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姑姑肯定是在鎮(zhèn)上下的車。姑姑不知道嗎？大伯一家都是商品糧戶口

    ，都在鎮(zhèn)上住著呢，怎么不先去探望一下？畢竟姑姑這么惦記。”

    是人都聽出來這話夾槍帶棒了，李蘭過來打岔道：“華芳，你真的是好多年沒回來了。怕是……得有五六年了吧？”

    “那是，我住多遠(yuǎn)啊，哪能年年都回來?！绷秩A芳直眉楞眼點頭。

    她話音落，李蘭的巧嘴都不知道說什么了，尷尬地半張著。

    而一旁的林沐心可算明白了，這個姑姑，就是個憨憨。

    算了，這種人懟起來都沒意思。

    林沐心牽著巧兒，林巧又牽著一個紅團子似的林新，去找糖吃。

    林茂國和方曉梅顯然是知道林華芳是什么性格，只是把她拉到一邊去，低聲稍微說了一下。

    哪知林華芳真是個實打?qū)嵉暮┖?，老大嗓門兒道：“居然這樣！二哥，你怎么也不幫一下大哥哥家！”

    酒桌上，一大半都姓林。

    聽到林華芳的話，眼神就全都挪了過來。

    不知道后來出了什么事的林弘文還以為是金家把林愛國一家子打得下不了床，急忙拉著林華芳，把她交給李蘭好好看著，別讓她出幺蛾子。

    不遠(yuǎn)處林沐心瞥了林華芳一眼，嘴角抽搐。

    還真有這么憨的，算是服了。她彎腰低聲對林巧道：“這世上就是有人，不論說什么話都欠打。巧兒，以后咱們要多看多讀多思考，古人言吾日三省吾身，知道嗎？”

    林巧雖然不解，但她也知道那個姑婆說話一驚一乍，讓人不舒服。

    她點點頭，小聲道：“論語里的話我知道的。姑姑，咱們帶新新去點煙花。”

    煙花都是林茂國去市里的時候買的，一大箱子，夠全家玩到十五去。

    設(shè)宴的地方在老林頭家，煙花也先放在他們屋里了。林沐心讓林巧去喊了林弘文從外地回來的孫子孫女，讓集群小孩一起去玩煙花。

    她自己呢，則給小孩們掌著火，免得他們燙傷自己。

    陸續(xù)有別的小孩加進來，都是林家的親戚，林沐心大多不認(rèn)識，只要是親戚就讓他們一起去玩。

    林巧在這些孩子里不算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

    但她站在煙花箱子邊，井井有條地分配著煙火。不一會兒，大孩子小孩子都乖乖跟著她，聽她說話，隱隱有以她為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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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同樣的小年夜, 林愛國憔悴地躺在床上, 雙目無神看著天花板。

    別人家的歡聲笑語隱約傳到他的耳邊, 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壁壘一樣。

    外面花團錦簇, 而里面只剩下一片蕭肅。

    林慶力正在外面看離婚協(xié)議，是金瀚送來的。右下角是金美的簽字，什么都搞好了，就等林慶力簽字。

    他看了很久，在簽字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將離婚協(xié)議夾進結(jié)婚證里。

    結(jié)婚證上金美的照片還很新, 想想他們結(jié)婚才半年左右。那時候春風(fēng)正得意, 如今再看一地雞毛。

    “兒啊……”林愛國在里面喊著。

    林慶力起身去看, 爸媽奶奶全都躺在床上，林慶力自己也是傷患, 卻比他們稍微好上那么一點。

    “怎么了爸？”林慶力問。

    林愛國暴瘦許多, 躺在床上瞧著很可憐。他慢慢道：“之前不是聽見金家的人來了嗎？是什么事兒？”

    林慶力沉默片刻，道：“那邊送了離婚協(xié)議過來?！?/br>
    “離婚？”林愛國瞪大了眼，急叫道，“兒啊, 別離婚?。≡奂椰F(xiàn)在成了這個樣子，你要再離婚了，我們誰來照顧？這字你不能簽！”

    周山琴也急忙道：“不能離, 不能離！兒啊，你去把金美找回來。不就是流了個孩子嗎？她也沒傷到身體，往后幾個孩子不能生？就這么點小事兒, 千萬別離婚?。　?/br>
    可就在前兩天，周山琴還惡毒詛咒者金美，讓林慶力休了她。

    還說什么，林慶力休了金美，金美就是個破鞋，還流了孩子，以后就沒男人要之類的話。

    林慶力張張嘴，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已經(jīng)簽字了?！?/br>
    “你敢！”林愛國左手猛拍床榻，大怒道，“不能離婚！他們家把咱們害成這個樣子，你跟她離婚就是放過她！不準(zhǔn)離婚！”

    另一邊，林老太卻叫道：“我餓了……”

    林慶力忙不迭出門去做飯吃。

    樓里職工大部分都在家里，因為他們只放三天的假。公共廚房里鬧騰騰的，關(guān)系好的人家互相換著菜，這樣用不了多久，一桌豐盛的小年夜飯就能做出來。

    等別人家的都做完了，林慶力才半懂不懂的開始做飯。

    足過了

    一個多小時，他才把兩個菜和飯端了回去。

    飯不好吃，菜也不好吃。林慶力這是第一次下廚房，能做出來都算他悟性強了。

    家里沒人說他什么，現(xiàn)在家里就林慶力一個人能做事，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甚至他們還要慶幸一下，現(xiàn)在至少還能吃飽。

