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卿聲音沙啞道：“我夢見你把我們的兒子仍水里，泡化了?！彼f著哽咽了起來，“然后你說我生又不能生，讓你們蕭家絕后了，要休了我令娶他人。嗚嗚嗚，你這個畜生，你這個負心漢?！?/br>
    小紙片噫了一聲，緊緊趴在關(guān)卿胸口，譴責地看著蕭七。

    蕭七思忖片刻，道，“明天我?guī)闳プ鰝€檢查，給你拍個腦CT，看看你腦子到底什么毛病。”

    “……”關(guān)卿臉拉了三尺長，意興闌珊地甩開蕭七的手，“我是有病，不像你鋼筋鐵骨，百毒不侵?！?/br>
    蕭七黑沉深邃的眼睛牢牢釘在關(guān)卿臉上，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出口，只是沉默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關(guān)卿賭氣一樣側(cè)過身不看他。

    房間里的氛圍沉悶而壓抑。

    過了一會，關(guān)卿懨懨地說：“我想吃千里香的小餛飩，要N大后門口那家的?！?/br>
    蕭七嘴角微微上揚，嘴上卻不耐煩地說：“都這個點了，醫(yī)院進出多不方便。再說了，這么晚了吃多了不消化?！?/br>
    關(guān)卿冷冷地無理取鬧：“餛飩和分手，你選一個。”

    不想被再次分手的蕭七爺只好勉為其難地去給自己的前男友買混沌。

    蕭七走后關(guān)卿立馬爬起來摸出手機給尺八打了個電話。

    尺八那頭似乎有事，響了快十聲才姍姍接起來，聲音啞啞的：“關(guān)卿哥哥，有事嗎？”

    關(guān)卿聽著他聲音奇怪，似乎帶了一縷哭腔，剛開口想問怎么回事，就聽那頭傳來秦鑒的聲音：“是觀主？”

    尺八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

    關(guān)卿驚了！月黑，風高，孤男寡男，還有尺八異樣的聲音，他不得不多心，壓低聲音嚴肅地問尺八：“尺八！秦鑒在你那？”

    尺八被他突然嚴肅的聲音唬了一跳，愣了愣：“是啊?！?/br>
    關(guān)卿握緊手機，厲聲道：“你告訴秦鑒！你還未成年，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尺八似乎沒弄明白他的意思，呆在那頭半天不知道怎么回話，還是秦鑒將電話拿了過去，淡淡道：“觀主你想多了，我在給尺八輔導作業(yè)。”

    關(guān)卿窒了窒，訕訕道：“那尺八怎么哭唧唧的……”

    秦鑒哦了一聲：“他這次摸底考試數(shù)學就考了四十四分，我剛剛說了他兩句，話有點重……”

    “秦鑒！”尺八惱羞成怒的聲音傳來。

    關(guān)卿沉默片刻，語重心長道：“對孩子的教育不能cao之過急，尺八自尊心很強，你得慢慢教他。你告訴他，四十四分不丟人，我那時候數(shù)學還考過三十八呢。”

    秦鑒不覺反問了一句：“你們那時候滿分一百五吧？”

    于是電話兩頭都沉默了，關(guān)卿清了清嗓子，假裝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你把電話給尺八，我有事問他?！?/br>
    “不用了，觀主你是想問蕭七的事吧，我也知道，你有什么想問的，直接問我就好了?！?/br>
    話到嘴邊，關(guān)卿突然又猶豫了。

    秦鑒看穿了他的猶豫：“你害怕聽到不想聽到的嗎？如果害怕，我就掛了，尺八的數(shù)學試卷還沒糾錯完?！?/br>
    “……”關(guān)卿黑著臉看了眼時間，馬上道，“說說說，你說。”

