就聽余秋遠(yuǎn)淡淡說：“碎根骨，剝?cè)?，?qū)出蓬萊。”

    “你不能！”

    黑面僧驀地掙扎起來。

    碎根骨剝?cè)?，雖不是殺生，對(duì)修道者來說，卻比殺生更令人難以接受。這代表著他這畢生修為一生根骨廢除殆盡，此生便似廢人連個(gè)尋常人都不如！黑面僧本以為，不過是蓬萊要面子，隨便瞎扯罷了，誰知道余秋遠(yuǎn)竟然如此狠心？

    碎骨刑！蓬萊創(chuàng)始至今，有幾個(gè)挨過碎骨刑！

    這個(gè)刑罰未免重了！

    黑面僧掙扎地太過厲害，連加了一層的小靈鎖都要扣不住他。他頂了黑蓮萬佛的容貌太久，哪怕是如今回到原本的樣子，亦是七分如萬佛，三分剩給自己。沖著余秋遠(yuǎn)怒道：“我是佛門弟子，你沒有資格這么做！”

    “區(qū)區(qū)佛門棄徒，也敢自稱佛門弟子。佛門需要你的時(shí)候，卻也不見你站出來?！庇嗲镞h(yuǎn)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難道不是如同墻頭草，想往哪邊就往哪邊倒嗎？”

    黑面僧死死盯著余秋遠(yuǎn)，忽然面露一絲猙獰：“我知道你。你只是怕我說出你的秘密。所以想要先下手為強(qiáng)，給我扣一頂殺人如麻的帽子，好不滅你蓬萊威風(fēng)。你就不怕我將你的秘密宣之于眾，好叫他們這些尊仰你的弟子曉得，你同那條龍攪和在一起，不過是因?yàn)槟銈兡送骱衔壑?，你分明不是——?/br>
    “不是人？”

    黑面僧話還沒說出口，余秋遠(yuǎn)自己卻先說了。

    這話聲音不大，但也不小，足夠叫蓬萊的弟子和容庭芳都聽見。

    然后他甩袖一縱——

    蘇玄機(jī)赫然倒抽一口冷氣，郝連鳳瞇起了眼眸。

    萬眾矚目之中，蓬萊弟子眼睜睜看著他們的掌山真人化作一只巨大的鳳鳥。它尾長(zhǎng)有三丈，不同于尋常鳳凰，通體艷紅，流光溢彩，沒有一絲雜色。大鳳鳥盤旋而上，繞金光頂飛了三圈，金光頂?shù)钠刑針渑c它相應(yīng)和，佛光大盛，一時(shí)鳥雀齊鳴，百鳥朝鳳，天地之間祥瑞之景不過如此——

    蘇玄機(jī)驚愕地看著跪下來的郝連鳳：“郝連？”

    郝連鳳虔誠地磕了一個(gè)頭。

    天鳳乃鳳中之王，他既為鳳凰，臣服乃天生血緣，毫不為過。

    “蓬萊圣祖當(dāng)年對(duì)本尊有救命之恩，本尊償他恩情，愿護(hù)蓬萊千年屹立?！碧禅P口吐人言，“如今千年之期將滿，本尊提前露出本相，亦不算違背圣祖囑托。今五峰一頂，蓬萊靈氣蓬勃，仙瑞蒸騰，大洲人心向往。我問心無愧。而你——”

    天鳳倏忽化作人形，落在金鐘之前，看向已經(jīng)面如土色的黑面僧，眼中像燃著火?！澳愀易詥?，絕無做過任何一樁虧心之事?！?/br>
    “冒你師兄之名，暗掩殺人之實(shí)，茍且偷生這些年，從未做過夜夢(mèng)嗎？”

    “……”吃瓜的容庭芳放下了抱在胸前的手。

    “世上佛門弟子如此之多，你為何獨(dú)獨(dú)青睞萬佛之名?！庇嗲镞h(yuǎn)道，“當(dāng)然是因?yàn)?，你與他師出同門，本為同根蓮，是親得不能再親的師兄弟了?！?/br>
    容貌像，功法像，對(duì)彼此了解之深，堪稱一人。

    這話又如一塊巨石，掀起浪潮。

    萬佛閣首徒黑蓮萬佛，本名黑蓮，修成萬佛金身，故賜名號(hào)‘黑蓮萬佛’，但世人不知的是，黑蓮初始，卻是并蒂蓮。佛門有兩個(gè)弟子，本是同樣教導(dǎo)，算得上本源師兄弟。然而天資是看人的，師弟不如師兄，黑蓮之名只能有一個(gè)。并蒂蓮，一朵吸引了眾人目光，另一朵，自然無人問津。

    一個(gè)是佛門大弟子，享佛門尊崇。另一個(gè)是無名之輩，棄佛門而去。

    久而久之，世人便不知道，黑面僧和黑蓮萬佛其實(shí)是師兄弟。

    若說這是隱秘之事便也罷，這卻是萬佛閣連提也不會(huì)提及的事，因?yàn)闊o所謂。黑面僧棄佛門而去，他們無所謂，在外惹事生非，亦無所謂。他就像一塊石子，丟進(jìn)塘中，也泛不起任何一些的漣漪。因?yàn)楹谏徣f佛的事，余秋遠(yuǎn)曾經(jīng)追查過萬佛閣，故而知道此事也不為奇。他唯一不知道的，是原來黑面僧就是黑蓮萬佛的弟子。

    是到了今日此時(shí)，方才曉得。

    倒算是黑面僧自己撞在他的手上。

    “……是又如何。”黑面僧鐵青著臉，嘲諷道，“世人都不知道的事，掌山真人卻了解如此之深，果然用心良苦。我?guī)熜趾枚硕说脑谂钊R清修，一出來就遭魔頭戕害，誰知道中間是不是受你出賣。如今你故伎重施，又要害我嗎？”

    字里話間，是咬死了就算他死也要拖余秋遠(yuǎn)下水的了。

    余秋遠(yuǎn)卻不以為意，孰勝孰敗，一望便知。喪家之犬，不足為奇。他看了黑面僧很久，方道：“死不悔改。我只問你一件事，當(dāng)年渭水之戰(zhàn)，你師兄殺魔尊徒弟時(shí)，你在不在場(chǎng)。”

    黑面僧頓時(shí)心頭一跳。

    未曾注意中，瞳孔放大了一些。

    “黑蓮萬佛只出了一招，他是用的佛杖，本意不過是逼容庭芳停手。但沙那陀死時(shí)，卻是叫一道佛印貫穿了心臟?！庇嗲镞h(yuǎn)不急不慢，徐徐道來。他蹲下身，親眼見著黑面僧的臉色越來越青，“那道佛印，是金佛印，和蓮花印不同。尋常不是佛門弟子是分不出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