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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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 “我實在想不到, 宜樂能為他做到這個份兒上。” 見翟似錦既震驚又失望的神情, 素玲忙不迭磕頭認(rèn)錯,“求郡主幫幫公主,她就是一時糊涂,如今連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都被陛下拒見,就只有郡主您能說得上話了。” 素玲向來忠心,額頭重重地磕在地板上也不喊一聲疼。 翟似錦微蹙眉不忍, 彎腰扶她起身, 道:“這是宜樂闖的禍,跟你沒關(guān)系, 你回去之后嘴巴閉緊, 別跟宜樂說我也知道這件事情, 至于舅舅那邊我和皇兄皇嫂再去幫她想想辦法?!?/br> 素鈴連連點頭。 翟似錦卻是頭疼不已。 早在黃御史和李謙那件事情的時候,要不是她和陳熠一起把證據(jù)捅到長寧帝面前, 他估計還會一直包庇下去。 而今趙宜樂為林昭而自毀名聲,只怕長寧帝到時候顧全顏面,強塞一個駙馬給她就算完事。 …… …… 次日, 翟似錦安撫住趙宜樂, 主動去太極殿請安侍奉長寧帝。 因是才下早朝, 長寧帝回來時身側(cè)還跟著好幾個重要官員, 幾人進到殿內(nèi),片刻后就傳出不小的爭執(zhí)聲,字詞間還隱約提到了“幽會”“私德敗壞”。 最后是長寧帝一聲斷喝結(jié)束。 翟似錦端著剛新鮮出爐的茶點,低頭踢了下門檻角落的灰塵, 抬眸時剛好望進劉公公意味深長的眼神里。 “陛下將郡主留在宮中是為了讓您好生休養(yǎng)的,這種累活兒還是交給下面的人來做吧?!眲⒐呓?,使喚了個小宮女過來接翟似錦手里的托盤。 翟似錦側(cè)過身子避開,笑道:“沒什么,小事而已,我年幼時便出宮辟了府邸,難得還會有機會住在宮里侍奉舅舅,劉公公你可別攔我,不然我可要去舅母面前告你的狀。” 劉公公老臉堆著笑,神情略尷尬,道:“老奴怎么有膽量敢攔郡主,實在是陛下還在里面和諸位大臣商議要事呢?!?/br> “商議怎么把宜樂逼上絕路?”翟似錦笑,“劉公公,三公主也是你從小看到大的,她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到時候會做出什么傻事,可沒人知道?!?/br> 劉公公訕訕道:“老奴是明白三公主的性子,可陛下才是老奴的正經(jīng)主子,郡主您就別為難人了?!?/br> “我沒說要為難你啊?!?/br> 翟似錦端著糕點后退兩步,給從殿里出來的官員們讓了讓路,欠身行禮道:“幾位大人安好?!?/br> 那幾人原先在里頭爭得臉紅脖子粗,見到翟似錦立即變換臉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同她打招呼,“清陽郡主?!?/br> 翟似錦微抿唇。 幾個官員正了正臉色,腳底抹油走得飛快。 翟似錦垂眉道:“公公幫過我不少,我不為難公公,我自己進去找舅舅就是了?!?/br> “郡主……” 劉公公伸手想攔,但又不敢碰翟似錦的身子,最后只得任她強行闖進太極殿。 翟似錦進去時特意加重了腳步聲,殿里還剩下張承宣未走,站在書桌前像是正在聽長寧帝交代什么。 而長寧帝見翟似錦闖進來,當(dāng)即沉下臉色朝她怒斥,“你怎么進來了,給朕出去?!?/br> 翟似錦端著糕點放在書桌旁,掃了眼旁側(cè)面色如常的張承宣,才側(cè)頭迎上長寧帝的視線,“舅舅剛才在跟晉陽侯說,廷尉監(jiān)心術(shù)不正,恐有危害社稷之嫌,打算將他清查革職?” 張承宣略一挑眉,心說翟似錦被驕縱得脾氣小,這種情況都能直接向長寧帝質(zhì)問。 長寧帝臉色微僵,低喘了幾口粗氣,最終臉色十分難看,道:“誰讓你進來的,是往日朕太慣著你了嗎?一個兩個都不叫朕省心!” 翟似錦袖中的十指緊緊交握,面上不可置信地問,“可舅舅你明明答應(yīng)過我會徹查這件事,如今連查也不查,直接讓晉陽侯給他定罪?” “放肆!”