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的主人，是厲橙。

    omega男孩筆直地高舉手臂，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直直地望著于教練。

    “教練，”他根本不顧忌周圍人的目光，大聲說，“我對結(jié)果有疑議！”

    周尖猛的拽他，小聲道：“厲橙，你冷靜一些，不要沖動！”

    隊規(guī)嚴格，首要一條，就是要尊重教練，絕對不能頂撞。教練和學員之間的關系就像是將軍與士兵，士兵不能違抗將軍的命令。

    周尖知道厲橙肯定對這次宣讀的結(jié)果有怨言，可他萬萬想不到，這個刺猬一樣的男孩，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這件事撕扯出來。

    “……”于教練平靜地看著厲橙，吐出一個字，“哦？”

    厲橙據(jù)理力爭道：“這一個多月的特訓中，我的百米成績提升了整整半秒，在最后的選拔賽上，我也是第一個觸壁的！為什么100自的名額不是我的？！”

    隊員們先是一靜，然后議論聲蜂擁而來，大家其實都很好奇，以厲橙的能力，拿到兩場比賽的名額輕輕松松，為什么于教練會把100自分到別的選手身上？

    關于“x城體校有保送名額”這件事，幾乎每個人都有所耳聞，而現(xiàn)在的狀況，正佐證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那位被議論的x城選手臉都漲紅了，他被當眾質(zhì)疑，當然要為自己辯駁幾句：“厲橙，你這話什么意思？你以為就你厲害嗎？你確實成績突出，但是我的平均成績只和你差了0.05秒！而且我初中時就參加過世中會了，我有國際比賽的參賽經(jīng)驗，而你最高只參加過省級賽！”

    他說的確實是事實，如果硬要從經(jīng)驗上解釋，他的理由也是能站住腳的。

    但厲橙卻冷笑一聲：“既然你有經(jīng)驗，你是老將，那請問你上屆拿了幾個獎牌?。俊?/br>
    戴豫敬瞬間語塞。世中會四年一屆，上一次他參賽時還在讀初三，那一屆內(nèi)部競爭不激烈，他就跟著隊友們一起去參加比賽，然后……拿到了第四名。

    若是排位靠后也就算了，可他拿了第四名！第四名和第三名就差一點點，可正是這一點點的差距，讓他無緣拿到獎牌。他憋著一口氣，一心想在這屆一雪前恥，私底下沒少和于教練表達自己的決心，終于在這一屆拿到了重返賽場的名額。

    于教練平靜地聽著他們的爭吵，反問：“厲橙，你是在質(zhì)疑我名額分配有問題嗎？”

    厲橙如一直走如困境的小獸，即使明知前路兇險，依舊一往直前。他氣勢洶洶地看向于教練，寸步不讓：“您剛剛說了，賽場如戰(zhàn)場，成王敗寇，一切都拿成績說話，難道我的成績不夠好嗎？”

    “你的成績當然足夠好?！庇诮叹汓c頭，“你是我?guī)н^的幾屆學生運動員里，潛力最大的一個。”

    “既然我的成績足夠好，為什么要把100自的名額給x城體校？”

    他太傻了，太耿直了，他根本不去考慮他這句話說出口后，會引發(fā)什么后果。他知道，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對于教練提出質(zhì)疑，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這種行為嚴重觸犯隊規(guī)，如果上綱上線的話，很可能要被開除離隊！

    如果他足夠聰明，他就應該隱忍下來，至少保住一個出賽名額——可那樣的話，那就不是厲橙了。

    厲橙希望，他所熱愛的泳池永遠是干凈的，這里的水永遠是清透的。他就是這樣的理想化，可是理想化難道是錯的嗎？

    周尖擔憂地望著他，幾次想開口，但最終放棄了……因為周尖發(fā)現(xiàn)，和厲橙相比，自己太懦弱了。他換位思考，如果他遭遇了厲橙這樣的困境，他敢不敢當面和教練提出質(zhì)疑？

    不，他不敢。若是他被人黑掉他名額，他會采用更“圓滑”的方法，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私人教練，讓私人教練通過私下聯(lián)系的方式，和于教練“談談”。

