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兒童節(jié)_第93章
那張八卦小報記述了一場針對某知名的企業(yè)家及疑似三合會領(lǐng)導(dǎo)人——夏某某的一場訴訟拉鋸戰(zhàn),從春末戰(zhàn)到秋初,今日終于終審判刑——夏某某行賄罪證據(jù)確鑿,被判入獄三個月。 何初三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復(fù)雜心緒:在心痛的同時,他腦子里卻一直盤旋著一個沉重的思索——三個月,六一哥所背負(fù)的過往,真的只用三個月就能贖清嗎? 自在醫(yī)院里的那通電話之后,何初三謹(jǐn)遵夏六一的囑咐,沒有主動聯(lián)系他。這段時間以來,小馬偶爾給何初三來一個電話,告訴他尋找欣欣一事的進(jìn)展——即是沒有進(jìn)展,驍騎堂發(fā)動了各方力量,搜尋數(shù)月,仍是沒有欣欣的消息。一個月前吳媽忍不住報了失蹤案,警方介入,也是一無所獲。她仿佛蒸發(fā)入了空氣里,不留一絲痕跡。街坊鄰居們都說,或許欣欣跟男人私奔到廣州去了,還有去探親的人說曾在廣州街頭見過似她的人。吳媽不曾放棄希望,約何初三明日一起上廣州尋人。 明天凌晨六點的火車。何初三抬頭看了看正指十二點的掛鐘,起身洗漱,想強迫自己睡一會兒。 窗外雷聲中突然摻雜進(jìn)了隱隱雜音,似是急促的敲門聲。 何初三從廁所里探出身來,警惕地看向房門。深更半夜,不會有街坊鄰居前來串門。然而雷聲漸息之后,拍門聲愈發(fā)刺耳! “阿三!阿三!”吳媽在外面哭道。 何初三快步開門,濕漉漉的吳媽一頭撞了進(jìn)來,掛在他身上嚎啕大哭,“欣欣!欣欣她……嗚啊啊啊……” 何初三將她連哄帶安撫地攙進(jìn)屋,“欣欣怎么了?終于找到她了?慢些說,不要急?!?/br> “有個街坊跟我說,今天晚上在尖沙咀‘旺發(fā)’夜總會看到她,在跳脫衣舞,陪客,還被客人打!嗚嗚嗚……我想報警,街坊說那里是黑社會的場子,有‘探長’罩著,等報警找過去的時候,他們一早就把舞女們都藏起來了。這可怎么辦啊!阿三,你救救她!我求求你了,救救她,嗚啊啊……” 何初三撫著她的背安撫幾句,叮囑她留在家里照顧阿爸,并保證一定會帶欣欣平安回來。吳媽扯著他又哭了幾句,惴惴不安地目送他出了門。 何初三撐起一支搖搖欲墜的破傘,接連跑出兩條街,一邊在路邊招出租車,一邊給小馬打電話。豈料電話無人接聽,又只能打給保鏢阿森。 那頭畢恭畢敬地,“何先生?” “阿森,小馬哥呢?” “他在開會。何先生有急事?” “尖沙咀有間‘旺發(fā)’夜總會,是誰家的場子?” “旺發(fā)?是我們的?!?/br> 何初三略松一口氣,“小馬哥話事?” “不是,以前是大疤哥的場,現(xiàn)在是炮哥。” 炮哥在江湖上稱炮仔,入驍騎堂也有些年頭。夏六一升龍頭的時候,炮仔由元叔舉薦作“白紙扇”,跟在崔東東手底下管賬。后來夏六一和崔東東清理長老勢力時將他調(diào)走,為安撫他及手下人馬,分了一個夜總會給他權(quán)作安慰。 何初三并沒聽說過這位炮哥,只能道,“麻煩你跟炮哥說一聲,我阿妹現(xiàn)在在他場子里,被人騙去接客,請他幫忙放了我阿妹?!?/br> 阿森很驚訝,“何先生,你確定你阿妹被關(guān)在旺發(fā)?在驍騎堂自己的場子里?這不可能啊?!?/br> “有人在那里親眼見到她。” 阿森低聲道,“何先生,你放心,你的事就是大佬的事,我一定全力去辦。不過今晚公司高層開重要會議,小馬哥、東東姐和炮哥現(xiàn)在都在會議室里,禁止任何人打擾,我進(jìn)不去。你等一等,會議一結(jié)束我馬上跟他們說?!?/br> 何初三這時已經(jīng)招上了一輛的士,沉聲道,“我阿妹隨時可能有危險,我現(xiàn)在就要過去接她。你能不能聯(lián)絡(luò)上旺發(fā)的值班經(jīng)理,讓他先通融通融?!?/br> “好的稍等,我打電話問問。” 何初三掛了大哥大,看向大雨瓢潑的窗外。黑夜蒼茫,想到深陷獄中的夏六一和身處困境的欣欣,他長長地吸進(jìn)了一口渾濁的空氣。 自從他拒絕對驍騎堂賬面施以援手之后,崔東東就對他不理不睬;而小馬向來對他心存芥蒂,并不一定真心幫他;阿森只是個保鏢,人微言輕——他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都在驍騎堂的人身上。 