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jié)閱讀_36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那時候扮演知心大jiejie,套取甘陵城內(nèi)袁紹動靜的附贈品! 本以為那次她和趙云獲悉袁紹在磐水的部署,險之又險地挽回磐水敗局便是得到了回報。哪知,更大的回報,卻是在陳匡這里! 若不是這么一出,公孫瓚就算在磐水不一敗涂地,也遲早被陳匡這里應外合的無間道給玩死。 見王嫵驚訝又了然的神色,陳匡最后苦笑一聲:“本想滅了袁紹,報我家門之仇后,便辭主公而去。這件事,將永遠無人知曉……” “也罷,欲人勿知,莫若勿為。袁紹大勢已去,滅亡不在幾日,你要殺要剮,匡無怨無悔?!?/br> 陳匡長長吁出一口氣,又恢復了那個萬事在胸,字字珠璣的儒雅謀士模樣,負手而立,坦然微笑。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證實了這個玩無間道的高手,可是王嫵卻一點也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因為她還是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 趙云送走張燕,從門口走進來,見陳匡一身瀟灑,而王嫵卻是一臉糾結,剛向王嫵投了個詢問的眼神,王嫵便擰著眉頭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心中的猜測一旦被證實,趙云心里“咯噔”一下,盡管早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不由自主地不愿相信。這一年多來,陳匡于他,亦師亦友,沙盤論兵,指點江山,何等和睦,何等親近! 腰間的佩劍徐徐出鞘,右手握得死緊,幾乎要將那劍柄生生握斷,利刃的寒芒將最后一縷夕陽的余暉映得森冷而刺眼,映出陳匡云淡風輕的容顏。 “且慢?!?/br> 聽到背后利劍出鞘的聲音,陳匡甚至闔上了雙眼,卻不防王嫵突然出聲,出乎意料之下,不由微微一愣:“阿嫵還有何賜教?” “敢問先生,家父可有望稱雄于天下,南面而稱王?”王嫵問得認真,語不驚人勢不休。 陳匡大吃一驚,臉色急變,目光急急向趙云一瞥:“怎可如此胡言!” 雖天下大亂,漢室卻仍為正統(tǒng)。這也是為何即使群雄并立,手掌地方生殺大權,卻始終沒有一人敢稱王稱帝,因為任何一人只要在這時候表露出這個念頭,無疑會立刻成為眾矢之的,被套上反賊禍亂的名目。 王嫵卻輕描淡寫地扯扯嘴角:“先生方才也說了,父親剛猛有余,獨缺謀慮,若非先生之助,連袁紹都難攻克,又何談統(tǒng)御天下?而以父親寧可戰(zhàn)死疆場,也不屈身于人的剛烈性子,他日……” 她上前幾步,在趙云手背上輕輕一推,嗆的一聲,歸劍入鞘,說出口的話卻是片刻不停,字字清晰,亦如金石之音:“先生若要走,我不攔你,今日之事,以前之事,父親都不會知曉,也不會有其他人知曉。只望他日疆場相見,先生手下留情。” 陳匡勃然大怒,憤而拍案:“匡背棄袁紹,只為家仇!你竟以為匡是茍且性命,只知名利而背信棄義,擇主另事的勢利小人么?” 趙云目光一凜,側身將王嫵擋在身后。王嫵卻在他手臂上輕輕拍了拍,示意無妨。 陳匡見王嫵容色淡然無波,心中的不甘之意頓時為之一結,不由一怔。突然間,他反應過來,盯著王嫵的目光多了一份不可置信,手指在竹簡上敲了敲:“事已至此,我若不走,你還敢瞞著主公?