長寧帝大怒。 劉公公后腳邁進殿中,聽見這動靜差點沒直接給跪下,連忙顫巍巍著身子小跑過來,在翟似錦身前擋了擋,“陛下,是老奴沒看住郡主。” 長寧帝道:“出去?!?/br> 翟似錦背脊挺得筆直,倔強得動也不動。 長寧帝氣得胸口發(fā)悶,扶著桌角看向張承宣,高聲斥道:“朕讓你出去沒聽見嗎?” 張承宣:“?” 讓他出去? 好嘞?!俺歼@就告退?!?/br> 他拱了拱手,極為無辜地轉(zhuǎn)身離開。 長寧帝坐回太師椅,一手扶著額角,一手朝劉公公招了招。 劉公公立即替翟似錦端了個凳子過來,擺在書桌旁邊,離長寧帝的位置不近也不遠。 “舅舅?”翟似錦微微睜大雙眼,很不明白他的意思。 長寧帝淡淡掃她一眼,稍稍平息了怒火,“坐?!?/br> 翟似錦提著裙擺走過去,順便把桌上的糕點往長寧帝那邊推了推,“這是似錦今日早起借了景陽宮的小廚房做的茶點,舅舅嘗嘗?!?/br> 長寧帝輕嗤,“你剛才到底聽了多少?!?/br> 翟似錦低眉順眼,態(tài)度比剛才誠懇少許,坐下后才緩緩回道:“舅舅跟晉陽侯說了多少,似錦就聽了多少?!?/br> 長寧帝沉默。 翟似錦想了想,覺得該先把自己的立場說明白,不然長寧帝總以為她和趙宜樂還是小孩子,沒辦法做自己的主。 但長寧帝顯然看出她的意圖,并在她之前先開口道:“也罷,既然你什么都聽見了,朕也不瞞你,陳熠他被御史臺彈劾,這是政事,容不得你一介閨閣女子插手,朕會讓晉陽侯好好徹查那些市井流言?!?/br> “然后按照剛才舅舅給晉陽侯交代的那樣,若查出陳熠心懷不軌,便就地誅殺?”翟似錦激動得臉色微微發(fā)紅,忍不住出聲質(zhì)問,“可明明舅舅你知道,他只是因為得罪了御史臺,那些人才不分青紅皂白往他身上潑臟水?!?/br> 殿里沒有外人,她說話便沒什么顧忌。 長寧帝冷聲反問,“你當(dāng)真要為了一個陳熠,跟朕過不去?” 翟似錦肩頭不受控制地瑟縮了下,說不懼怕長寧帝的鐵血手腕都是假的,往日兩人舅甥親近,但現(xiàn)在攸關(guān)性命,她總得為陳熠爭取些什么。 “這是舅舅您自己過不去的坎兒,陳熠何其無辜,他本也是重臣之后,可以靠著父輩蔭庇半生瀟灑,卻因為舅舅您錯信jian臣,致使他滿門受辱,至今不能正名。” 長寧帝臉色愈發(fā)難看,“朕沒有做錯?!?/br> “舅舅您就是做錯了?!?/br> 翟似錦雙手撐著桌沿,身子微微前傾了些,聲音隱隱含著細微的顫抖,“陳家無辜,陳熠無辜,您繼續(xù)將真相藏著掖著,這就是錯了?!?/br> 長寧帝背靠著太師椅喘了口粗氣,似解釋般娓娓低聲道:“朕這都是為了江山社稷,朕沒有做錯任何事,就算是重來一次朕也會那樣做。你以為那只是一家上百口人命?那是關(guān)乎于大寧朝數(shù)十年安穩(wěn)的大事,如不順應(yīng)時局做出一些小犧牲,哪有現(xiàn)在你看見的太平盛世?!?/br> 翟似錦蹙眉,“照舅舅您的說法,諸如陳家一等人都是朝廷的功臣了?” 長寧帝稍有一愣,沒作聲。 翟似錦便當(dāng)作他是默認(rèn),提著裙擺退后,鄭重地朝他行了個全禮,深吸一口氣道:“舅舅,陳熠他只是想要一個公道,您何必將他逼上絕路呢,他是似錦喜愛之人,舅舅您非要除去他,難道要讓我像宜樂那樣心如死灰去出家嗎?” 長寧帝強壓著怒火,拍案而起,“你又威脅朕?” 翟似錦將頭低得更低,額頭幾乎貼著猩紅色的地毯,半晌后啞著嗓子平靜陳述,“似錦不敢威脅舅舅,似錦只是覺得陳熠沒錯,且他對似錦曾有救命之恩,似錦不能眼看著舅舅您為了自己的顏面置他于死地,若舅舅執(zhí)意要取他性命,不如連似錦的都一并拿走吧。” 長寧帝氣得指向她的手指都在顫抖,“他處處接近你,你以為他又是什么好人,還不是為了你今日甘愿為他豁出命去?!?/br> 翟似錦抬頭就望進了長寧帝那一雙失望至極的眸子里。 自幼她便是最得長寧帝心意的,尚記得年幼頑皮,她不甚將傳國玉璽打碎了一個角,長寧帝都連一句重話也沒說過她,還賞賜她好多東西作為安撫,怕她膽子小被嚇著。 “舅舅?!?