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jié)閱讀_44
若是趙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再持重也定會捶胸頓足,仰天長嘆三聲。 長槍未出手,利刃未離鞘,身后的糧道被劫,再猛烈的沖鋒自然只能先放在一邊,鳴金收兵。 他被她嚇了這么一跳,注意力全在她的身上,方才心里那點旖旎沖動早就不知道拋到了哪里去,怎么可能還會有什么“異常”! 就算是有“異常”也被她都嚇成“平?!绷恕?/br> “趙……趙哥……”瞠目結(jié)舌的范成總算磕磕巴巴找回自己的聲音,看王嫵時又現(xiàn)出了之前那種看怪物的眼光。 于他而言,能叫他熟于弓馬的趙哥跌下馬來,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趙云“嗯”了一聲,確認了王嫵沒事,將馬牽了過來,神色坦然,反而還催了范成一句:“不是說飛燕將軍等著么,還愣著做什么!” 他坦然,王嫵卻是猶豫起來。也不及拍灰,先扯了趙云的衣角,避著范成壓低了聲音:“要不……我還是等馬車……” 她說得太過隱晦,趙云一時沒聽明白,還以為她是哪里傷著了,一臉緊張地轉(zhuǎn)回身來,卻正好看到王嫵的視線在他方才差點出亂子的地方來回地掃。 “你……”趙云的臉色騰地一下紅起來,臉上的持重之色頓時生生崩裂,連同一張英挺的俊臉跟著一起扭曲成極度不自然的神情。天知道他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裝得有多不容易!沒想到王嫵只一個眼神…… 趙云背轉(zhuǎn)身去,避開王嫵的目光,匆匆躍上馬背,清咳了兩聲,將王嫵拉上馬,固定在身前,挺直了腰背目不斜視,朗聲向范成喝道:“還不走!” 看著一頭霧水的范成連連撓頭,王嫵沒敢去看趙云此時的臉色,抿了抿唇,低下頭去。腦海中浮現(xiàn)起那一天早晨某人扯破了中衣跳到樹后面去的情景。 念頭閃過,王嫵面頰生暈,嘴角卻控制不住地往上翹。 范成嘟囔了幾句,卻也看出來趙云的臉色不好,也就沒多問,手腳利落地翻身上馬,繼續(xù)當先而行。可沒走幾步就發(fā)覺,趙云口中催得急,偏偏這回馬速卻是慢了許多。搞得他動不動就不見了身后的人影,幾番回頭張望細看,無論怎么看,那神駿的白馬都是歡快地小跑,怎么也不像是疾馳趕路的樣子。不由心中暗暗腹誹,好在張燕不是真的等著他們?nèi)ゾ让?/br>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親們都說對了~小趙貼心又貼身~可居家可旅行,上得了戰(zhàn)場進得了閨房~ ☆、第四十三章 劇縣的城門口熱鬧得很,沒了曹軍壓城,劇縣城門大開,往來百姓不斷,挑菜扛米,儼然恢復(fù)了幾分原本一州治所的繁榮景象。 然而現(xiàn)在,往來的百姓都遠遠地繞著城門而過,對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兵士指指點點,既有好奇想要過去一探究竟的,也有顧慮重重,擔心兵禍再起的。 層層人墻后面,隨著一聲聲兵刃相擊的脆響,劍光凜凜,寒如霜雪,卻是兩個人分別執(zhí)劍,正在對戰(zhàn)。 其中一人身著玄甲,身高體闊,五官清秀,正是張燕,而另一人卻是衣衫襤褸,身形瘦小,頭發(fā)蓬亂得遮住了大半邊臉頰,露出來的小半邊臉也是污泥一片,看不清長相,只有一雙烏黑的眼眸凜凜發(fā)亮。 兩人交手,孰強孰弱,本無懸念。