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19
這已經(jīng)是個暮春的時候,園子里的花也開始有凋謝的跡象,顧懷袖轉(zhuǎn)了一圈,松了松筋骨。 看著太陽就要落下去,她跟青黛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說來納蘭公子的忌辰也快到了,老爺怕又要往京城跑一趟了。”青黛掰著指頭算了算,納蘭性德乃是權(quán)相納蘭明珠長子,在世時乃是顧貞觀往年至交,只可惜英年早逝,是個命淺的。 顧懷袖一聽,心里咯噔地便是一下。 往年顧貞觀都是自己去京城祭拜,偶爾帶著家里人去,可這一年…… “我這心里老是覺得不舒坦……” 一副要出事的模樣,顧懷袖壓了一口悶氣,看看天色,也不大早了,便回轉(zhuǎn)身,朝著后頭走,“罷了,還是回去吧,明兒還有人來裁衣裳。” 說起“裁衣裳”和“白巧娘”這三個字,顧懷袖便覺出一種難言的壓抑來。 青黛跟在她后面,正想要問,不過此時顧懷袖偏巧看見回廊上一灰衣瘦削的小子快步跑過去,便是眼前一亮,忙開口道:“小石方!” 那灰衣的小子一愣,抱著滿懷的瓜果蔬菜,回頭一看,便瞧見顧懷袖,頓時露出一臉的喜色。顧懷袖往回廊臺階這邊走,那小子也湊上去:“三姑娘好!” 眼前這少年,許久不見,個頭看著倒也高了,可還是瘦猴一樣。 這人是當(dāng)初顧懷袖從京城救回來的,那個時候還是個小蘿卜頭,不過卻是廚藝方面的天才,能把顧懷袖這樣一條挑剔的舌頭給伺候好了,自然是個本事人。 一見到小石方,顧懷袖眼睛都笑瞇了:“小石方好,我還當(dāng)你厭惡我吃得精細(xì),一見了我就跑呢?!?/br> 小石方平日其實是靦腆的性子,剛開始笑得歡實,這會兒倒臉紅起來。他那大眼睛眨了眨,想去摸頭,可手被占著,也摸不到,于是只能尷尬:“小的才跑過去,趕著給您做晚上的吃食,一時沒顧得上看周圍,哪兒想到三姑娘在?” 青黛抱著手,一副不饒恕他的模樣:“虧咱們小姐還惦記著你,去一趟桐城給你帶回來那么些的好東西,有的人啊,一轉(zhuǎn)臉就忘記了?!?/br> 顧懷袖也板著一張臉,看似對小石方這種蔑視她的行為不滿。 她沒說話,小石方心底這忐忑的,忙道:“這哪兒跟哪兒的話啊,小的這不是沒看見嗎?瞧青黛姑娘您說的,我給您道個歉成么?您別埋汰我了?!?/br> “噗哈哈……” 青黛笑出了聲來,擺了擺手,“逗你玩兒呢,看你一臉著急,莫是當(dāng)了真?” 小石方橫了她一眼,“早知道你埋汰我,回頭要什么吃的,我就倆字兒:沒有!” 說著,他扭身抱著一懷的食材,便給顧懷袖一躬身:“三姑娘,石方這就忙去了,您還是管管青黛姑娘吧,這遲早是個嫁不出的?!?/br> “你!” 青黛氣得柳眉倒豎,憋了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來。 顧懷袖才是笑得打跌,她掩唇笑著,不過一抬頭看見走廊盡頭過來個少年人,便咳嗽了一聲,止了笑。 青黛跟小石方都不過是玩鬧,這會兒瞧見有人來了,也收斂起來。 站在那邊的少年,約莫十三四,身量還未長足,穿著天青的袍子,看著眉眼俱是清秀,是個生得好的,只是略微畏縮了一點。 顧貞觀下面育有二子二女,長女瑤芳、次子寒川、三女懷袖、四子明川。前面三個都是嫡出,后面一個是妾柳氏所出,今年剛十四,也就是現(xiàn)在顧懷袖看見的這一個。 他似乎是有事從這邊路過,見著自己三姐,也不好扭頭就走,便上前來一拜:“明川問三姐安?!?/br> 顧懷袖一擺手,叫青黛跟小石方過去談,她晚上的吃食還是需要商量一下的,最近想出些新吃法,還要青黛去說。 不過她一直看著顧明川,微微一笑:“一家人哪兒來的那么多禮,趕緊地起吧。這是才從家學(xué)回來?” 顧貞觀挺重視教育子女,二哥顧寒川今年十九,雖材質(zhì)平庸,不過平日先生拘束著,也只能發(fā)奮刻苦,竟中了個舉人。雖說今年春闈沒過,到底是顧家的希望。四弟顧明川是個庶出,卻也早早地入了家學(xué),被教導(dǎo)著要跟誰家的誰一樣,發(fā)奮努力。 