    秦鑒略一沉吟：“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關(guān)于蕭七最清楚的應(yīng)該是納音觀主，畢竟當時是他救了蕭七。我們只知道納音將蕭七救回觀里的時候，蕭七已經(jīng)斷氣了，陰差的勾魂索都纏上了他的脖子。當時納音將第四道的官符及時給了蕭七，讓他成了定坤觀的道主。定坤觀和陰間有個不成文的協(xié)定，定坤觀每年幫陰間緝拿十惡不赦的厲鬼亡魂，作為報酬，觀中的道主可以多一條‘命’，這一條命不是長生不死，只是在我們遇到生命危險之際可以讓陰司放我們一馬。蕭七由此便‘活’了下來，可是當時他的確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但是納音用了某種辦法使他能和常人無異，行走在陽間?！?/br>
    他頓了一頓道：“這個法子連尺八都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比南家的走尸高明了不止一截半截?？墒羌{音現(xiàn)在死了，蕭七的衰弱是注定的了。這一次佛灰對他造成的傷害是肯定存在的，但是他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關(guān)卿你知道的，死人是不會再死第二次的，只不過會讓他剩下的時間變得更少而已。”

    關(guān)卿好半天才從嗓子里擠出一句話：“他還有多久？”

    秦鑒和尺八交換了一個眼神，肯定道：“長則一年，短則數(shù)月?！?/br>
    ……

    秦鑒掛了電話，尺八坐在書桌前面色冷淡地看著他：“你說得太多了。”

    “哦，是嗎？”秦鑒不以為然地拉過遍布紅叉的試卷，“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執(zhí)意讓關(guān)卿做這個觀主，但是他現(xiàn)在既然是觀主了，身為道主我就有義務(wù)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尺八譏誚道：“你不是一直很抵觸做這個道主，從沒把定坤觀當回事嗎？”

    秦鑒語氣淡淡：“誰告訴你，我沒把定坤觀當回事的？沒當回事，我為什么放著好好的假不休，跑來給你補習數(shù)學？”

    尺八被噎得說不出話，看了一眼一片江山萬里紅的試卷，雙耳紅得像燒起來一樣，狠狠地將書翻得嘩啦啦響：“我讓你來了嗎？！”

    “你馬上要高考了，雖然你語文和英語很好，但是數(shù)學這個分想上個985很難。”秦鑒實事求是道，他的語氣一直不慍不火，卻偏偏氣得尺八咬牙切齒，秦鑒微微一挑眉，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嘲諷，“你家先生的心愿不就是讓你考個好大學嗎？怎么，你想讓他的在天之靈看見你這個四十四分的試卷，不得安息？”

    尺八隱忍再三，忍氣吞聲地拿起筆：“你繼續(xù)說?！?/br>
    秦鑒提筆勾出一個題，筆尖稍稍頓了頓：“尺八，你知道納音的遺體在哪里是嗎？”

    尺八倏地抬起銳利的雙眼。

    ……

    等關(guān)卿掛了電話，他對著手機很久沒有任何動作，仿佛凝固成了一尊塑像。

    小紙片擔憂地勾勾他的手指：“粑粑，你是在傷心嗎？”

    關(guān)卿仰頭迅速擦了一下眼角，笑著撓撓它的腦袋：“沒有哦，世間萬物都會生老病死，粑粑只是有點不甘心而已?！?/br>
    小紙片聽得似懂非懂，它理解不了關(guān)卿的話，卻能感受到他的悲傷，溫順地趴在他手背上：“粑粑要是不開心，另外一個粑粑也會不開心的哦?！?/br>
    “我知道啦，”關(guān)卿收斂了臉上最后一絲難過，從蕭七的外套里摸出一根鋼筆，興致勃勃道，“兒子，你看你都這么大了，還沒有臉，粑粑給你畫個臉吧！”

    “……”小紙片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不想讓關(guān)卿的情緒更低落，只好視死如歸地躺平在關(guān)卿手中。

    蕭七拎著餛飩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關(guān)卿在小紙片圓乎乎的臉上運筆如飛，連他走近了都沒聽見：“干什么呢你？”

    關(guān)卿興高采烈地拎起小紙片對他道：“看！咱們兒子有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