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90
張廷璐真有些不明白了,不管他怎么跟吳氏說,吳氏就是不同意。 在吳氏的眼底,那刁蠻不知世事的陳家小姑娘是哪里都好,還說娶個簡單的媳婦兒,沒什么心機。她不喜歡心機重的兒媳,比如老二娶的這一種。 所以她極力抗拒,只跟張廷璐說陳家姑娘的好,完全不讓他有什么反駁的機會。 親事就在張廷璐無力的反駁之中,被這樣稀里糊涂地定了下來。 他想要找張英說,可張英并不大管,只說事情都由他娘拿主意。 本來這一次,吳氏忽然觸怒了張英,張英雖然忙,可還是把掌家的權力給挪到了大兒媳的手中。 張廷璐原以為能趁機跟張英好好說一說,可還沒機會說,張英就走了。 他還是原來的意思,娶個媳婦兒湊合著過也就成了。 反正除了大兒媳婦是張英親自挑的之外,別的兒子的媳婦兒都是不需要掌家的,到底張廷瓚是嫡長子,所以格外重視一些。 只可惜,大兒媳嫁進來沒幾天,身子就開始不大好,一日一日地虛弱,用藥給將養(yǎng)著,現(xiàn)在才勉強地見著好。不過這么多年反反復復,又眼看這是要不成了。 現(xiàn)在除了張廷瓚,都還沒人知道這件事。 吳氏是不是清楚,這還難說。 張廷璐想著這些繁雜的事情,只覺得糟心。 “二哥的親事都是自己挑的,換到了我的身上,卻只有聽任娘的擺布了?!?/br> 他就像是被關注太多的木偶,吳氏覺得有什么好的都要往他屋里塞,可很多東西都不是他喜歡的。 只是吳氏畢竟是他娘,又那樣疼愛他,他若不接納,那就是不孝。 不孝,可是個很大的罪。 他就這樣一年一年地孝順下來,可這一次……真是有些忍不得了。 張廷玉卻只覺得有得有失。 他平日里是沒人管的,張英只知道有大哥落水之后偏心一事,卻不知道吳氏有找過道士來算命。張廷玉也沒臉去揭穿自己的母親,那樣太顯痕跡了。 所以,在張英的眼底,二兒子不被喜歡,這是張英改變不了的。 畢竟,張英沒辦法勉強自己的妻子去關心某個兒子,即便是有那也不過是表面功夫,有與沒有并無區(qū)別。 但是,張英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面補償他。 比如,親事。 可從小就受到吳氏關愛的張廷璐,也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對此,張廷玉無能為力。 他只能勸告自己的弟弟:“娘一直疼著你,總歸不會害你的?!?/br> “人參是好東西,可若天天吃,也不覺得好了,還會補過頭,要命。” 張廷璐似乎覺得沒必要說下去了,因為二哥的論調(diào),與大哥何其相似? 他起身離開,算算坐了還沒半刻。 張廷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終于將那茶端起來喝了一口,只微微地一勾唇:“嘗不到人參大補滋味的,病死也比補死強……” 他被自己此番想法震驚了半晌,又慢慢放下茶杯,卻忽然將手里的書一扔,起身道:“今兒早些回去,阿德,收拾收拾走了。” 袖中藏著的,就是顧懷袖那字跡歪歪扭扭的紙條。 他回去的時候沒有帶什么人,腳步聲音都很輕。 窗邊擺著兩盆蘭花,一盆快要謝了,也沒人敢撤下去,光禿禿的;一盆是剛剛修剪出來的,還很漂亮。 一把剪子在窗臺上慢慢敲著,張廷玉聽見聲音就不走了。 顧懷袖那沉著的聲音在屋里響起來,帶著些許的暗恨咬牙。 “裝!讓你裝!就知道裝!” “你就跟你家主子一樣,特能裝!你瞧瞧旁邊小禿,半點遮掩都沒有。哪兒跟你一樣,彎彎繞彎彎繞,長那么多葉子作甚?活著占用土壤,呼吸作用浪費氧氣,光合作用你還浪費二氧化碳……你說說留你們有什么用?” “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宰相都是賊,心賊!” “你主子就是心黑,他要天擦黑還不會來,看我不剪禿了你!” “咔嚓”一聲,顧懷袖一剪子下去,終究還是沒落到蘭花葉片上,而是半空里剪了一下,然后怒而扔下。 雖然不大聽得懂顧懷袖的嘀咕,可這指桑罵槐的意思,張廷玉卻是很清楚了。 他不聲不響地從窗邊退開,帶著阿德一直往后退,過了約莫有半刻鐘,主仆兩個才重新走過來。 經(jīng)過窗外花園之前,阿德先咳嗽了兩聲:“二爺,您慢著點?!?/br> 顧懷袖屋里一直等得打瞌睡的多歡立刻一激靈:“二爺回來啦!” 顧懷袖卻是回頭看了一眼,果然瞧見張廷玉從窗外經(jīng)過,又繞回前門來。 她心道一聲“總算是回了,來得好”,卻將自己手中的紙條一折,“青黛,給二爺?shù)共??!?/br> 背對著門站立,顧懷袖就在那圓桌旁邊,也沒回過身去看。 張廷玉憋著笑進來,只作自己根本沒撞破她之前的一番言語。 “今日懷袖遣人來問了三遍,不知可有什么要事?” 顧懷袖一聽,嘴角一抽,她扭頭看著張廷玉,阿德還站在外面,畫眉上去收拾他外袍。她冷笑一聲,卻吩咐道:“二爺自己沒長手不知道收拾嗎?畫眉擱下衣服出去,阿德也出去,都給我出去出去!” 這是遷怒? 張廷玉揉了揉手腕,他里頭只穿了一件白色繡銀灰暗紋的衣裳,束了條腰帶,只覺得整個人都十分挺拔。 好整以暇地往炕桌邊一坐,張廷玉整理著自己袖口,漫不經(jīng)心道:“果真是有什么大事了?!?/br> 他越是裝作不知,越是波瀾不驚,顧懷袖就越想抽他。 她雙手捧了茶杯過來,又放在了案上,端端莊莊站在張廷玉面前:“二爺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了,敢情我顧三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耍了這許久,竟然還不自知。虧得二爺沒懷疑,沒嫌棄,甚至還配合著小女子做戲,天下胸襟誰又比得過你張二公子呢?今兒小女子權以這一杯茶,酬謝了二爺,聊表寸意?!?/br> 這些話,句句都是意有所指。 張廷玉本來就是裝瘋賣傻,這時候順從得很,口中道:“我竟不知我張二有這樣本事?不過少奶奶沏茶,可是難得,我便……勉為其難地喝一口?!?/br> “二爺真是自作多情了,這茶是青黛沏的,妾不過為二爺端來了而已?!?/br> 顧懷袖噎起張廷玉來,那可真是嘴皮子利索,舌頭跟刀劍一樣,吐出來句句話都是扎人的。 張廷玉被噎得半天沒話,如今倒成了他自作多情? 回頭想想,可不是他巴巴貼上去的嗎?不是自作多情是什么? 這樣想著,其實也得趣。 他慢慢端起那茶來,茶水溫度剛好,“少奶奶親手端的也是難得?!?/br> 然后一掀茶蓋,一拂茶沫,極盡雅士之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