那人手中長劍點點如雪,劍法頗佳,奈何腕力不足,長力也不夠,和張燕斗了這小半天,顯然已經(jīng)手足發(fā)軟,沒了氣力,沒兩招就不是被張燕震飛長劍,就是倒退飛跌出去。 只是這人每一次退后,急喘數(shù)口后,又仗劍沖了上去,盯著張燕的眼神卻比手中的利刃鋒銳,好似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非要不死不休。 而張燕明明穩(wěn)占上風(fēng),游刃有余,甚至不用仗著人多,舉手之間就能奪其性命,卻是狼狽不堪,一面打一面退,還不忘阻止兵士上前幫忙擒拿那人,每一次將人逼退后還連連大喊:“算我怕了你了,我給你賠禮成不成?你別過來!別過來啦!不打了成不成……” 趙云三人入城就見到的是如此奇景,一個藝高一籌,卻滿場逃竄,一個屢戰(zhàn)屢敗,卻越戰(zhàn)越勇,再細一看,連那人所用的長劍,都是張燕軍中所制!唯一的解釋,只有張燕曾做了什么對不起那人之事,名不正而心虛,這才如此步步退讓。 如此一來,他倒是真不便立刻出手了。 其實,在場哪一個看熱鬧的人不如此認為?再加上帶兵的將軍,被一個一身破爛的流民追著打?qū)嵲谑菚缡离y見的好戲,就算有擔心兵亂而想要逃出城的人,一時之間,倒也舍不得走了。 范成當先躍下馬,替趙云和王嫵在層層成圍的兵士中開路。 王嫵身在青州郡府一事軍中雖然知道的人不少,但她大多都以戎裝混在熟知內(nèi)情的親兵里示人,普通兵士只當白馬將軍那個任性亂跑的女兒終日在戒備森嚴的郡府之內(nèi),就算面對面見過她,也都沒放在心上。 此時原本圍著看熱鬧的兵士突然見趙云的馬前坐了個發(fā)鬢亂釵橫,卻眉目清婉的女子回來,十分的注意力立刻有八分從張燕那里轉(zhuǎn)到了王嫵身上。 王嫵才注意到那追著張燕不放的流民一雙黑亮的眼眸中百折而不饒的神情似曾相識,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下子從旁觀者變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低頭往趙云懷里一縮,卻突然想起了這副神情源自何人! 再細看那人的身形,高挑纖長,若是男子自然是過于單薄,而若是女兒身…… 王嫵眼睛一亮,頓時認了出來:“云姜?” 她這下總算知道為何張燕要特意找人來向她喊救命。 云姜當初北上遼東的途中被張燕擄劫,當做禮物送給公孫瓚?,F(xiàn)在人打上門來,張燕理虧在前,既下不了狠手反擊,又不想挨打,不找當時設(shè)計助她脫身的王嫵來救,又去找誰? 不過,云姜現(xiàn)在的樣子,和那時的長眉明眸相差甚遠,就連王嫵都不能一眼認出來,卻不知張燕又是如何認出來的? 云姜本和一撥流民一起入城托庇,不想才一進城門就正好見到張燕帶兵巡城,舊恨難解之下,奪了兵士的兵刃就上前拼斗。 她不是不知道張燕有心相讓,可越是如此,張燕那清秀得不像男人的臉上玩笑似的笑意卻刺眼得令她越是窩火,再回想起當時被綁作禮物送入幽州時那幾欲昏厥的驚恐,她更是銀牙咬碎,恨不能一劍在那張臉上劈一條印子出來。 云姜全副心神都咬牙切齒地放在張燕身上,全沒看到王嫵和趙云如此高調(diào)地出現(xiàn),更沒發(fā)現(xiàn)圍著她的兵士齊刷刷轉(zhuǎn)頭。她手中的長劍剛好又是一下刺空,順勢翻腕上撩,手腕被張燕扣住,正要反轉(zhuǎn)倒削,陡然間聽到有人叫她,身形微微一震,手上死命卯足的勁道立刻松了幾分,長劍錚的一聲,脫手而出。 “你怎會……”話問一半,看到王嫵身后的趙云,云姜黑亮的雙眸中驚詫之色立時化作了一絲了然,緊接著卻又突然蹙起眉,跺了跺腳,懊惱道:“早知你也在,我又何須……”直到現(xiàn)在,總算有了兩分女兒家的意態(tài)。 