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jié)閱讀_24
幽州地處疆域之界,諸多烏桓羌胡往來,對女子的約束也遠不如中原之地,加上公孫瓚在幽州的威勢就連幽州之主劉虞都要給幾分面子,王嫵這般無肆無忌,除了被劉夫人抓個正著要被說上兩句,其余人見了,反倒要結(jié)合她那疾馳三百里的傳言,贊上一句不愧是白馬將軍的女兒。至于之前的公孫嫵是什么模樣,反倒是沒人說起一言半語。 這一年里,王嫵不但磨著劉夫人尋人為她縫了正常的褲子,更是尋了鐵匠,打了一副鐵鑄的馬鐙出來。 雖然所謂馬鐙,只不過是一雙燒鑄了細鐵鏈的薄鐵環(huán),扣穿過馬鞍的銅扣之上,遠不及后世的漂亮精致。但對于王嫵而言,比之前她粗粗扎出來,隨時都有可能在墜馬時扣死腳踝的腰帶要好了不知多少。 但是當陳匡看到這副做工拙劣的馬鐙時,卻是露出了和趙云他們頭一次看到王嫵用腰帶做蹬一樣的表情。 隨后,陳匡便每日來看王嫵騎馬,再到后來,更是帶了一卷卷竹簡陪著一樣看王嫵騎馬的趙云一起看。 王嫵本不知道陳匡每次神秘兮兮地究竟帶了什么東西來給趙云看,直到又一次,她縱馬回來時,聽到趙云指著竹簡其中一段,眉眼中激動仿有光彩萬丈:“此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也!” 一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但在這一年里,王嫵有褲子穿,有馬騎,還有人舞槍給她看,雖說每個月大姨媽造訪的那幾日還是有些郁悶,但總算以公孫瓚的身家,她也不用再撕中衣內(nèi)衣,干凈的布總還是少不了的??偟膩碚f,除了王嫵少女的身體有了起伏變化之外,日子暢快又平靜如水。 王嫵在馬上稍稍晃神,隨即手在馬背上一撐,右腳用力,左腳踏蹬、抽腿,穩(wěn)穩(wěn)地躍下馬背。 正要松開韁繩,陳匡上前一步,向她施了一禮,又指指那副馬鐙:“這馬具……” “不可為他人所見!”不等他話說完,王嫵立刻接口,替他將下半句話說了出來,“陳先生說了很多遍了,嫵切記在心,不敢忘?!?/br> 見趙云很熟練自覺地已經(jīng)在他們說話的時間里從馬背上解下馬鐙,陳匡只能無奈地搖頭:“究竟是你記得了,還是子龍記得了?” 語氣里的調(diào)侃,王嫵只作未覺。 公孫瓚的這位唯一的謀臣對她和趙云極為友善,先是幾番示好,又特意結(jié)交,還拿了孫子兵法以切磋為名指點趙云用兵之道。 對此,王嫵不是沒有過疑惑。若說是曲意奉承,王嫵只是一個女子,對古代人來說,遲早是要外嫁他人的。奉承她,倒不如去奉承已經(jīng)開始慢慢接觸公孫瓚兵權(quán)的公孫續(xù)。而趙云,雖說最近一年也算是被公孫瓚頗為看重的年輕將領(lǐng),但畢竟還年輕,論位高,論權(quán)重,人脈,全比不上田楷嚴綱之類的老將。 不過,從趙云的反應(yīng)來看,陳匡所講解的孫子兵法,極對他的胃口。而陳匡每次不嫌啰嗦地關(guān)照王嫵藏好馬鐙,也確實是為她考慮的一番好意。 這副馬鐙在王嫵看來只是尋常,但在他們眼中,卻是難得的巧思易制之物。公孫瓚以騎兵為長,若是有了這馬鐙,天下任何一方諸侯都可以輕易練就和公孫瓚一樣的騎兵。 