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那一日在知道太子密信失蹤之后，她就立刻支開了碧秀，將自己懷疑的對象告訴了太子。

    可是同時，她不敢透露四皇子的事情，因?yàn)槿羰秦范G暴露，接著暴露的就是自己。

    一則顧瑤芳不能讓太子倒下，二則不能讓四皇子倒下，任何一個人出事，都會牽連到她。

    她妄圖腳踩著兩條船，可沒想到……

    早在她說出去的時候，這兩條船都齊齊地對她翻了臉……

    如今竟然是因?yàn)檫@件事？

    她一直以為……沒人知道的……

    眼看著顧瑤芳恍惚了起來，顧懷袖心底的厭惡和殺意，終于攀升到了極致。

    若沒這個女人，張廷瓚又怎可能一夜之間殞身？！

    那噩夢一樣的一個晚上，是張家多少人刻在心底的仇恨？

    顧懷袖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她擺了擺手，讓兩個侍衛(wèi)退開。

    這里是練功房外面，有一片巨大的蓮池，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秋天了，沒有蓮花開，只有滿池的殘荷。蓮池當(dāng)中一條筆直的池上道是用塊石架空搭起來的，細(xì)細(xì)長長……

    顧瑤芳早已經(jīng)掙扎得沒有了力氣。

    她只看著顧懷袖，看著她朝著自己逼近，驚恐地朝著后面退。

    手指已經(jīng)被磨破了皮，指甲也斷裂了，可顧瑤芳感覺不到疼痛。

    她一身體面的衣裳早就已經(jīng)狼狽骯臟，像是她整個人一樣。

    “不……你不能殺我，我是太子的側(cè)妃……你不能殺我……你以為自己是誰！我是太子的側(cè)妃！你不過就是一個奴才！放開我，否則像是射死張廷瓚一樣！哈哈哈……”

    顧瑤芳瘋了一樣地喊著，她獰笑，忽然想起什么來，又生出一種即將報復(fù)成功的快感：“你想知道長大公子是怎么死的嗎？想知道他怎么離開了宮，又怎么被人一箭射中背心嗎？你知道嗎……哈哈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跟我一樣是個傻子！被人算計的傻子！”

    站在后面的胤禛，輕輕地將佛珠戴在了腕上，上好的紫檀木鏤花佛珠相撞，聲音很沉。

    侍衛(wèi)似乎是見著顧瑤芳又開始發(fā)瘋，索性上去一陣拳打腳踢，立刻痛得顧瑤芳哀喊起來，慟哭著，又想起她的弘晉來，于是喊著：“弘晉……額娘的弘晉……顧懷袖，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顧懷袖恍若未聞，她抿著唇，那是一道冷艷的弧度。

    她躬身，拽住了顧瑤芳后面亂糟糟的頭發(fā)，帶著一種溫柔的愛憐：“大姐，我送你上路吧。黃泉路上，跟三妹好好敘敘舊，記得替我問聲好……”

    她是鬼。

    顧瑤芳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她想要逃，可是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力氣，兩手伸出去抓著顧懷袖的手臂，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斷裂指甲的刮痕！

    可惜顧懷袖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也似乎根本不將這樣的疼痛放在眼底。

    她很享受這種成功者的喜悅。

    顧懷袖甚至微微地笑著，那種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讓她心里生出了無盡的滿足和快意。

    她就那么伸手狠狠拽著顧瑤芳的頭發(fā)，接著猛地朝著橋邊水里一按，把她整個頭都按進(jìn)了水里。

    臉埋進(jìn)水里，池水透著一種奇異的泥土水藻的腥氣，混雜起來，全部沖進(jìn)她的七竅之中。

    顧瑤芳掙扎不已，甚至蹬著腿，卻感覺到自己的腿立刻被人狠狠踩住了，似乎聽見了腳腕骨碎裂的聲音。

    她掙扎不動，恍惚之間已經(jīng)化作了當(dāng)年的那個小女孩，那個被她狠狠按進(jìn)水里的三妹！

    不，不要！

    她不想死！

    不想死……

    冰冷的池水，漸漸讓她的臉也冰冷了下來……

    按在她腦后的那一只手，手指纖細(xì)，肌膚素白，然而就那樣堅定，沉穩(wěn)，透著一種從容不迫的意味。

    從容不迫地殺人。

    顧懷袖只這樣按著她的頭，從顧瑤芳初時的掙扎，從猛烈到微弱，逐漸像是一條剛撈上來的魚，蹦跶許久了，也終于被曬干了，奄奄一息了。

    手腕一直保持一個動作也有些累。

    看她兩手都僵直著撲進(jìn)了水池里，顧懷袖才輕輕地笑了一聲：“來生莫再投作我阿姐……”

    她收手，緩緩地起身，顧瑤芳沒了氣兒，整個人都軟在了池邊，半個身子扎進(jìn)水里。

    “嘩啦啦……”

    水聲響了片刻，又歸于寧靜。

    兩名侍衛(wèi)見顧懷袖放手起身，也不知怎地腿一軟竟然跪下來。

    手背上有一道血痕，不過顧懷袖一點(diǎn)也不在意。

    她只是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遠(yuǎn)望，紫禁城里，正是流光溢彩的時候，毓慶宮中死寂的一片。

    她站在紫禁城最中心偏東的位置，抬頭看時，只見到一片巨大的陰翳。

    微微側(cè)過身子一瞧，四皇子還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是一座不悲不喜的佛。

    顧懷袖也不打招呼，自然有宮女上來遞上她的手爐和披風(fēng)，她重新踏上了石道，宮女給她系好披風(fēng)，她便揣著手爐，從來時的路出去了。

    涼風(fēng)拂起她披風(fēng)的角，也將那白底繡玫瑰色花樣的袍角給掀起了一點(diǎn)漣漪。

    顧瑤芳的尸體，半趴在水里。

    顧懷袖只把手里的折扇順著扇骨一根根地撕了，像是十七年前她剛從桐城歸顧家，把扇子扔進(jìn)顧家花池一樣，也像是二十四年前芳姐兒將扇子扔到落水的三妹身邊一樣……

    血紅色的扇面，撕爛了，被冰冷的池水浸泡著，墨跡終于緩緩地氤氳開來，與池水融為一體。

    從今以后，再也沒人知道顧懷袖的秘密了。

    第二零七章 噩耗

    和碩純愨公主這一次只是一個看客的姿態(tài)，可她的確很得康熙的喜歡，這一次廢了太子之后立刻請了內(nèi)外命婦給她作陪，可以說得上是風(fēng)光無限了。

    顧懷袖出來的時候，蘇培盛換了一個姿勢蹲坐在門墻邊，不知道哪里來了一只佛手柑，正被他握在手里，似乎準(zhǔn)備吃。

    眼角余光瞥見這邊過來了件石青色的披風(fēng)邊角，蘇培盛跟受驚了一樣立刻蹦起來，打了個千兒：“奴才給張二夫人請安！夫人吉祥！”

    “吉祥……大家都吉祥?！?/br>
    顧懷袖還揣著手爐呢，她為四爺賣命，四爺給她報仇的機(jī)會。

    多好的交易。

    下一個要倒霉的就是八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