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547
顧懷袖不用猜查不查得到,她只猜這件事是誰做的,就知道是個什么結果了。 天子腳下,堂堂一個舉人老爺沒了,這樣恐怖之事,自然是要嚴查。 可查了兩個月,竟成為一樁懸案。 夏義啊,也就是個鐘,胤禛敲敲而已。 至于敲了之后,是不是有人能從這鐘聲之中明白什么,那便看自己了。 第二四八章 滿門榮華 二月鄉(xiāng)試結束,八月才會準備會試,中間這一段時間,皇上親至圓明園,諸臣工之中緊要者恩同前往。 張廷玉,自然在此列。 原本定了張廷玉為會試主考官,可這回張廷瑑與張家二公子張若靄都要參加會試,按理張廷玉還是要避嫌,所以會試考官掛了個名,余者不由他經(jīng)手。 沒想到,八月會試放榜,張若靄竟然得了會試通場第一,他四叔張廷瑑也在第五,真真驚落朝野上下一地下巴。 張廷玉也是頭疼,放榜當日便把張若靄叫來罵了一頓,反倒是張廷瑑放聲大笑起來。 天底下竟然有侄兒考得比叔叔還好,還是一門出了倆貢士,按著兩人這名次,再入殿試成進士,不過朝夕而已。 八月底放榜完,張廷玉又是高興又是有些憂心。 他如今是禮部尚書,還是內閣學士,翰林院掌院學士,國史館總裁,供職南書房自不必說,前幾月皇上叫他主持編纂《圣祖仁皇帝實錄》,瞧著還有叫他編《明史》的意思,著實令人頭疼。 在將他任命為皇子們的先生沒多久,雍正便又一道詔書,加封張廷玉“太子太?!便暎缃裼殖闪颂?。 一個人頭上頂這么多銜按理說也夠了,更何況,張英出身進士,暫時不提,張廷瓚人已去了,暫時不提。 張廷玉,進士翰林出身;張廷璐,進士翰林出身;張廷瑑,今科方成了貢士,進士翰林出身不在話下;兒子張若靄,會試通場第一,怎么也不可能不是進士,不可能不入翰林。 這么一算,光是這兩朝,張家一門就要出六個進士。 窮人有窮人的煩惱,富人有富人的煩惱,張廷玉有張廷玉的煩惱。 兄弟們考過了,還有晚輩們要考,子侄一輩也是要讀書的,回回都要避嫌,不知多少年才能掌一回文衡,做一回主考官。 不僅如此,更怕樹大招風,當年張英的煩惱,全數(shù)落在了張廷玉的頭上。 他終于沒忍住跟顧懷袖抱怨:“我兒子怎就不能笨一些呢?” 顧懷袖終是白他一眼,沒跟他說話,任他自己想去了。 會試剛過,正值中秋,宮里來了令,許臣工帶各府誥命入宮小聚,也不辦什么節(jié)慶,畢竟還沒三年呢。 張廷玉帶了顧懷袖入宮,卻沒想到今晚還有旁的事情要辦。 胤禛深受康熙末年奪嫡之苦,自然知道個中兇險,他傳諭于幾個心腹大臣,包括張廷玉在內,于養(yǎng)心殿商議建儲之事,當夜議定建儲匣與密旨。他當著大臣們的面,親手寫成詔書,封于匣內,為建儲匣密詔;又書密旨,后貼封條,使人藏于內務府。若有一日雍正駕崩,便按著今日議定之事,取建儲匣,并對內務府密旨,便知何人為儲君。 沒有人不好奇那密旨上寫的什么,可一個掛在了正大光明匾額的后面,一個封入了內務府,非雍正死不得見天日,縱使好奇也無從得知其中內容了。 那時候,胤禛的眼神很奇怪,只盯著正大光明匾額,像是有千萬的情緒,卻終于歸于沉默。 而張廷玉與諸人從殿中退出,恰遇上皇子們來請安,晃眼一看,這些皇子們的眼神,與當初給康熙請安的皇子們,一般無二。 皇家,何嘗不是一個輪回? 