如吳媽所說,這種場子在警局里有內(nèi)應(yīng),輕易報警也并不可取。他腦子里一瞬間閃過謝家華的身影,這個正氣秉直的警察必不可能同流合污,當(dāng)年可以冒險救他,現(xiàn)在說不定也愿意幫他救欣欣,畢竟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小女孩……不,不行。他不能再欠謝家華,更不能在夏六一入獄的這個多事之秋把謝家華的注意力引向驍騎堂。 何初三將那口濁氣徐徐地吐了出來,頭疼地揉著太陽xue。 他在路上招呼司機暫停,進(jìn)銀行取了一筆款子,又在夜市里買了一件劣質(zhì)皮衣,一小支防狼噴霧。 快到夜總會門口時,阿森復(fù)電,說炮哥手底下的人自成一統(tǒng),而他只是一個人微言輕的保鏢,實在聯(lián)絡(luò)不上。 “何先生,不然你進(jìn)去之后當(dāng)值班經(jīng)理的面打電話給我,我直接跟他解釋。” 何初三覺得這個方法并不靠譜,“他不認(rèn)識你,不會信你,單憑一個電話,他不會放人的。” 阿森也對自己的影響力并不自信,“不然這樣,何先生,我打電話叫幾個弟兄過去幫你,先把欣欣救出來,會議結(jié)束后再跟炮哥交代。有小馬哥和東東姐,炮哥不敢為難我。” “不行,不能起沖突?!焙纬跞馈K荒芙o夏六一添亂,更何況炮仔的場子必然有保安看守,暴力搶人的危險太大,一不小心還會傷了欣欣。“我自己先想辦法,有需要我會再打給你?!?/br> “何先生,你千萬注意安全?!?/br> “嗯,我知道?!?/br> 何初三在出租車內(nèi)脫掉濕漉漉的西裝外套,換上那套造型向社會閑散人士靠齊的劣質(zhì)皮衣,就著雨水將頭發(fā)理成了與小馬一樣的大背頭,又將剛?cè)〕龅囊痪礤X和防狼噴霧一起塞入褲兜。 他對著車玻璃里的倒影作出一副嗑藥嗑得懶散迷離、飄飄欲仙的混混神態(tài),然后下車撐傘,踩著舞步哼著小曲兒,迎著門衛(wèi)審視的目光,順利進(jìn)入了夜總會。 他蓄勢而來,連裝腔作勢的開場白都想好了,哼著歌搖搖晃晃地推開走廊盡頭歌廳大門——然而霎時就被撲面而來的人潮與喧鬧掀了個趔趄! 耳朵里鼓點節(jié)奏咚咚作響,竟勝過室外雷鳴!舞廳里燈紅酒綠,彩光伴隨著鼓點激閃刺眼,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迎賓小姐與鴇母蜂擁而上,胭脂粉末與廉價香水的氣息瞬間充斥了鼻腔! 何初三被鶯鶯燕燕們擠得東倒西歪,一時竟有些發(fā)愣——外面大雨瓢潑,大風(fēng)呼嘯,深更半夜的這里還能擠這么多人! 他不知道這夜總會今晚搞周年慶,一切服務(wù)大打折扣,還順勢推出了一批新下海的“靚?!保鞣娇腿寺勶L(fēng)而來,正是熱鬧時候。 “小靚仔,喜歡什么樣的阿妹呀?我們這里品種好豐富的!”油光滿面的鴇母熱情洋溢地問。 “哥哥仔你生得好靚??!meimei陪你玩呀!”其中一位佳麗更是大方地將他的手按在自己軟綿綿的胸前。 何影帝霎時被嚇得現(xiàn)了基佬本性,狼狽地抽開手,一個勁兒地往后退,“我,我來找人。” “別害羞呀,阿姨幫你找呀,”鴇母艷紅的嘴唇在推搡中幾乎蹭到他胸口,一看他那手足無措的處男模樣就玩心大起,“我們這里的jiejie經(jīng)驗豐富,好溫柔呀!” “不了,我……我不是……我……”何初三四下突圍不得,劣質(zhì)外套一會兒就被扯得亂七八糟,屁股被接連掐摸了好幾把。眼看就要不能為大佬守身如玉,他只能運起太極推拿手,左推右移,在鴇母和鶯鶯燕燕們的驚叫怪斥中,泥鰍一般從包圍圈里滑了出去。 他跳入人海翻騰的舞池,盡力朝前游去。大廳盡頭的包間區(qū)同樣每座爆滿,桌上翻倒著成山的酒瓶與吃食,衣著稀疏的鶯鶯燕燕與大老板們滾作一團(tuán)。 他終于在角落里一處包間找到了欣欣——事實上要不是聽到她哭泣的求饒聲,他都不敢確定那是她。幾個月未見,欣欣已瘦得不成人形。她身上只穿了一套蕾絲內(nèi)衣和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裙,肋骨在空蕩蕩的胸/罩上方突兀地斜伸,五彩斑斕的濃妝隨著淚水垮落在凹陷的臉頰上,一臉青紫如同一只小女鬼。 毆打她的男人口中罵罵咧咧,大意是她剛才在臺上跳脫衣舞時磨磨唧唧不肯脫干凈,還跟往她胸/罩里塞錢的客人甩臭臉。人家出錢看靚模,不是看會咬人的母狗,賠錢貨不如打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