    肥皂廠那邊下了通知，說明年開春就要建新的職工房，單元樓那種?，F(xiàn)在發(fā)通知收集職工們的意見，等到年后開工，通過的話就要開始交錢認(rèn)籌。

    至于這舊樓也沒說怎么辦，林慶力聽樓下曹玉她爸說，本來林愛國名下的職工房都要騰出來的，但是因為新職工房的事情就沒提，畢竟林愛國都這樣了。

    林愛國知道后，詛咒了好一會兒，叫嚷著要去告肥皂廠讓他們賠款。

    但是廠長上午的時候來家里探望了一次，林愛國就不在提這個。

    飯吃到一半，林老太忽然道：“要么，咱們回村里找茂國去?！?/br>
    “不準(zhǔn)！”林愛國怒道，“有你這樣當(dāng)媽的？我是職工的時候你就巴巴地上趕著，等我手?jǐn)嗔?，又要去找林茂國！你忘了上次他們怎么趕你走的？！”

    林老太沒忘，只是覺得林愛國都這樣了，還能干啥？不如低聲下氣去找林茂國，不是說林茂國在鎮(zhèn)上開了個店嗎，好歹能賺到錢，屋里還有地，總之是餓不死。

    林慶力沉默地聽著他們?nèi)銧幬页常裁炊紱]說。

    他只是想起了那天在病房里看到的林沐心，小時候，林愛國和周山琴總是說二叔一家都是破落戶，可那天看見林沐心，衣服干凈又整齊，也沒有那種穿了許久的感覺。二叔二嬸的神態(tài)都精神又得體，一點都沒有林愛國罵的那樣兒。

    爭吵聲越來越大了，林慶力一砸筷子，怒道：“別吵了！”

    林愛國啞然失語，看著突然爆發(fā)的兒子。

    “等過了年，我就去找事做。有我一口就有你們的，還有媽，等你好了也去找事做吧。我看蠻多地方現(xiàn)在都在招工。爸，你左手還是好的，到時候?qū)W個技術(shù)，咱們家還沒到那個地步。”

    躺在床上的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山琴罵道：“你個白眼狼！爹媽都這樣了，你還要我們出去做事？你怎么不趕緊去金家入

    贅呢！”

    林慶力氣得呼吸急促，牽動了沒愈合的肋骨，胸口立即作痛。

    他轉(zhuǎn)身出門，沒再進來。

    ……

    遠(yuǎn)在林家場村，小年夜飯結(jié)束，林茂國領(lǐng)著一家回了老屋。

    被子和一些日常用品都帶回來了，潘如珠還是一樣安置在了林巧的房間里，正在吃麥芽糖。

    這麥芽糖好吃但粘牙，潘如珠用舌頭捋了好久都沒捋下來，整個人急得不得了。

    林沐心去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杯熱水讓她漱漱口，一邊道：“后天帶你去看你jiejie，順便送點兒東西去給她。”

    聽到看jiejie，潘如珠十分開心，竟然主動開口道：“給jiejie，送糖吃?！?/br>
    林沐心訝然一笑，答道：“好，多給她送點兒糖吃?！?/br>
    潘如珠聽她答應(yīng)了，就拍了拍巴掌以示開心。林沐心也開心，就這段時間，潘如珠又變了不少，變得會去聽其他人說了什么，甚至偶爾還會主動說幾句話。

    就連林小牛都說，她已經(jīng)聽得懂顧客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也能自己分辨一些了。

    要知道以前，顧客跟潘如珠說“不便宜一點我就不買了”的時候，潘如珠還就真的把紙袋放了回去，玻璃柜關(guān)上。

    氣得那個顧客罵罵咧咧，說態(tài)度太差。還是林小牛解釋了半天，才哄好的。

    臘月二十六，林沐心就真的坐車帶潘如珠去看潘如卉了。

    潘如卉的精神狀態(tài)又好了不少，許是監(jiān)獄里作息好，還要勞動的緣故，她顯得精神不少。

    最讓潘如卉開心的是，潘如珠rou眼可見的變了。

    “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謝你才好！”潘如卉這句話已經(jīng)對林沐心說了十幾遍，只要潘如珠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和以前不一樣了，潘如卉就要說一遍。

    林沐心只是道：“不用謝我，是你幫我了很多?！?/br>
    潘如卉的訂單是她交易過的最大一筆。自從這筆訂單后，林沐心覺得自己身體又好了不少。往年冬天她都不能見風(fēng)，今年冬天，穿著和平常人差不多也不覺得冷了。

    她覺得，也許跟著壽命一起來的，還有健康的體格。

    不過張麗，華子珍還是潘如卉都沒有因此變得虛弱。

    潘如卉不解自己幫了林沐心什么，但見她不愿意多說的樣子，也

    就不好多問下去。

    但她還是自心底里感激林沐心，隔著玻璃，她能看見潘如珠的臉蛋紅潤，往日里因為營養(yǎng)不夠而毛糙的頭發(fā)都順滑了很多。

    潘如珠還穿著和林沐心一樣款式的嶄新衣服，那衣服厚實暖和，有些不方便。但是潘如珠舉手抬足很是自然，顯然衣服不是今天才穿上的。

    探視時間很快就過了，潘如卉收到了一整套新衣服，一些糖果干果等年貨，還有一些日用品。

    就連獄警都有些羨慕道：“還有人這么記掛你，你得好好改造，出去別再犯事兒才對得起人家。”

    “嗯！”潘如卉重重點頭，抱著重重的包袱，眼淚止不住的淌下來。

    ……

    過年對小孩子來說是開心，對大人來說卻很是繁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