那到時候,幽州勢必勢危。 因此,而若這馬鐙之事被公孫瓚知道了,縱使他再愛惜這個女兒,也絕不可能讓她有任何機會將這個巧思透露給其他人。 出嫁,不要想;怕是就連她這條性命,在爭雄天下面前,公孫瓚也不會多加吝惜。 王嫵撿起還攤在沙里的竹簡,四面抖了抖,卷起來遞給陳匡,將他那句話擋了回去:“陳先生的竹簡,確是每回都是我記得?!?/br> 陳匡大笑著接過竹簡,正要說話,突然身后又是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 趙云眉峰微動,脫下長袍將馬鐙裹于其中,又置于馬背之側(cè)。 “趙哥,趙哥……”范成一面放馬奔馳,一面大聲高呼,來得極快。只一會兒就已經(jīng)到了近處,雙手放脫韁繩,馬未停,人已利落地翻身而下,穩(wěn)穩(wěn)地站在他們面前。 少年在這一年里長高了不少,只是身板還是一副瘦瘦弱弱的樣子。 王嫵照例在他額頭上拍了一下,半開玩笑地訓他:“陳先生說,軍中需慎行嚴止,不許驚惶高呼,擾亂軍心!” 范成一心想賣弄一下騎術(shù),沒來得及躲開,被她拍了個正著,一腔興沖沖不由都化作了懊惱,不由輕聲嘀咕:“夫人還說過,女郎要謹言慎行,肩平步穩(wěn)呢,也沒見你聽進多少?!?/br> 王嫵眼一瞪,正要說話,趙云正從馬后行出,正好看到范成捂著額頭抱怨的樣子,不禁失笑,搖了搖頭,轉(zhuǎn)而向陳匡賠禮:“讓先生見笑了?!?/br> 陳匡和王嫵相視而笑,但待范成將此來的目的說出來,卻讓他們臉上的笑容一僵,面面相覷。 “那個涂了滿臉黑灰,和趙哥打架的黑山匪張燕,派了人來送禮,說是作為昔日贈鞭的回禮!” 王嫵心里一咯噔,和趙云對視一眼。 當初她送馬鞭給張燕純屬是想表達一下自己對于狠狠抽他一頓鞭子的渴望之情,可沒指望對方還能因為這個給她什么回禮,尤其還是時隔一年之后。 陳匡沉思片刻,卻突然長聲而笑:“主公破袁,又要添一大臂助!”他拍了拍趙云的肩膀,續(xù)道,“子龍,你可記得,當日你要向主公舉薦張燕,反被我所阻?” 趙云沉吟了片刻:“先生當日言,薦張燕而使主公求之,不若等張燕自投之日,成主公破袁之功。照先生看,張燕這次是來向主公投誠的?” 陳匡摸了摸下巴處有些刺手的微須,笑得像一只老狐貍:“袁紹磐水大敗后,據(jù)衡水而守,一年以來不曾向我軍發(fā)一箭,進一步,卻將全力用于收攏后方,拔除冀州之內(nèi)韓馥殘留的勢力和以于毒為首的黑山軍。而就在兩個月前,袁紹在鄴城斬于毒全軍一萬人,受降其部眾三萬余。” “所以現(xiàn)黑山軍只余張燕一支在與袁紹相抗?”趙云很快反應(yīng)過來,清俊英朗的容顏猶如朝陽烈日破云而出,神采飛揚,“所以張燕此來,名曰還禮,實則是為求援!若我按兵不動,張燕勢必獨力難支。而袁紹若滅張燕,必會重新?lián)]師北上,攜大勝之威,與我軍再戰(zhàn)勝負!” 陳匡微微瞇起眼,唇角慢慢勾起:“黑山張燕所將者,不亞十萬之眾,袁紹縱勝,也將是慘勝,我軍若是出擊時間算得好……” 趙云有些遲疑:“先生的意思是,任由張燕和袁紹相攻……” “非也,”陳匡右手執(zhí)竹簡,在左手掌心里啪地一敲,抖落黃沙簌簌,“張燕可戰(zhàn)袁紹,亦可降袁紹,他手里可有十萬人馬!” 趙云展眉。