/br> 她張嘴輕輕地喚,嗓眼里已經(jīng)有了哭腔,“舅舅,我和宜樂我們都長大了,我們不是小孩子了,舅舅您為我們選的路,走得開不開心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您這樣一昧為我們做決定,那全都不是我們想要的。似錦承蒙舅舅疼愛十?dāng)?shù)年,如今唯一所求不過陳熠的安危,還請舅舅看在似錦的薄面上饒他一命?!?/br> 長寧帝聽著她這番話只覺得是以往太慣著她了。 “朕可以饒他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會給他定罪,讓他離開京城再也不要回來?!遍L寧帝掃了她一眼,“如此兩全其美,也算全了你的心意,可是?” 翟似錦搖頭。 當(dāng)然不是這樣。 她要的是護住陳熠,讓長寧帝接受陳熠,現(xiàn)在讓陳熠離開京城算是怎么回事。 長寧帝看著翟似錦不滿意的臉色,險些被氣笑,“還嫌不夠?” 翟似錦正要回話。 長寧帝又道:“朕能看在你的薄面不對陳熠追究,你莫要太得寸進尺了,來人,把郡主送回景陽宮去。” 話音劃落,不待翟似錦再說什么,劉公公推門進來,恭敬行禮道:“郡主,皇后娘娘那邊差人來問,說讓您跟陛下說完話就快些回去。” 翟似錦撐著地板起身,側(cè)目望向長寧帝,始終不肯邁腿半步。 “舅舅如果要這樣處置陳熠,似錦感激舅舅能對他高抬貴手,那宜樂那邊呢,事情已經(jīng)在宮里傳開了,舅舅打算用一樣的法子對付宜樂的林昭嗎?” 好在長寧帝還算搭理她,冷聲回她,“現(xiàn)在知道跟朕服軟了,早干什么去了?宜樂朕已經(jīng)給她選好了岑將軍的小兒子,只等欽天監(jiān)算好日子賜婚,你們兩姐妹休要再給朕鬧出什么幺蛾子,不然朕隨時可以要了陳熠和林昭的性命。” 第62章 。 那日翟似錦頂撞過長寧帝之后, 緊接著她也被禁足起來, 像趙宜樂那樣被隔絕外界的所有消息。 暖閣里,趙宜樂趴在閣樓窗口觀察下面嚴(yán)防死守的侍衛(wèi)們,忽然看見秦氏拿著太子手諭命令侍衛(wèi)放行。 禁足這段日子幾乎磨掉她們僅剩的希望,此時她驚得連忙回頭喚翟似錦,道:“表姐你快看,皇嫂來了!” 翟似錦左手放了顆白棋在棋盤上, 右手思量片刻, 黑棋開始步步緊逼,等到白棋再無退路的時候, 她才抬眸看向門口, 剛好秦氏推門走進來。 趙宜樂直往秦氏懷里撲, 親昵地用臉頰蹭她胳膊,語氣委屈至極地道:“還是皇嫂最好, 皇兄和母后嘴上說著心疼我和表姐,可這半個月來連探望一次都不曾?!?/br> 秦氏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邁進屋里直直看向翟似錦, 道:“似錦, 外面出事了?!?/br> 翟似錦將手里剩余的棋子丟回棋盅里, 微微垂著眸角, 看見秦氏流露出的焦急神情,“舅舅把陳熠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鼻厥献岆S行侍女掏出一張告示,一邊彎腰鋪在桌上,一邊愁眉嘆道:“還有一件事, 大皇子派人托本宮轉(zhuǎn)告你一聲,他確實幫你出力了,可父皇為此震怒,認(rèn)為他跟陳熠是同謀勾結(jié),把他也一并暫押在刑獄里,他讓本宮轉(zhuǎn)告你想辦法救救他?!?/br> “……”翟似錦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大皇兄這次還挺實誠,說幫忙就幫忙,可我自己現(xiàn)在自身難保,連景陽宮都走不出去,我怕是幫不了他什么了?!?/br> 秦氏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趕緊看告示,“昨日的事,殿下今早才知道的消息,說是晉陽侯張承宣在徹查市井流言時,在陳熠府中發(fā)現(xiàn)了陳慈,還意外找到證據(jù)證明他們兩兄弟是十幾年前本該被抄家滅門的陳家余孽?!?/br> 翟似錦粗略掃了眼告示上的內(nèi)容,饒是早就知道長寧帝會用這樣的招數(shù)對付陳熠,現(xiàn)在親眼所見,自腳底便升起一股不可自抑的寒氣,直躥向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