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錢壹說了什么？”他聲線冷如冰錘，出聲的瞬間有如冰錘墜地般，穿胸刺腹封喉。

    林棲蝶被驚得好半天沒說出話，隨后苦笑道：“……怎么被我嚇怕了？你現(xiàn)在真是對誰都沒點(diǎn)溫度啊，知道你現(xiàn)在像什么嗎？……像一具智腦機(jī)器，零情商?！?/br>
    王子安仰靠在椅背上自嘲的笑了一聲。

    林棲蝶無奈又不得不說，于是講了三次遇見錢壹的情況，講完分析道：“我開始以為他真的不記得我了，后來我想了想他可能誤會了?！?/br>
    王子安慢慢從椅背上直起身，疑惑道：“他不會……”

    林棲蝶肯定道：“對，孫遠(yuǎn)說錢壹送棲棲到17層，又自己走了，你當(dāng)時沒想到這點(diǎn)嗎？”

    王子安恨的攥拳，狠瞪了電腦屏幕上的人一眼，蠢死了！

    林棲蝶：“下午我特意帶棲棲和孫遠(yuǎn)過去，果不其然，他看見棲棲叫孫遠(yuǎn)爸爸，整個人都傻了，”她笑笑，“還像以前一樣，不愛說話，呆呆的，不過樣子沒怎么變，王子安你知道嗎？你這種人真不適合談戀愛，還是抱著你的商業(yè)帝國過一輩子吧，聽王子理說你看上了方勁，你搞什么？方志忠病重，方勁最近跟方騰因?yàn)榉绞瞎煞菀呀?jīng)拔刀相向了，你是有意要插手還是被方勁帶溝里去了？”

    出差這一周，王子安總算從王子理那里搞明白了方勁的動機(jī)，他道：“問問老孫收不收方氏，我?guī)退?，?dāng)還你們夫妻檔的情?！弊罱鼜耐跷ǖ履抢锿瑯勇牭搅巳A盛要收購方氏的消息，他想先探探孫遠(yuǎn)那邊兒的口風(fēng)。

    林棲蝶詫異的“啊？”了一聲，然后喊：“老孫，快來，王子安大言不慚要幫你收購方氏。”

    孫遠(yuǎn)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接過電話懟王子安：“你是沒兒子，不用陪玩、陪洗澡、陪.睡是吧,我特么都快讓我兒子玩脫了，明天吧，明天我去找你，掛了！以后別給我媳婦打電話，知不知道你倆曾經(jīng)有過一腿，哎呦~~”

    王子安煩躁的捏眉心，趕緊掛電話。孫遠(yuǎn)個狐貍精，大概猜到他的用意了。

    電話掛斷后，他瞪著空氣許久，腹腔里像被抽空了氣一般，最后陷進(jìn)椅背里。

    原來他在錢壹眼里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還生了……哈！

    華盛總部幾千名員工，錢壹只要稍微上點(diǎn)心，隨便抓一個人問一句，就會知道他至今單身。

    王子安窩進(jìn)椅子里，心底源源不斷生出的無力感，山呼海嘯般淹沒他，任憑洶涌的窒息緊緊裹挾住他。

    錢壹……你就這么不關(guān)心嗎？

    不管不顧的在無邊無際的無力感里掙扎、沉浮，慢慢呼出一口長長的、沉悶的氣。再睜眼，怒目赤紅瞪著電腦屏幕上的人，王子安咬牙切齒的吼道：“我他媽單身至今，到底為了誰?。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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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壹一個激靈從躺椅上坐起來，東升的太陽刺的眼睛脹痛，抬胳膊擋住金燦耀眼的晨光，宿醉的反應(yīng)接踵而來，他靜坐了一會兒，起身去衛(wèi)生間，洗漱一番后來不及吃早飯，急忙趕去醫(yī)院。

    連著三天沒去看錢春陽，他心理有些慌，錢春陽的狀態(tài)只有在用過激素后才會好一些，隨后就是陡轉(zhuǎn)急下的糟糕癥狀。

    護(hù)工正在消毒病房，錢壹進(jìn)屋看見錢春陽側(cè)頭看著窗外，走近后他張開胳膊抱住錢春陽消瘦的身體，問：“要不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錢春陽看見錢壹笑容里滿盛著慈愛，抬手撫過錢壹的臉頰：“想去龍骨山看看，你最近這么忙還有時間騎行嗎？”