    ——他沒有勇氣做到像厲橙這樣。

    面對厲橙直白的質(zhì)疑，出乎意料的，于教練臉上見不到一絲半點的惱羞成怒。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那不如咱們都攤開說吧?！庇诮叹氹p手背在身后，環(huán)顧所有選手一圈，語氣毫無波瀾，“你們私下議論我什么，我其實早就知道了。但我一直覺得那些流言太荒誕，根本不需要解釋，但現(xiàn)在看來，如果不解釋清楚了，恐怕你們這群小兔崽子只會用你們瓜子大的腦仁去胡思亂想！——厲橙，你是不是聽說，我和x城體校的教練是師徒關系，所以我每屆都會給他們保送名額？所以你覺得，我拿走了應該屬于你的名額，分給了戴豫敬？”

    厲橙：“……是?！?/br>
    反而是戴豫敬大叫一聲：“臥槽？還有這事？？？？”

    不光他滿眼震驚，就連他同校的校友也一臉驚訝，兩人的表情不似作偽，倒像是真真切切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一樣。

    如果他們是演的……那演的未免也太好了。

    于教練點頭：“他們的教練確實是我以前帶過的學生。”

    這完全是“自爆”了！

    然而，于教練還有后半句話沒有說完：“不光是他，首體附中的教練，也曾經(jīng)是我的學生?！?/br>
    所有人的目光又唰一下轉(zhuǎn)移到周尖身上。

    意外中槍的周尖：“……？？？”

    “不止他們兩個和我沾親帶故，還有xx體校的校長，是我之前的領導；oo學校的教務處主任，是我之前的隊友；dd學校的教練，是我之前的同事……”她一口氣點了很多所學校的名字，而被點到的學生，既有入選的，也有落選的，但每個人都一臉茫然，根本從未聽過這層淵源。

    于教練說：“你們現(xiàn)在覺得，這個圈子很大，大到每年都有新冒出來的運動員，每年都有人黯然退役，你們出去參加比賽，總能見到新鮮面孔。但是當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走到我這個位子上，你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圈子其實很小，抬頭低頭，到處都是熟人——如果我對每個熟人都要‘特殊照顧’的話，那我不用在國家隊當教練了，我不如去當嬰兒游泳老師?！?/br>
    “……”

    “怎么了？”于教練皺眉看著他們，“我的笑話不好笑嗎，為什么你們都不笑?！?/br>
    所有人：“……”

    也就是說，之前傳的沸沸揚揚的“保送”只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仔細一想，x城體校本來就是游泳強校，培養(yǎng)出很多個冠軍，如果選手全憑實力進入出賽名單，也并不是不可能。

    但是……

    厲橙心神動搖，踟躕了一下：“對不起于教練，我不該胡亂猜測您和x城體校的關系。我現(xiàn)在相信您在人選上并沒有偏袒，但我還是不理解，您為什么只給我一個出賽名額？”

    于教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時候說，只給你一個出賽名額了？”

    厲橙怔住了?！啊裁?？”

    不止他沒反應過來，在旁邊圍觀吃瓜的其他選手們，也呆住了。

    于教練說累了，她本來就是不愿多廢口舌的性子，除了在訓練中罵人以外，這是她頭一次開口說這么多話。

    她接過助教手中的熱水杯，把手里的名單扔到她懷里，用眼神示意讓她繼續(xù)念下去。

    于是助教聽話地翻開名單，頂著近百道視線，大聲念了下去。

    “——本屆新增項目：男女混合4x100，出賽選手：女子仰泳，……，男子蛙泳，……，女子蝶泳，……，男子自由泳，華城一中，厲橙。”

    所有人：?。?！

    厲橙：?。。?/br>
    厲橙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zhuǎn)砸暈了。

    男女混合泳是近幾年才悄然興起的新項目，國際大賽上罕見身影。沒想到這一屆世中會，居然把男女混合泳加到了賽程里！

    厲橙回憶起剛剛領導開會時，。領導提到的“新增項目爭取金牌”，難不成指的就是男女混合泳？每個新項目的第一枚金牌，往往有著遠超尋常的非凡意義，這就像是游戲里的“副本首殺”，是一種絕對的榮耀。

    厲橙對女隊不熟悉，但男隊派出的那名蛙泳選手，確確實實是蛙泳那邊的精英，而厲橙又在一百米自由泳上有著絕對的優(yōu)勢——毋庸置疑，這四人的組合，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派出的“王炸”！于教練野心昭昭，劍指冠軍寶座！

