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522
周道新這人早年跟納蘭揆敘那邊的人有過接觸,吟梅宴的時候便知道了,張廷玉曾問他是不是也不結(jié)黨,他說自己跟張廷玉一樣,可在朝廷這么多年,又哪里有那么簡單的事情?周道新因為當(dāng)初處理朱三太子一案,跟張廷玉算是知己之交忽然成了陌路,雖則后面又好了一些,可張廷玉辦了戴名世一案,便是雪上加霜。 到底是怨不得周道新,也怨不得張廷玉,天要朱三太子死,也只有死。 只是天意難免影響到下面的人罷了。 年羹堯去后,這里只余下顧懷袖與張廷玉。 張廷玉起身,只拉著顧懷袖離開客廳往屋里走,而后讓丫鬟們都離開,這才看向了顧懷袖。 事情的來龍去脈,在張廷玉口中清晰。 他說到后面,卻也是有些說不下去。 “……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可麻煩的是……他的身份?!?/br> “……身份?” 顧懷袖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她微微地一彎唇,不祥的預(yù)感卻開始在她四肢百骸擴(kuò)散。 “他乃朱三太子嫡孫……” 張廷玉端茶喝了一口氣,看著顧懷袖。 又是一個僵局。 那一瞬間,顧懷袖竟然笑出了聲來:“越是荒謬,越是可笑……” 可她知道張廷玉不會說謊。 石方當(dāng)初殺了葉家二姑娘,如今撇開周道新的意圖不算,殺人是該償命,葉家姑娘似乎也罪不至死;可實則更棘手的乃是石方的身份。 什么時候,她的廚子也成為大人物了? 手腕…… “有那么明顯的印記,為什么不早早除了?” “若能除,早該除了……”張廷玉也有些心煩意亂,“血脈之明證,尋常人又豈能割舍?他已經(jīng)隱姓埋名……罷了,事情已經(jīng)成定局了?!?/br> 皇族血脈,隱姓埋名,卻還有印記提醒著他他是什么身份。 顧懷袖將自己的臉埋進(jìn)兩手之中,大拇指按著自己的太陽xue,竟然已經(jīng)沒什么感覺了:“朱三太子一案,是你經(jīng)手,若是被人知道……” 當(dāng)年張廷玉冤殺朱三太子,使之滿門抄斬,如今忽然冒出個石方,說是朱三太子嫡孫,想來張廷玉這頂戴花翎也該不保。 怕是連周道新都沒想過會這樣吧? 不過現(xiàn)在,周道新應(yīng)該還不知道。 “唯一的轉(zhuǎn)機(jī),也在周道新這里。只是……” 只是即便石方不是前明后裔,也難逃一死。 張廷玉不忍心說什么太重的話傷她,只道:“你累了,去睡會兒吧。” “石方是我的廚子,左右還是我該我來處理,與你無干。”顧懷袖望他一眼,終究還是不想連累他,只起身朝著書房去。 她說完,也沒管張廷玉的眼神,坐在書案前面,提筆蘸墨,卻怎么也落不下去。 刑部尚書賴都和如今的順天府尹都是四爺?shù)娜?,顧懷袖早已?jīng)將胤禛在京城個部院大臣之中的派系勢力給摸了個清楚,她也當(dāng)著四爺?shù)穆?lián)絡(luò)中間人,矯雍親王之令,是否能解一時之急?即便是暫時壓住這件事,也不會有轉(zhuǎn)機(jī)。 更何況…… 提頭來見…… 她是給人辦事,給人當(dāng)奴才的,也該看看自己的斤兩。 時日不多,該養(yǎng)起來的棋子都還沒到合適的位置上,石方這件事,對她來說還太早了。 若是再給她一年,或者半年,興許還有回天之力。 如今,她盯著湖筆筆尖濃厚的墨色,手抖了一下,終究還是落下了。 陰謀,陽謀。 左手字落在宣紙上,顧懷袖沉穩(wěn)極了,她想要在周道新發(fā)現(xiàn)之前,將這件事給處理妥當(dāng)。 