任由主公用我的計謀行事?” 王嫵輕笑一聲,也伸了手指在竹簡上輕敲:“事已至此,先生都敢獻計,我又為何不敢用?” 陳匡一愣,旋即朗聲大笑:“有理有理!從今以后,匡每出一計,勢必要先考慮為今日之事避嫌,可勝不可敗,可進不可退。相比之下,用不用匡的計謀,卻全在你心中決斷!” 陳匡一開始說的是公孫瓚用他的計謀,而王嫵接的話卻是自己敢用。陳匡心緒起伏極大,一時沒聽出來王嫵說辭中的小小花樣,再接話時,反倒是順著王嫵的口吻,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被繞了進去。 笑聲落定,陳匡又向趙云看了一眼,臉上再次浮現(xiàn)出一年以來王嫵無比熟悉的那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神色。只不過之前,是勸她將那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馬鐙收好,而這次,卻變成了:“此番高義,匡銘記于心。只是方才之言,阿嫵還要切記,以后不可再向任何人提起,任誰都不可?!?/br> “先生多慮了?!敝浪f的是公孫瓚南面稱王之事,顧忌的是趙云,王嫵連趙云的神色也沒去看,微微一笑,直接輕飄飄的一句。 而趙云也仿佛全不記得王嫵方才的話,仿佛全沒聽出來陳匡言中的顧慮,同樣輕飄飄地接了一句,直接將話頭岔過:“天色已暗,再不去城北,可要遲了?!?/br> 王嫵無需顧忌趙云會拿著她的話頭對公孫瓚不利,無需解釋,無需關照。趙云也根本不會去想王嫵是否會對他有所顧忌。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一向認為,兩人相處,坦然和信任最重要。沒有誤會,不用解釋,溫馨得不得了。 PS.歷史上,公孫瓚聽信了童謠“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唯有此中可避世”,棄臨易城而最后駐守在易京,是以才被袁紹困殺。 古人相信童謠是天意,但……大家懂的! 陳匡此人,原型就是這個原本傳了童謠的細作~被阿嫵的小翅膀扇了那么一小下——歪了! ☆、第三十五章 大門緊閉,窗上蒙了層層紗帳,斗室之中,只一支燭火,明滅不定,點起一圈昏黃的微光,卻清晰地照出五張美人臉,煞白得如同她們頸間纏繞的白綾。 明艷動人的嬌嫩臉頰,春蔥般的纖指,在白綾的絞纏中,漸漸扭曲發(fā)青,抽搐僵直。瞪大的一雙雙眼里,驚恐仿若從骨髓深處疾涌而出,好像看見了來自幽冥的索命厲鬼。 斗室門外,盛裝的女人背門而立,聽著屋子里愈漸微弱的掙扎,緊緊抿住的唇角微微發(fā)顫,泄露了她此時最隱秘的激動,或許還有一絲慌張。但端莊的一張圓盤臉上,轉(zhuǎn)瞬就被慢慢騰起一層陰鷙的戾狠之氣所覆蓋。 **** 不復在幽州時的回避,王嫵安坐于堂上,大大方方聽陳匡給趙云和張燕講述這兩個多月以來公孫瓚、曹cao、袁紹三家的戰(zhàn)況。 曹cao借公孫瓚的兵力吸引袁紹的注意,親引一支奇兵,截斷漳河,引水入渠,圍鄴城長達兩月。鄴城斷糧難守,終于投降曹cao。 另外,袁紹派去迎戰(zhàn)公孫瓚的大將張郃領兩萬重騎兵大戟士臨陣而叛,轉(zhuǎn)而投曹,公孫瓚大勝。 袁紹本以為曹cao與他同心,在這雙重軍報之下,又是連連大敗,盛怒驚惶交加,舊傷復發(fā),嘔血昏迷。 而就在這消息傳回時,袁紹之妻劉氏手段如風雷突至,誅殺袁紹姬妾五人,立幼子袁尚為嗣,奪長子袁譚兵權。