    錢壹搖頭，拿額頭蹭過錢春陽刀削般的下頜骨，皮包rou的觸感差點(diǎn)讓他淚崩，他努力擠出嘴角一對兒小鉤子，笑道：“今天開始休假了，帶你出去玩兒好不好？”

    錢春陽突然調(diào)皮的眨眼挑眉：“那咱倆得逃出去?！?/br>
    錢壹起身打了個響指：“好，”然后又扭頭問護(hù)工：“叔叔，你是不是沒聽見？”

    護(hù)工覺得這兩父子相處的畫面格外有趣，不似平常人家父子相處拘謹(jǐn)又恭敬的樣子，這倆人完全是朋友的相處模式。

    他笑道：“嗯？小錢說什么？是不是要打水？我現(xiàn)在去打?！?/br>
    錢壹得逞后笑的更開心了，他扭回頭對錢春陽做了個滑稽的鬼臉：“走！逃跑，我們?nèi)埞巧?。?/br>
    龍骨山山脈不算陡峭巍峨，偶有山地越野俱樂部騎行而過，都會自動避讓行人，因?yàn)槭枪ぷ魅丈仙较律降娜瞬⒉欢?。又因?yàn)槭菄壹壉Ｗo(hù)景區(qū)，上山下山全憑兩條腿，沒纜車，沒有任何代步工具。

    輪椅寄存在服務(wù)區(qū)，錢壹背著不到一百斤的錢春陽徒步爬山。

    錢春陽感嘆道：“最美人間四月天啊。”

    錢壹問：“是詩嗎？”聽起來很美。

    錢春陽心情暢快的笑了兩聲，收聲時能感覺到他這兩聲笑用盡了腹腔里所有力氣。

    錢春陽：“不是原句，你背我上山，我給你念詩當(dāng)酬勞怎么樣？”

    錢壹欣喜道：“好，就念這首四月天?！?/br>
    今天剛好是四月的頭一天，也是愚人節(jié)，兩父子都笑了。

    錢春陽好一會兒沒開口，像是醞釀起了念詩的韻味，其實(shí)錢壹知道他在攢力氣。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煙……那輕，那娉婷，你是，鮮妍百花的冠冕你戴著……這句像你mama，我初見她時，人群里，她就是百花冠冕的最美的女人?！?/br>
    錢壹打心底里羨慕錢春陽的這份情深，他知道他的某些方面大概繼承了錢春陽。

    “你是夜夜的月圓……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

    正好這時，一對燕子低空掠過錢壹身前，好像再跟他炫耀飛行技巧，他笑著說：“你看，你把他們念來了?！?/br>
    錢春陽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低，笑也只是微微扯扯嘴角，他執(zhí)著的念完最后一句：“……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他垂在錢壹胸前的手吃力的抬起，又輕撫了一下錢壹的側(cè)臉：“送給你?！?/br>
    錢壹壓抑著喉中的哽咽：“謝謝你爸爸。”

    爬到半山腰，錢春陽趴在錢壹背上迷糊了一小覺，再醒來仿佛剛才那個念詩念到體力透支的人不是他，跟錢壹說著自己考察過的哪些山類似龍骨山，又說哪里的山都不如家鄉(xiāng)的山好。

    從龍骨山上往下俯視，會給人一種天高遼闊，山河壯美的感慨。整座城市背靠連綿的山脈，城市中再高的樓，再耀眼的霓虹，此時都被籠罩在半山腰的云煙下，輕暈淡染的虛無縹緲。

    錢壹從斜挎包里掏出薄毯子一半墊在石頭上，一半蓋在錢春陽身上，山風(fēng)料峭，卻讓人心情格外開闊。

    錢壹：“楊雯后天到?！?/br>
    錢春陽靠著錢壹，眼睛半瞇著眺望遠(yuǎn)方，他笑笑：“我沒機(jī)會看她的薔薇花園了?！?/br>
    錢壹：“……”

    他不想說“等你好了”“等有機(jī)會再看”這類的話，錢春陽不避諱生死，甚至面對起來非常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