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462
顧三叫人做的…… 鯽魚甜湯…… 沈取眼神也微微閃了那么一下,父親這習慣,少有人能注意到,他也從來不往外頭說,張家上菜竟然端了鯽魚甜湯,怪了。 這湯很怪,除了沈恙也沒人會動,他笑容有些不自然,只道:“多謝張老先生款待了?!?/br> 說著,給自己盛了一碗湯,用素白的小勺盛了一點喝。 舌尖一觸,卻是咸苦掉舌頭,卻不知除了鹽之外到底還放了什么。 原本湯底味道是很好,只可惜被下的料給調沒了。 顧三又整他。 沈恙垂著眼,微一彎唇,似乎嗤笑了一聲,可心底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作祟,竟然真的頗為雍容地慢慢將一碗湯都用了,一口一口。 咸。 咸極了。 沈恙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一頓飯忽然吃得他心里奇怪,又是冷又是暖,又是苦又是甜。 原說過蹭了飯便走,沈取下頭也還有事,所以用過飯后茶沈恙就要帶著人走了,臨走時他道:“若取哥兒身子好,我便帶他上山來,想必以你此刻,無法殺我。有仇,過兩年算……你還是他先生。” 張廷玉冷臉坐在那兒,“罪大惡極,恕不挽留。” 沈恙拉著沈取就走了,一直到順著山道走到山腳下,站在橋頭,望著下頭奔流的河水,沈恙才走不動了。 “父親……你怎么了?” 沈取拽了拽他袖子,去看他。 沈恙只輕笑了一聲,眼底有些潮意,眨眼望著天。 這天高遠遼闊,山風拂過林間,沙沙有響,鳥兒啁啾,又添了幾分鮮活,腳底下是水聲潺潺,他身邊還站著取哥兒。 可沈恙忽然覺得,他從來都是一個人。 過了許久,他才勉強平靜道:“庸人自擾,又自作多情,你爹我不死,誰死呢……” 第二一一章 欽差 在龍眠山的日子其實很悠閑輕松,除夕正月兩個也沒什么大事,有時候抱出去順著山道走走,看看外頭的風景,采茶的時節(jié)則是一家兄弟三個輪流去。 有時候顧懷袖會去,有時候會在祖宅里處理事情,畢竟山下桐城還有張家大宅,宅子里那么多張嘴,更有人要往山上來送東西。送什么,什么時候送,都要人拿主意的。 衣食吃用,件件都要cao持。 一大家子人,如今就顧懷袖能管事。 她看彭氏也規(guī)矩老實了,不再跟以前一樣作天作地,便將府里不大要緊的事情先給她處理著,以觀后效。至于喬氏,她眼睛一直不好,每日里只來顧懷袖這里聽個事,下面的管家婆子來奏事的時候,喬氏一直都在,偶爾也說兩句話。 喬氏出身不好,不曾學過怎么管家,顧懷袖也沒辦法立刻將事情交給了喬氏管,更何況她眼睛也不好。因而只能慢慢地教她熟悉,現(xiàn)在父母不在,兄弟年紀也都大了,等張廷玉這里丁憂結束,顧懷袖肯定還要回京城的,所以必須先把這些事情給處理好了。 兄弟之間的感情要照顧,妯娌之間可能產生的矛盾要規(guī)避,而顧懷袖就是中間那個協(xié)調的人,協(xié)調人也不輕松啊。 這個時候,難免念及張廷瓚的好來,這樣一個兄長,哪里還找得見更好的? 在當初的情勢下,沒人能做得比張廷瓚更好。 日子瑣碎地過去,有什么大的節(jié)日,也不能大過,頂多一家子聚在一起吃個飯。 他們也不是一直住在祖宅,偶爾也下去住幾天。 只是張廷玉像是忽然喜歡上這種幽居山林的日子,自己摘茶炒茶,甚至出去釣魚,劃著小船去湖上挖蓮藕…… 那種時候,顧懷袖一般就躺進小船里,看張廷玉撐著一支長篙,在山坳小湖的荷花淀里穿行,青衫落拓,蓮葉碧無窮……遇著日頭好,藍天白玉的時候,更覺得涼風習習,而他整個人都透著一種歲月洗凈之后的練達。 “都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你如今也是大儒了。” “我早就是大儒了。” 但凡能擔任會試主考官的就是大儒,而張廷玉早已經到了這一步,甚至比張英年輕許多。 張廷玉抽手將長篙拉回來,分拂開荷葉便瞧見了一朵難得的并蒂荷花,他劃船靠了過去,便摘下來朝懶洋洋躺著的顧懷袖身上扔。 顧懷袖只覺得那深深淺淺的一把粉紅朝著自己撲來,險些被張廷玉被嚇住。 荷香襲人,她拿住了梗,就這樣將荷花在自己眼前看著,天光很刺目,張廷玉站在船頭,似乎只有一道影子,表情模糊。 顧懷袖道:“你往左邊站一些,為我擋著亮。” 張廷玉輕笑一聲,只道:“你很會享受?!?/br>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頓了頓,她又道,“勸君莫惜金縷衣……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然后她晃了晃手里的并蒂蓮,輕輕一嗅,照舊閉著眼睛懶洋洋地。 “卿不見,洛陽城東白頭翁,依稀紅顏美少年?;ㄩ_花去花不在,一朝臥病無相識……再歸廟堂,何日當問鼎?”張廷玉也笑著吟詠。 不是詩詞調,不過有感而發(fā)罷了。 顧懷袖聽了,只道:“拖出去砍頭。” 于是他嗤笑。 “我只為戴名世可惜……今科只中了個榜眼。” 張廷玉想起前幾日得的消息,便不大舒坦起來。 到底還是張廷玉的門生,他這人護短得厲害。 當初有九名半范琇,如今也在翰林院混得風生水起,更不要說林之濬了,唯有戴名世…… 雖則是榜眼,也算是進士及第,可終究不如狀元來得好。 戴名世之事,顧懷袖也聽說過。 只恨張廷玉不在朝堂,今科會試乃是戴名世得了通場第一,按理說會試殿試發(fā)揮差距應該不大,為了顧及會試考官的顏面,后面的狀元榜眼探花都跟著會試的時候點,除非是皇帝又心血來潮要改。 今科會試的主考官乃是李光地,無巧不巧有個戴名世,點了戴名世為會元,可沒想到這一回左都御史趙申喬的兒子趙熊詔也參加殿試,并且在鼎甲之列。這個時候,到底點誰為狀元? 左都御史趙申喬也是當年李光地保舉上去的,張廷玉與其父張英更與李光地共事多年,戴名世是張廷玉的門生,趙熊詔是趙申喬的兒子。李光地老大人往中間一夾,真是個里外不是人,索性沒有說話。 誰料想,最后眾人爭論下來,終究還是給了趙申喬面子,最終上議了趙熊詔為頭名狀元,戴名世則為榜眼。 因著當時金鑾殿上為戴名世陳情之人不少,趙申喬是厭惡戴名世至極的。 榜眼對尋常人來說已然是高不可攀,可對于曾經被張廷玉破格拔到答卷錄第一的戴名世來說,無疑一個巨大的侮辱。 真才實學敗給權勢關系,卻不知傳臚之時,戴名世是個什么心情。 反正消息傳回桐城之后,張廷玉是高興不起來。 戴名世也是桐城人,中了榜眼的消息,可在桐城熱鬧了一陣時間,戴名世又是張廷玉的門生,原本眾人想要請張廷玉熱鬧熱鬧,不過想著他在孝中,只敢遞了個消息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