袁譚不服,以立長古訓為由,起兵圖權,冀州勢力頓時一分為二,內(nèi)亂頓起。 袁軍無心再戰(zhàn),公孫瓚順勢力克信都,曹cao也蕩平鄴城周邊諸多城池。袁紹大勢盡去,向西退入并州地界,以太行山為憑,據(jù)險而守。 “同樣殺人,那白綾不如拿給袁紹去用,再多的姬妾也是他養(yǎng)的?!甭犃税胩?,王嫵一聲嘆息,發(fā)出了一句嚴重偏離重點的感慨。 王嫵這句話在這個時代的人耳中聽來,沖擊何其大哉。也還就是陳匡和張燕都和她相熟,如若換做別人,就算不當面說,不用等到天黑,只怕她公孫幺女善妒的悍婦,未嫁就有殺夫之心的名聲就要傳遍全城了。 只不過,饒是如此,張燕和陳匡也面面相覷,轉(zhuǎn)而一同看向趙云,目光中隱隱竟帶了點撫慰同情之意。 趙云握拳擋在唇前,不太自然地干咳了兩聲。 張燕指著趙云哈哈大笑起來:“好了好了,阿嫵發(fā)話,某總得給面子,陳先生這回帶來的女樂歌姬,子龍你就別想了,某給兄弟們帶去……” 見王嫵皺起眉頭,陳匡不由莞爾,在他肩頭一拍,截口道:“飛燕將軍也別想了,這回匡帶的女樂禮物,是奉主公將令,擺宴招待曹軍來使所用。到主公勞軍之日,你想要多少女樂歌姬,大可自己問主公要去?!?/br> 說笑管說笑,一聽到正事,張燕一愣,立刻凝了神色:“曹軍來使?曹孟德不是已經(jīng)和白馬將軍結盟聯(lián)軍了么?” 趙云拿了燭火,行到軍案前,細看那高懸的輿圖,沉思不語。 曹cao與公孫瓚聯(lián)手在冀州打得歡暢,而趙云和數(shù)萬曹軍在青州的拉鋸戰(zhàn)也打了整整兩個月。對戰(zhàn)袁紹時,這青州所發(fā)生的事,曹cao和公孫瓚都能當做不知道,或者全力于戰(zhàn),無心顧及。 然而現(xiàn)在袁紹暫退,這件事就直直地刺到了眼里。 既然遣使而來,名曰“勞軍”,顯然曹cao還不想剛和公孫瓚撕破臉。而公孫瓚大戰(zhàn)之余,也需要時間整頓兵力,安撫人心,派陳匡與曹軍使者商談也是意料之中。 只不過,將這商談之地放在青州,擺明了又是到各自拉鋸了兩個月的青州地界上再劃分一下各自的所得。 趙云的神色凝重,整整兩個月,他死守青州,每一角倒塌而新筑起來的城墻,每一寸土地,這其中的心血,如今要一朝讓人,又豈能甘心? “不讓!”王嫵站起身來,目光澄明而堅定,清脆的聲音因為有些激動的心緒而微微嘶啞,“青州之地,寸步不讓!” 在青州,她可以開鹽路,設斥候,可以像這樣坐在堂前,聽當下局勢,言自身利益。亂世之中,她要活得自由,要活得舒心,就要有自己的力量。而若沒了這立足之地,她就只有回到幽州,聽憑公孫瓚想結交哪方勢力,然后全無反抗余地地乖乖收拾出嫁!割地讓城?她怎會答應? “阿嫵……”陳匡皺眉,不贊同的勸諫之語卻被王嫵生生打斷。 “父親數(shù)年前,就已經(jīng)任田楷將軍為青州太守,青州之地,又豈能再復姓曹?”王嫵一字一句都占著理,好像是要說服,可聽著卻又好像是勸誘。 聽她字字大義凜然,陳匡突然回想起他進城以來的所見所聞,王嫵以女子之身,上得了城墻軍防,入得了郡府庫房…… 蹙眉遲疑了一瞬,陳匡目光復一凜,陡然間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是不想再回幽州了?” 被陳匡道破心中所想,王嫵微微一笑,認得干脆:“先生想的是大事,看的是大局,我卻只是個小女子?!?/br> 而正是這個眉眼如畫的小女子,卻膽大包天,竟是要在一片紛亂之中圖謀擁地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