他與張燕雖只見過一面,但極欣賞張燕豪直的行事之風,又豈愿眼睜睜任他被袁紹所滅? 見陳匡又陷入沉吟思索,范成終于插上了話,搖頭晃腦地纏著王嫵和趙云猜張燕送來的究竟是什么禮物。 王嫵被他的樣子惹起了好奇心:“看你這樣子,我送人馬鞭,他還能給我送件好東西不成?” “女郎若有興致,大可與我等一起去看一看這位黑山軍的來使?!标惪镅壑械男σ庑赜谐芍瘢@然已在心中定計,“我們看人,你看禮?!?/br> 他們邊說邊往回走,誰也沒注意到范成落在后面,縮著脖子,使勁憋著一臉捉狹的偷笑。 作者有話要說:大姨媽來了,大姨媽又走了,大姨媽還會再來噠!趙將軍早晚會明白他到底看到了神馬!哇哈哈~ 來一張塢堡的陶土模型圖,阿嫵妹子的家就長成這樣~易守難攻! 這一年是阿嫵難得的太平日子,不過這些日子里她也是有做功課噠~以后會很有用很有用!有親能猜出來她做了什么功課么~放心大膽地往大里猜! 至于這個禮物,嘿嘿,也很要緊喲~張燕也是個妙人! ☆、第二十五章 一路上,王嫵忍不住在心里對張燕所送之物猜了無數(shù)個版本。 從金玉珍寶到綾羅綢緞,從刀槍劍戟到鴆毒白綾,是善意的示好,亦或是報那贈鞭之仇的以牙還牙。她甚至還想過張燕會不會給她送頭巨虎猛獸之類的“寵物”。 想天龍八部里喬峰被封為契丹南院大王時,就有屬國送了頭獅子給阿紫玩賞,既新奇,又大膽,倒是很符合張燕現(xiàn)在既要送禮向公孫瓚示好,又能作為王嫵贈鞭示威的“回禮”。 但當王嫵真的看到那禮物時,她還是不由感嘆自己的想象力太過匱乏。 那所謂的禮物,不是一件,而是一堆,不是物,而是人! 十多名男女俱是雙手被縛,口塞布條。男人大多衣著破爛,臉上身上都帶著血漬。女子雖也穿得單薄,卻都是樣貌清秀,只是有的兩眼大睜,有的雙目緊閉,各自驚恐萬狀,淚痕遍布,被堵住的嘴里間或還會溢出一兩聲嗚咽。 王嫵眉尖微蹙,她倒是忘了,這個時期,人也能當做互贈的禮物。在公孫瓚這府里,像這樣的“禮物”,還真不少。 她當然不會沒心沒肺貿(mào)然“發(fā)善心”地喊著“自由價更高”的口號,將這些人放出去。 在這個時代,這些全無能力自保的人,命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要么被人擄為“禮物”,掙扎著求一線溫飽,要么,就只能做一縷亂世孤魂。 只是這特地指明送給她的,又有何特別之處呢? 王嫵的目光不由從那些人臉上一個一個細掃過去。 見了王嫵,這些人都像見到了洪水猛獸一般拼命地往角落里縮。唯獨一人,端坐于原地,巋然不動,冠斜衣亂,口不能言,卻鎮(zhèn)定如山,目光幽深。 “程昱程先生?”王嫵訝然,她萬萬沒想到,張燕所謂的“回禮”竟是他! 一年多未見,程昱容顏未改,甚至連頭上的白發(fā)都沒多出幾根來,然而卻在一抬眼間,那一副不出眾,甚至此時髻歪發(fā)散,有些灰頭土臉的相貌,卻頓時生出一股凜然如山之感來,叫人無法忽視。 王嫵沒想到被她視作挖墻腳專業(yè)戶的程昱竟還有如此一面,不由愣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調(diào)侃不覺變成了幾分慎重:“程先生緣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