本就是行走在刀尖上,就無怪乎遇上如今種種怪誕之事。 天色將晚,顧懷袖使人將信函連帶一枚玉扳指,往順天府尹處送,不一會兒便回了消息,說是人已經(jīng)羈押在牢中,只是因為乃是桐城的案子,不好直接處理,只因為有個周道新在,所以案子才能查。 收到信的時候,周道新人已經(jīng)離開了。 石方下獄…… 顧懷袖不清楚這里到底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什么兇險,她也沒跟張廷玉說什么,便直接準(zhǔn)備離開。 只是沒料想,正準(zhǔn)備趁夜出門,前院那邊阿德便來通稟:“夫人,周大人又來了,說是有事要跟二爺說,二爺說事情未可有轉(zhuǎn)機(jī),讓您暫時按兵不動?!?/br> “你只管跟二爺說,好意我心領(lǐng)了,先下手為強(qiáng),留著未免夜長夢多,我只去送他一程。若他跟周道新談好,我那邊的事情也該辦完了?!?/br> 顧懷袖就沒有想過要把石方撈出來,進(jìn)去了哪里還有出來的道理? 更何況周道新不會砸自己的招牌罷了。 之前張廷玉能按兵不動,多半便是因為要等周道新的消息。 這一場最大的變數(shù)就在周道新這里,當(dāng)初他因為冤殺朱三太子案,與張廷玉有了嫌隙,心底對朱氏一族未必沒有愧疚,如今若是知道了石方的身份,必定躊躇猶豫,甚至來找張廷玉。 只是即便沒有那個身份,石方又如何能逃過一劫? 她也想問問他。 順天府尹莊孝之先頭接了顧懷袖的信,便有些噤若寒蟬。 早先顧懷袖調(diào)度四爺京中勢力的時候,就是跟年羹堯等人一起的,不過只聽說背后有這么個人,知道隆科多當(dāng)初有跟這一位夫人商量過事情,又是張廷玉的夫人,如今竟然因為一樁普通的人命官司找上來,府尹能不接待著給個人情嗎? 更何況,四爺?shù)陌庵付寄脕砹恕?/br> 府尹也不是個蠢人,他自然知道單單憑借這么個扳指,并不能證明什么,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緊的是,他也不想得罪顧懷袖,誰知道這背后又有什么?周道新白日里提審了人,走的時候似乎也不大對勁,還說不許人探看。這些個上面的人,都是神仙打架,莊孝之這里只巴望著火燒不到這里來,所以顧懷袖這里說什么就是什么。 若是到時候出事,四爺問起,他就說都是張二夫人使喚的。 想必張二夫人自己來,就已經(jīng)有了這個打算。出了什么事情,都要問到她頭上,張二夫人也不像是有什么懼怕之意。 顧懷袖只度測著胤禛拿不住自己的把柄,周道新那邊即便是知道了石方的身份,也未必會將這件事告知天下,那樣牽連會更大。這件事若是捂住了,四爺那邊追究下來,不過是她舍不得自己的廚子,去送一程罷了。 披風(fēng)裹緊了,兜帽也蓋德嚴(yán)嚴(yán)實實的,顧懷袖才下來走了沒兩步,便已經(jīng)瞧見莊孝之在前面等候了。 “莊大人好等。” “不等不等,才跟這里站了一會兒呢,方接了您的信便回來了,也不敢走。” 莊孝之是個有眼力見兒的,早見過隆科多問計于她的情形,想著指不定今日借著這事還能攀附上好事,又是胤禛又是張廷玉,可不是皆大歡喜? 一這樣想,莊孝之眼底便越見熱絡(luò)起來。 這些人的心思,顧懷袖一清二楚,她笑了一聲,看了莊孝之身邊那人,便問道:“這一位是?” “哦,是下官手底下的主簿,管著錢谷之事,乃是下官智囊,叫潘承。”莊孝之指著潘承便介紹了一番,如今的官吏都是有智囊在下頭辦事的,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