回頭這么一看,胤禛背著手的影子,落進殿內深深淺淺的光華之中,竟然晦暗不清了。 康熙當皇帝的時候,胤禛在渴望什么,如今他當皇帝的時候,他們的兒子就在渴望什么。 生在天家,誰不想當皇帝,坐龍椅? 坐過的覺得那龍椅不舒服,可舍不得放手,沒坐過的充滿期待,于是爭相奪取。 張廷玉只跟著人一起出來,便去御花園,入了中秋席。 只是,他晃眼一看,竟然沒瞧見顧懷袖。 此刻,顧懷袖剛接到蘇培盛的通傳,說是萬歲爺要見。 這是康熙駕崩之后,顧懷袖頭一次入宮,只是這“萬歲”的已經(jīng)另有其人了,侍奉在皇上跟前兒的,也由李德全和梁九功,換成了蘇培盛與高無庸。 “蘇公公叫個小太監(jiān)來就是了,何必自己來一趟?” 顧懷袖客氣了一句,腳上倒是很自然地朝前面走了。 蘇培盛敢在旁人面前拿大,萬不敢在顧懷袖面前拿大,連聲道:“這不是許久沒見過您了嗎,心里想得慌,索性自己來跑一趟,您是什么身份,何苦故意問話為難奴才呢?” “早說了我跟你是一樣的身份?!?/br> 顧懷袖也不回看一眼,已經(jīng)過了掌燈的時候,宮里的道有些暗,兩邊提著燈籠的宮女倒是低眉順眼,萬分地乖巧。 那燈光晃著前面地面,倒把月光都擠沒了。 她復道:“萬歲爺怎的忽想起來見我?” 現(xiàn)在胤禛成了皇帝,他們這些下面辦事的奴才,能留了一條命就是萬幸了,顧懷袖乃是個女流之輩,也不可能跟年羹堯、隆科多這兩個一樣高官厚祿,封到一品夫人已經(jīng)頂了天。 宮中行走,可不是容易事,顧懷袖心里還謹慎著。 “這個……” 蘇培盛倒是知道建儲的事情,想了想,索性胡謅道:“指不定是有什么要緊事呢?” 誰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緊事? 萬歲爺其實是個挺隨性的人,喜怒無常也好,任性胡為也罷,實則皇上的心思是他們這些身邊伺候的人摸得清楚一些,蘇培盛跟高無庸便是其中翹楚。不過,有時候想想,張二夫人未必不了解皇上,只是不是對皇上每件事都清楚。 某種方面說,顧三還是胤禛知音呢。 心里亂七八糟地念頭轉著,不一會兒養(yǎng)心殿便到了。 顧懷袖往前面一站,腳底下的水磨石地面打過蠟一樣,光可鑒人,映著兩旁的燈火。 宮門深深,圓月高懸,星火燦爛,周遭靜寂。 蘇培盛進去通傳了一聲,沒一會兒里頭便傳來聲音,輕細得很:“叫她進來?!?/br> 于是,轉眼又看蘇培盛出來,請顧懷袖進去,自己卻沒進去,在外頭候著了。 心里終究不大放心,進去的時候,顧懷袖還有些遲疑。 進了門,朝著左面折進,顧懷袖才想起來,這地方有些眼熟。 當年康熙逼她動刀子的地兒,甚至兩邊排著的書架都是原來的模樣,臨窗一張書案,旁邊擺了椅子,上面沒人,正面一張寶座,胤禛就盤坐在上面,似乎是坐禪,手里掐著十八粒沉香佛珠穿成的持珠,搭著眼簾,沒聲音。 顧懷袖摸不準今兒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也不敢攪擾了他,想想還是無聲地跪了下來等著。 屋里鋪著毯子,倒是也軟和,更不冰冷。 香爐里的是沉香,一聞便知是最上等的料,出來的煙線很純。 顧懷袖一直埋著頭,沒敢抬頭看,也不知跪了多久才聽見頭頂有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