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jié)閱讀_587
四爺就跟鈕祜祿氏在帳子里戲鴛鴦,袍子都脫了半茬兒,正在得趣之處,外頭便又傻貨來報說是人來了。 不知道的人聽了只知道是“人”來了,到底是哪個人來了卻還不清楚。 四爺當時在帳子里咒罵兩聲,直斥這人沒眼力見兒,奴才脾性比主子爺還大,回頭得緊些皮。 可按著張二夫人也快進來了,顧不得許多,說是事兒要緊,忙叫人穿衣裳,外袍是一面走一面穿的。 到了廳中,果見顧三低眉斂目站著,四爺那臉色就黑了一半,展開了雙手叫奴才們把衣裳扣好,又收了收箭袖,這才坐下來叫她回話。 高無庸想想那場面,也真是夠滑稽,忽然想起曹cao赤腳見那個誰來。 不過,當今皇上,便是那個時候忌憚上張二夫人,也開始明白風(fēng)向的吧? 鈕祜祿氏倒是個聰明人,不曾說什么話,帶了四阿哥就走,如今也該她這樣本分的人當太后。 高無庸又撥了撥香灰,看向放在一旁的匕首、鴆酒、白綾。 一爐的香便快燒完了,殘灰都堵在里面,像極了在雍親王府的那個晚上。 那是張二夫人那個廚子被斬的晚上。 四爺與年主子在一塊兒,才**過,只叫年主子念佛經(jīng),還待要做些什么,晦氣的張二夫人便候在外頭了。 四爺只一句話:叫她滾。 年主子卻還有些于心不忍,可轉(zhuǎn)眼又只能陪著四爺親熱。 有時候覺得年主子是個心狠的,可有時候又覺得她沒黑到家,因而最后只能死在翊坤宮。 死前,年主子還見了張二夫人一面。 那時候,人是蘇培盛送走的。 可蘇培盛回來說,他犯了欺君之罪。 年主子的下場不大好,不過這個晚上是不知道的。 張二夫人在外頭站了一個時辰,不是在府外,是在院子外頭,臺階前面,距離屋子并不遠。 這也是蘇培盛作的主張,將人給放了進來。 張二夫人也不說自己來干什么,仿佛她往那兒一候,四爺就知道她求的是什么一樣。 實則,四爺似乎也真知道。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外頭下了雨,年主子都睡過一覺了,主子爺起身時還在半夜,捧了手爐,便問:“她還等著?” 高無庸于是小心翼翼上去說:“還等著,外頭下雨,冷得厲害?!?/br> 四爺于是一挑眉:“凍著她?!?/br> 屋里暖暖和和,安安靜靜,沒人敢說話。 張二夫人還在外面。 于是,胤禛又道:“方才爺不是叫她滾嗎?” 蘇培盛又跪了下來:“張二夫人她……” “也就是個犟脾氣,看她能撐到幾時,人都死了還想要個尸首!” 四爺面皮都沒動一下,叫人端了碗茶來吃。 高無庸瞅了外面一眼,掛著燈籠,雨幕里影影綽綽,看不分明,確有一道影子杵在外面動也沒動一下。 端著茶,胤禛就走到接著廊邊的檐下看著,似乎頗覺有趣。 過沒一會兒,四爺便叫人給他披了大氅,打了傘,朝著庭中去,站在臺階上,就低眼看著張二夫人,道:“求爺辦事,也該有個求爺?shù)哪?,是也不是??/br> 張二夫人身子似乎抖了一下,高無庸手里提著的宮燈也閃了一下。 雨珠淅淅瀝瀝掉下來,地上濺起一團一團的水花。 顧懷袖渾身都濕了,嘴唇顫了顫,開口澀聲道:“奴才……” “跪下?!?/br> 胤禛打斷了她的話,只有這兩個字。 跪下。 對高無庸與蘇培盛來說,這真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字眼。 可當時的張二夫人臉上是什么表情? 蘇培盛說他又不記得了。 高無庸想想,也不記得了,卻不知是不愿意想,還是真不記得了。 四爺見她沒動作,又慢聲重復(fù)了一遍:“跪下?!?/br>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張二夫人終于跪了下來。 她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力氣,甚至抽去了脊梁骨,伏在了雍親王跟前兒。 四爺捧著手里,那手還是溫溫?zé)岬?,伸出去便掐她下頜,面無表情道:“當奴才,好好聽話。” 張二夫人沒說話。 胤禛似覺無趣,便又放了,只把手爐砸到顧懷袖面前,還是那句話:“滾吧。” 當啷一聲,被雨落的聲音掩映在夜色之中。 香爐墜地,香灰全落出來,一如胤禛這一生最后的一刻,珠串墜地。 慘白還帶著余溫的香灰撒落雨中,很快被臟污的水給浸濕,貼在地上,像是幾條難看的蟲子。 當時四爺沒發(fā)作,回去生了好大一通火氣。 蘇培盛個嘴碎的,又說了,還以為當時四爺要把張二夫人拽到榻上去呢。 高無庸全當自己沒聽見。 只是如今,一切都想起來。 高無庸抽了匕首出來,仔細用袖子擦了干凈。 香爐里最后一縷檀香,幽幽地盡了,只余下滿爐殘灰。 他一刀割了自己脖子,看見自己的血出來涌滿整個香案,過了一會兒才一下?lián)涞乖诎干稀?/br> 香爐被撞倒。 到底四爺與張二夫人,是誰對不起誰,誰背叛了誰,又是誰心狠手毒,罪有應(yīng)得…… 似乎,都不要緊了。 蘇培盛常思索張二夫人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可如今也都不要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