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422
屋里人都愣住了,吳氏也忽然落了淚,只握住顧懷袖的手,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王福順家的看著這一幕,也拿帕子壓眼角,半晌才上來勸道:“合家團聚的日子,老夫人這是高興的?!?/br> 這幾年吳氏回了桐城,就像是大夢一場醒了,有張英陪著她在城里走走逛逛,上山采采茶,鋤鋤地,日子一下變得樸實無華,倒讓她整個人心里一下透亮回來。 更老的那些活成人精們的老人都說,這是終于洗干凈了。 到底是什么洗干凈了,吳氏也不清楚。 她說不出話來,只吃了顧懷袖給夾的豆角,看一桌人都看著她,才道:“你們也都吃?!?/br> 這么多年,也唯有今日這一頓飯,吃出了些味道。 只是顧懷袖數(shù)了數(shù)隔壁那一張桌,又望了張廷玉一眼,她瞥見他一只手擱在膝上,已悄然握成了拳。 張廷瓚大仇未報,終究是他心底最痛之處。 陳氏則似乎已經(jīng)這么多年磨難下來,平靜得厲害。 可直到現(xiàn)在,顧懷袖還記得,那一日在大房見著陳氏躺在榻上,端著藥碗說的那一句話。 活著,看那害了張廷瓚的人,死。 撕心裂肺的傷悲,刻骨銘心的恨意。 張廷瓚,乃是張家人一塊心病。 顧懷袖很清楚,也永遠不會忘。 因為不僅僅是她不會忘記,而是還有很多人不會忘。 張廷玉面不改色與張英和兩個弟弟談笑喝酒,狀若無事。 一直等到酒足飯飽之時,宴席才散。 夜里,下人們早將主屋騰出來給張英吳氏睡,顧懷袖他們則移到了東面廂房,小小一座江寧別院,便與整個江寧千家萬戶一樣,在夜色沉沉之中熄了燈火,搖曳在秦淮尚帶料峭卻已回暖的霧風(fēng)之中…… 顧懷袖知道,這一晚,她的枕邊人沒將那一雙眼睛閉上過。 第一九三章 李衛(wèi) 第二天,張廷玉起得很早,不過破天荒地拿了個熟雞蛋揉眼睛。 顧懷袖上來給他按著,只低聲道:“便知你昨晚睡不著,手掌心都掐出印子來了……” 張廷玉閉著眼睛,仰著臉,“我醒來就照了個鏡子,卻是不怎么看得出來的。這還是平日里早朝和南書房熬夜養(yǎng)出來的……” “什么看不出來?你是嫌你自己老得不夠快……”顧懷袖手上用力,有些惱,他一下睜眼,眼底帶著笑意,“我若成了老頭子,你還是翩翩少婦,可還愿伴我了殘生?” “只怕那時候,我也成了個缺牙的老婦,什么壺配什么蓋,你也就配我了。” 顧懷袖毫不猶豫地損他,末了卻還是把手上的力道給放輕了。 她道:“你是忍不得了?” 張廷玉閉著眼睛嘆氣:“忍不得也要忍啊……我發(fā)現(xiàn)我做錯了一點……” “怎么?”顧懷袖微怔。 張廷玉道:“欲擒故縱,對敵人是這樣,對敵人的敵人也該這樣?!?/br> 待康熙南巡之后,張廷玉就把手里的人放給八爺胤禩。 四爺老jian巨猾,現(xiàn)在還借著太子的旗號辦事,大阿哥沒那本事,剩下能用的似乎就一個八阿哥。現(xiàn)在八阿哥被張廷玉給壓著,誰去跟太子抬杠?即便是皇帝要用張廷玉當(dāng)秤砣,沉著胤禩,可張廷玉畢竟還有自己的想法。 八爺就是敵人的敵人,與虎謀皮雖然危險,可是能用則用。 要報仇,還講究什么手段? 原本也不是沒這樣想過,可是畢竟這個想法一直被張廷玉給壓著。 只因為康熙的意思還不怎么猜得透。 只是…… 張廷玉要做的事情,哪里那么簡單? 若是讓康熙知道,照樣留不得他。 算來算去,他暗地里不聽話,康熙又能怎樣? 帝王與臣子,就算是有幾分恩情,也不過是基于利益。 顧懷袖聽明白了,她也不說話,只道:“你想好就好?!?/br> 她也不是沒自己的想法,可終究張廷玉在朝堂上,他怎么做,她絕不干涉。 四爺未必不是信不過的,只是張廷玉對四爺始終忌憚。 即便是顧懷袖,也不一定敢信四阿哥。 要說太子,那可是恩怨深重了…… 她給張廷玉把眼下那一塊浮青按下去一點,張廷玉便起身推開門,準(zhǔn)備去張英那邊請安。 只是沒想到,到門口的時候,王福順家的出來說老爺跟老夫人還沒起,張廷玉于是又一陣默然。 這么多年,張英都是每日里天不亮就上朝去,如今乞休,終于也能由著性子睡覺。 可起得遲了,到底還是老了。 一家子人就在這個別院里,又叫人雇了馬車,去好好游了游江寧,換船上了秦淮,和和樂樂。 康熙只在行宮里面辦事,張廷玉偶爾去一趟,回來還是與父母兄弟一起。 這種日子難得,等到皇帝回鑾便不一定能見了。 倒是張若靄很得張英喜歡,張英如今膝下也就這一個孫兒,看他一下子變瘦了,還吃了好大一驚,又見肯學(xué)習(xí)長進,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至于吳氏,看著孩子這樣乖巧伶俐,也是歡喜,她就克制得多,畢竟當(dāng)年還有那許多不愉快的事情。 若不是當(dāng)年被人攔著,這孩子…… 張若靄卻主動接近了吳氏,給她端茶遞水,又到張英那里背書,把兩個老人都哄得開開心心。 其實細細想來,若一家子的日子就這樣過,也未必不好。 只可惜,不過曇花一現(xiàn)而已。 康熙鑾駕在江寧泊了數(shù)日,接連幾日的游玩都是鹽商們捐資出錢,康熙也沒拒絕。 張廷玉這邊一看就明白了,織造府這邊因為四次接駕,怕是內(nèi)里消耗不少,所以這一回根本不拒絕鹽商了。 不過這些都是官鹽的鹽商,沈恙要緊的是販私鹽。 打從四六年中開始,宋犖調(diào)任,張廷玉打擊沈恙的事情就擱下了,他雖有手腳,可一直逮著沈恙不放也不是什么辦法。最要緊的魚餌已經(jīng)放下去了,只等著沈恙咬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