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人來傳，宮里出了點事情需要處理，我早早地去看上一眼?！?/br>
    紫禁城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是非多。

    張廷瓚也沒辦法，跟張廷玉說了兩句，便往宮里去了。

    詹事府這邊時常有事，太子爺最近的事情更是堆在了一起。

    近年來太子爺日漸地學壞，康熙爺斥責過索額圖好幾次，只說是索額圖將人給教壞了的，還好因為張英實則是皇帝的心腹，沒有被太子爺日漸的變壞而牽連到。

    霆哥兒出事的那一天晚上，張英曾經(jīng)對他說，太子不穩(wěn)了。

    看著康熙爺?shù)纳碜庸沁€很硬朗，可太子爺已經(jīng)當了三十多年的太子，還是老樣子，已經(jīng)有些坐不住了。

    本來詹事府就是為了輔佐東宮太子之事而設置，因而這些人大多也都是皇帝派來給太子辦事的人，所以在旁人的眼中，張廷瓚是個不折不扣的太子一黨。

    他入了毓慶宮，剛剛進去就聽見了里面摔茶杯的聲音，頓時皺了眉頭。

    里面胤礽已經(jīng)有些氣急敗壞，見張廷瓚進來，他才收斂了一些，道：“卣臣總算是來了，今兒遇見一件棘手的事情，明年順天府鄉(xiāng)試的主考官定了李蟠和姜宸英，不是咱們的人……”

    就為著這樣一件小事？

    順天府的舉子很多，甚至全國各地有不少的考生愿意冒籍來考，可真正厲害的人都在江南。重視著順天這一塊的鄉(xiāng)試，無非就是想要拉攏京城這一片的勢力，畢竟這里乃是大清的中心，多的是王公貴族。

    只是這一次定下來的鄉(xiāng)試主考官不是胤礽想要舉薦上去的。

    這樣一來，拉攏順天府舉子們的計劃，就要泡湯了。

    可畢竟這不算是什么大事，張廷瓚倒是很平靜，勸道：“太子爺何必如此氣急敗壞？鄉(xiāng)試有什么要緊，更重要的會試還在后頭呢，只要會試總裁管官在咱們這里不就好了嗎？”

    “會試？”

    太子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會試有什么了不得的？在這里頭能舞弊的幾率太小了。那是在皇阿瑪?shù)难燮ぷ拥紫隆?/br>
    既然知道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這一位爺還想著擴張自己的勢力，也是夠能耐了。

    其實也不怪太子爺心急，實在是他的幾個弟弟成長太快，轉眼就已經(jīng)有了各自的爵位，分府出去了。

    他們在宮外，距離皇帝遠了一些，只要能控制好宮內外來往的眼線，幾乎就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比還在毓慶宮中，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太子，要好太多了。

    別人能夠恣意地拉攏朋黨，而太子卻要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現(xiàn)，怎么想都不平衡?。?/br>
    胤礽陰沉著一張臉，狠狠地拍了拍桌面，“都是胤褆那邊的人干的好事，明珠這頭老狐貍，怕是到時候連會試總裁官他都是要爭上一爭的?！?/br>
    去年春闈會試總裁官，就是在諸方爭奪不定之下，皇帝沒有辦法，才點了張英。

    那一年，李光地的兒子李鐘倫與張英的兒子張廷玉，乃是同一科的舉人，張英當了總裁官，張廷玉避嫌，沒參加會試，去年李鐘倫中了；若按著常理，今年怎么著也輪不到張英了吧？

    這也就是想想，不是沒這個可能。

    張廷瓚為保險起見，也不敢對著太子說什么，現(xiàn)在太子越來越暴戾恣睢，不知道下一刻就會發(fā)什么火，一切小心為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阿哥勇武有余而智計不足，不過就是個草包?！睆埻戭D了一下，道，“微臣看著，倒是下頭的更可怕?！?/br>
    胤礽聞言，點了點頭。

