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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觀近期捉鬼驅邪工作發(fā)展戰(zhàn)略_第113章

    從那天后道人便時不時教關卿一些東西,有時是粗淺的藥理,有時是一些玄乎其玄的命理,關卿學得很快,仿佛這些知識天生就印刻在了他腦子里,此時不過是拿出來溫習一遍而已。

    道人的脾氣總是溫柔和軟,關卿看不見他的樣貌,但是聽他聲音覺得他不像個道士,而應該是個在私塾里教書的文雅先生,連有時候的遲鈍迂腐都如出一轍。即便關卿偶爾控制不住的發(fā)脾氣,他也只是在旁無奈地笑著。

    關卿從不愿意說話,到簡單的“嗯”“唔”“好”,終于有一天他幫著道人裁符紙突然問:“你是不是想收我做徒弟?”

    道人一驚,一筆朱砂險些飛出符紙外,他結結巴巴地說:“是,是想的,但是你要是不樂意……”

    “我樂意?!标P卿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當即放下剪刀,跪在地上朝道人磕了三個響頭,清脆地叫了聲“師父”。

    “哎,好好好?!钡廊思拥卦挾颊f不全了,直道好,手忙腳亂地將關卿扶了起來,高興道,“以后我就有徒弟啦?!?/br>
    道人十分高興,晚上一口氣蒸了一籠黃面饅頭,撐得關卿半夜沒睡著。

    道人收了他做徒弟,自然要問他姓名,也將自己的道號告訴了他——知春,聽著像個姑娘家的名字,但他的語氣沒有半分不好意思。

    關卿很納悶他為什么之前從不問自己姓名。

    道人用從未有過的嚴肅口吻告訴他:“我輩中人,姓名與八字皆是命之所系,非至親至交者絕不能告知。你如今是我徒弟,自此后你我?guī)熗较嘁罏槊冶禺攦A己所能,教你護你?!?/br>
    關卿哦了一聲,想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可是一如之前那般,他半個字也無法說出。

    道人看著他,發(fā)出聲憐憫的嘆息,便道:“既然你無大名,我便贈你一命,你姓關,便叫關卿如何?”

    關卿愣了很久,大霧茫茫般的前塵因果在此刻向他揭開一角,這一角足以讓他洞悉一些被時間掩蓋的真相。他的眼中忽然泛起一陣酸熱,唬得知春道人驚慌失措道:“你若不喜歡,為、為師再給你另擇一個便是,你別哭啊。”

    “沒有,”關卿眨去眼角的淚花,露出上山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我很喜歡?!?/br>
    他笑起來當真好看得很,連他的師父都看得一愣一愣,過了很久輕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我徒不凡,非池中物。”

    關卿并沒有聽見他的師父那聲飽含著nongnong憂慮的嘆息聲,只在想那個男人很久沒有來山上了。

    他這么一想,男人當夜便來了,關卿來不及高興,卻聽他說:“我這次來是和你告別的,小瞎子?!?/br>
    他嘴里還嚼著煙草,口齒不清,一派吊兒郎當?shù)钠ψ酉唷?/br>
    關卿掌心里的符紙捏成皺巴巴的一團,他冷冷地笑了笑:“走就走,還特意來知會一聲?”

    “哎呀,別那么無情嘛?”男人趴在他對面,頭枕著胳膊笑著看他,“我們好歹也有過命交情,你好歹裝一裝舍不得我嘛?!?/br>
    關卿心說,我舍不得你,非常非常的舍不得……

    “哎,沒良心的小瞎子。”男人在他腦門上崩了一下,覺得不順手,還是熟稔地摸到后頸揉了一揉。

    小孩兒的后頸養(yǎng)出了嫩rou,揉起來細膩光滑,手感很好。

    沒揉兩下,一束冷冽的鋒芒直刺他面門而來,他一聲驚呼,折腰仰面一閃!

    險險避開。

    “下次再亂摸,剁了你的爪子?!?/br>
    關卿的聲音冷漠不足,惱羞成怒倒是十成十。

    男人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膚白如玉的雙頰浮著層淡淡的紅暈,心弦又被驀然一勾,勾得他猝不及防。

    他愣了一下,沒再說什么,而是默默陪著關卿裁了一晚上符紙。

    等關卿醒來,空氣里只留下淡淡的煙草味。

    知春道人蹲在院子里澆花,一抬頭看見自己的小徒弟扶著門框,雙眼無神地看著院門的方向,呆了呆,說了句廢話:“他走啦。”

    “我知道?!标P卿淡淡地說。

    知春道人搖搖頭,繼續(xù)澆他的話:“亂世啊,人命如草芥?!?/br>
    是啊,亂世啊,關卿仰頭看著黑漆漆的天幕,他什么時候才能脫離這個荒唐可笑的命運。

    從此以后,關卿再也沒見過那個男人了。

    等他道術小成時他有事無事便開始算卦,這座山被一層看不見的禁制所籠罩,什么妖魔鬼怪都沒有??床灰姽砉?,他做的最多的便是算卦。

    他算了很多卦,男人顛沛坎坷的命運在他指尖驚心動魄地起伏。

    他入了伍,當了兵,九死一生打了勝仗,立了功升了軍銜,命中……還有了姻緣。

    算到他的姻緣時,關卿的心咯噔一聲,像一碗涼水灑滿了他的心頭。雖然算不出他的姻緣是何人,但關卿知道以男人現(xiàn)在的身家,自然不缺良配佳偶。

    那一夜關卿把他屋里的東西砸了七七八八,砸完后沒地方睡覺,呆呆在門檻坐了半夜,困得不行,只好又轉身慢騰騰地摸索著開始收拾屋子,一直收拾到了天亮沒收整完。

    他師父一大早看見他一片狼藉的房間,哎呀哎呀叫了半天,但愣是沒動手幫他。

    關卿從此以后發(fā)脾氣,只撕紙,不砸東西。

    山中日月過得無聲無息,關卿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得道飛升,身不在人間,喧囂世間離他遙遠得恍如隔世。

    直到一日,他算出了一個死劫。

    不是他,是七爺?shù)摹?/br>
    等他算到時,關卿便知道,晚了。

    這一次他沒有發(fā)脾氣,也沒有砸東西,而是坐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久到知春道人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找了過來。

    知春道人看著自己的徒兒,長長嘆了口氣。

    關卿慢慢地說:“他死了。”

    知春道人在他身邊并肩坐下:“凡人皆有一死。”

    關卿哦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知春道人就陪著他的小徒弟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