    正因為一個選手只能報兩個項目，為了保存體力，所以這四名選手，之前都只有一個項目拿到出賽資格。

    所有人終于明白，于教練究竟在計劃什么。

    然而，這件事并沒有“到此為止”——

    助教清清嗓子，念出了名單上的最后一句話。

    “——本屆世中會游泳隊隊長，華城一中，厲橙！”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一個小反轉(zhuǎn)~~（ps小說關于比賽內(nèi)容有藝術(shù)加工，不要當真哦。）

    橙橙這么優(yōu)秀，當然要當所有人的領袖！

    第85章 小情侶的電話時間~

    如果這世上如果存在一種儀器, 可以探測空氣中的尷尬等級的話，厲橙相信，現(xiàn)在那個儀器上的指數(shù)肯定已經(jīng)報表了。

    面對宣布他成為游泳隊隊長的文件, 厲橙根本察覺不到一點開心，他現(xiàn)在只想立刻跳進水里, 然后一口氣游到太平洋?。?！

    他頭皮發(fā)麻, 十根腳趾尷尬到蜷縮在一起，整張臉漲得赤紅。

    “于……于教練…………”厲橙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他現(xiàn)在根本說什么都是錯的。

    他剛剛當眾頂撞了游泳隊的總教練, 質(zhì)疑她徇私舞弊, 結(jié)果事實證明，是他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其他同學看他的眼光也變了。最開始，是同情他被“搶”了名額；接著, 是佩服他敢于站出來的勇氣；到了現(xiàn)在，又變成了nongnong的羨慕！

    每屆比賽都要選擇一個帶隊隊長，這個人將會成為全隊的主心骨、凝聚著全隊的希望。厲橙成績最搶眼, 又被欽點參加男女混泳的重點項目，看來于教練確實對他給予了厚望。

    最主要的是, 厲橙是個omega——這可是這么多年歷史上, 第一個成為泳隊隊長的omega！

    可以預想，當這個任命對外公布后, 絕對會引起軒然大波。

    只不過，身為當事人的厲橙可沒這么開心……

    厲橙哭唧唧地想，他絕對會成為歷史上最短命的游泳隊隊長！從上任到被免職，還不到一分鐘……

    厲橙羞愧到頭都抬不起來,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對不起”。

    于教練冷冷道：“你身為隊長，卻公然頂撞教練, 質(zhì)疑教練的決定。如果我今天不處罰你，那要隊規(guī)有什么用？”

    厲橙：qaq

    厲橙：“那，那您說怎么辦？”

    于教練伸手一指旁邊的泳池：“十公里?！?/br>
    厲橙長舒一口氣，只要教練能原諒他，他哪敢討價還價？！他們隊平常早訓就要游五公里了，十公里他邊歇邊游，慢一點肯定能游完。

    他立刻就要脫衣服下水，哪想到于教練還有后半句話沒說。

    于教練：“我說的是，每種泳姿十公里。”

    厲橙：“……”

    厲橙：“其實吧，我能力不足，愧對您的期待。我仔細想了想，這個隊長我實在不能勝任……”

    于教練給幾位助教使了個眼色，四位助教一擁而上，這個扒衣服，那個脫鞋，厲橙嗷嗷狂叫，可惜雙拳難敵八手，沒過幾分鐘厲橙就被扒到赤條條，幸虧他里面穿了一條泳褲打底，否則今天他就要被女隊看光了！

    接著，于教練抬起一腳，毫不留情地踹在了厲橙屁股上，厲橙橫飛出去，噗通一聲摔入了池中。

    “厲橙你聽好了，這四十公里，不游完不準上岸?！庇诮叹毥衼砗蛥柍炔粚Ω兜拇髟ゾ?，囑咐道，“戴豫敬，你負責看著厲橙，如果今天厲橙游不完四十公里，那隊長就換你當?！?/br>
    戴豫敬：?。。?/br>
    他立刻立正敬禮：“教練，您放心吧！”

    在泳池里撲騰的厲橙一聽，雙腳猛地一踏，浪花全撩到戴豫敬臉上了。

    淦，他今天就算死池子里，他也要先游完這四十公里！！

    ……

    “所以你真的游完了四十公里？”蕭以恒強忍住笑意，問著電話那端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