    除了胤禛是他的人之外，竟然再也找不出別的人來。

    那個辛者庫賤奴生出來的八阿哥胤禩都有十七，也封為貝勒了，足可見現(xiàn)在太子有多大的壓力。

    他讓張廷瓚坐下來，與他商議了好一會兒，臨近中午，外頭太監(jiān)來報說側福晉林佳氏端著湯過來了。

    林佳氏去年才給太子生了個胖小子，暫時取名為弘晉，若等著合適的機會還能等到皇帝來定名。

    如今已經(jīng)給林佳氏請封了側福晉，她侍奉太子的年月也不久了，如今一有了孩子地位就穩(wěn)固起來。

    不過侍奉太子這方面，卻是從來沒有過松懈的。

    張廷瓚看著時間不早，便順便起身告辭要走。

    太子也沒留他，林佳氏臉上帶著淺淡的妝容進來，目不斜視，仿佛根本沒看見張廷瓚一樣。

    “聽說今日太子爺沒用膳，妾身特意叫人做了一些，您先……”

    屋里的聲音遠了，張廷玉順著毓慶宮的走廊出來，長長的宮道，兩邊都是紅漆的高墻，還看得人壓抑。

    他正準備離宮，沒想到后面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張大人?！?/br>
    一名女子的聲音，有些熟悉。

    張廷瓚對林佳氏的事情一清二楚，聞言雖覺萬般不情愿，可還是停下了腳步?！皞雀x。”

    林佳氏瑤芳臉上帶著淡淡的傲氣，笑著道：“聽聞您的二弟將參加庚辰科會試，而據(jù)我所知他雖是江寧鄉(xiāng)試頭名，可往常是屢屢落地，這樣的人，學識難保能進入會試殿試前三甲。想來，張老大人跟您都要發(fā)愁的吧？”

    話太難聽了。

    張廷瓚對自己的弟弟很清楚，此前屢試不中，都有相應的原因，卻不應該這樣一概而論。

    林佳氏的話，若是被二弟聽見，那顧懷袖怕是要發(fā)飆的。

    好在站在這里的，是很沉得住氣的張廷瓚，他聞言微微地彎唇：“側福晉憂慮的事情真是很多?！?/br>
    這是在說她多管閑事？

    林佳氏如今終于飛上了枝頭，她這幾年的苦日子都是怎么熬過來的？

    若沒有當初的顧懷袖，怎么可能有如今浴火重生的自己？

    現(xiàn)在顧懷袖嫁了個無能的丈夫，她本著姐妹當初的情分，想來提攜提攜，可張家大公子竟然似乎不領情？

    也無妨。

    林佳氏輕輕地摸著自己漂亮的琺瑯質護甲，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您別說我的話多，原本我母家有從顧家過繼過一個女兒來的，只可惜她命薄去得早。說起來，我與顧家還有那么一點關系呢。您與張老大人又是太子的心腹，方才我問過，太子爺也說要提攜一下張老大人的公子，索性我就來告訴您了?！?/br>
    這林佳氏瑤芳的心思，也是細膩狠毒的，只是比之他弟媳，少了幾分縝密和鎮(zhèn)定，也不大沉得住氣，毒雖毒，卻是毒得粗糙了一些，不如顧懷袖那般精致之中隱約著大氣。

    想來這兩姐妹一直是在博弈，只是不知……

    四阿哥在當中夾著，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盤。

    想著，張廷瓚不好拒絕，只敷衍道：“回頭我會同二弟與二弟媳說此事的，多謝側福晉與太子的提攜之意?！?/br>
    林佳氏瑤芳輕笑了一聲，這才搭著宮女的手越過了張廷瓚出去，“有眼色就成了，不必多禮?！?/br>
    往后太子要成為皇帝，而太子妃石氏久無所出，肚子里一直沒消息，而她肚子爭氣，生了太子的第三子弘晉，大福氣還在后面呢。

    誰說她不一定能成為大清朝最尊貴的女人呢？

    只要有野心，沒什么不能辦到的。

    張廷瓚瞥著林佳氏走過了拐角，這才重新出去。

    四阿哥剛剛從那邊的宮道過來，恰好與張廷瓚一道，張廷瓚當過太子伴讀，所以四阿哥走上來同張廷瓚說話，即便是被人看見也不會說什么。

    胤禛道：“聽聞你二弟妻子有喜了？”

    瞧瞧這話說得多生疏？

    張廷瓚覺得好笑：“四爺今兒似乎不打大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