顧懷袖倒是覺得,這四弟瞧著,卻比二哥要聰明許多。 顧明川確是下學(xué)回來,因為顧懷袖平日里為人處事也溫和,所以他倒也不怎么緊張。 他眼睛跟他姨娘一樣,那是漂亮的桃花眼,面容很是俊俏,這會兒略略地一彎唇,又帶著幾分靦腆:“剛剛下學(xué),今日功課完成得早,先生夸獎一回,早放了我回來。” “你也是個伶俐的,想必柳姨娘還等著你回去呢,我也不拉著你多說話了?!鳖檻研涓@府里的姨娘們沒怎么接觸,顧貞觀有幾房妾室,不過也翻不出什么風(fēng)浪來。正室能生養(yǎng),顧貞觀也不會把小妾扶正,沒了那心思,自然也就沒風(fēng)波了。 這話正對顧明川的意思,雖說顧懷袖為人處事溫和,可柳姨娘一向警醒著他,別隨隨便便地惹了三姑娘,見著了雖不說繞著走,千萬也得懸著十二分的心。 這府里上下,單單柳姨娘一個能生下庶出的顧明川,自然也有點本事。 顧明川躬身又給顧懷袖行了個禮,這才轉(zhuǎn)身退走。 顧懷袖就站在這回廊上看著,年紀(jì)雖小,心思卻已經(jīng)起來。這府里,向來是她大姐跟二哥的關(guān)系好,兩個人能鉆到一堆,顧懷袖是個落了單的,至于明川,也就是一名庶子,平日里除了他姨娘也沒個人疼著,早年不見得如何,上了家學(xué)之后,看著倒是越發(fā)地長進(jìn)。 “長進(jìn)好啊……” 她整了整袖子,便朝著小石方跟青黛那邊走過去,這兩個人正聊得暢快。 “這南瓜粥也不錯啊……” “我小石方做的,哪一樣差了?” “瞧你這得意的,夸你兩句你還上天了?一說粥,我倒是想起來,咱們小姐睡得淺,前兒在桐城張家的時候,那邊端上來個什么棗仁龍眼粥,張家二公子說這能治心神不寧。” “棗仁龍眼粥?誒,這倒是好粥啊,趕明兒我也做來試試,上一回翻藥膳集,似乎還是哪個大家寫的粥方呢?!?/br> “難不成這還真能治?” “能啊,棗仁龍眼可是好東西……哎?三姑娘,您回來了?!?/br> 青黛跟小石方正聊到興頭上,瞧見顧懷袖淡著一張臉走過來,覺得奇怪:“您怎么了?” 原本顧懷袖心情是挺好的,聽著他倆又提起那勞什子的棗仁龍眼粥,心情就不美了。 “哪年的破事兒,還叨咕個什么勁兒?一個破粥也能說上個幾年?!?/br> 她說著,手指頭就去戳青黛額頭,一臉的嫌棄。 青黛癟了癟嘴,心想著這不還是為了小姐您好么?管那粥是誰說的,能治好毛病不就是好粥嗎?可是瞧著小姐瞄著自己的那眼神,她又慫了,弱弱回了一句:“奴婢知錯了……” 嘴上是知錯,背地里就是“你說多少次我都不改”,認(rèn)錯態(tài)度好有個什么用? 自己是這個德性,丫鬟也是這個德性,真把顧懷袖給氣笑了,她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好了,那幾個新式菜樣,可跟小石方說了?小石方?” 小石方剛才還在偷笑,這會兒便點了頭:“是,青黛姑娘已經(jīng)同我說了?!?/br> “那便好,你廚房那邊還忙著,趕緊去吧,我們也回屋了。”顧懷袖斜了青黛一眼,便揪著她走了。 “大小姐眼見著是不成了,張二公子這樣的人,真是難找啊……” 青黛逮住機會就要給顧懷袖灌迷魂湯,她覺得那張家二公子可是頂好的,當(dāng)初看著顧懷袖受罰是心疼,回頭來想想,竟然有人能壓制得住顧懷袖這性子,也是稀罕。這不是茶壺配茶蓋,剛剛好的嗎? 顧懷袖頭疼,她嘆了一口氣,使勁兒地摁了摁自己額頭,有這么個叨咕的丫鬟,日子還能好了嗎? 張廷玉這樣的人,日后是個本事人…… 不過真要論起來,顧貞觀已經(jīng)修書一封,叫人往桐城送了,快的話一兩日便能到,這兩家的事情怕也攤開了。 真不知道這隱藏頗深又沉默寡言的二公子,在被告知人家顧瑤芳看不上他的時候,是個什么感想。 不過話說回來,張廷玉就看得起顧瑤芳了? 想起那一句“天底下哪里來那么多蔡文姬”,顧懷袖這心底就微妙了起來。 不過更微妙的,怕還是那棗仁龍眼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