王嫵也不管現(xiàn)在自己雙腳離地有多高,直接往前一跳。趙云地在她腰里拎了一把,免得她落地時傷了腳。一個跳得隨意,一個扶得自然,除了早就知道內(nèi)情的張燕和范成,看得一眾兵士險些脫落了下巴。 看這架勢……府中那位怎么辦? 云姜雖沒那些兵士那樣詫異,眼中卻不由自主地流露一線欽羨,再看王嫵,衣衫沾土,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將挽未挽的頭發(fā)散亂地披了一半下來,臉上也是灰撲撲一片,除了那雙燦若星辰的漆黑眼眸,一副出色的五官都給遮得模糊了。 “怎么弄成這樣?”云姜皺了眉,拍了拍她肩頭,見輕灰如煙般騰起,她連忙嫌棄地往后退了半步,掩住口鼻。全然不記得她現(xiàn)在的形象,連男女都難辨,王嫵和她比起來,簡直是干凈齊整得不得了。 統(tǒng)共只見了一次的的兩個女子,縱然初識并不算太愉快,再次見面卻說不出的熟稔親切。 “你不也一樣么?!蓖鯆称财沧?,有意無意正好擋在她和張燕之間,“先跟我回郡府再慢慢說,這里那么多人,跟看猴兒似的?!?/br> 見云姜側(cè)頭又瞪張燕,王嫵干脆上前半推半拉地拽她走:“走走走,先沐浴更衣,養(yǎng)養(yǎng)精神,你若還要打就繼續(xù)打,反正張燕就在劇縣里,跑不了的。” “郡府?”云姜的腳步突然一頓,轉(zhuǎn)頭在王嫵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幾變。又轉(zhuǎn)首向趙云看了一眼,眼神忽地黯淡下來,卻又有一絲說不出的激動之色,在眼底搖曳如暗夜噼啪爆裂的小小火花,垂在身側(cè)的雙手慢慢握緊。 王嫵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順著她的目光,看趙云穩(wěn)穩(wěn)當當坐在馬背上,腰背挺直,英氣朗朗,一點也沒有下馬的意思,眉如劍,目似星,威儀凜然。 王嫵臉頰微紅,抿唇挑眉間,眼波流轉(zhuǎn),轉(zhuǎn)回頭又拉了云姜一把:“不管他,趙將軍不巡完城防,不便下馬?!?/br> “不便下馬”四個字說出口,王嫵不由低了下頭,臉上的紅暈直接蔓延到了耳根。 *** 離開了一天一夜,郡府中一切依舊。王嫵和趙云將孔融留在府中的仆從粗役都打發(fā)了出去,或編入軍中,或發(fā)地令耕,就連一些年紀小的,也送到城北傷員營和伙房中幫手。 戰(zhàn)亂過后,城中民心浮動,人口凋零,在這以人口為主要發(fā)展力的時代,根本沒有壓榨童工一說。在王嫵看來,反倒是像孔融這樣白白將這些人養(yǎng)在府中掃灑撐門面,浪費生產(chǎn)力,更為罪惡。 反正她對孔融已經(jīng)全沒有好印象了,改造郡府人力資源分配一事上,全無壓力。 不想等王嫵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衫,卻不見了云姜。 她心下詫異,急急在偌大的郡府中轉(zhuǎn)了好大一個圈,最后又繞到大門口,這才找到了那站在照壁跟前發(fā)怔的女子。 “愣著做什么?”王嫵上前拉了她一下。沒想到,云姜突然手腕一翻,一把扣住她的脈腕,神色凜冽地低喝:“這郡府里的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個人都沒有?人呢!” 她一連串的發(fā)問,聲音發(fā)顫,焦慮憂急的心境放然于眼底,幽深卻又一眼可見,看著王嫵的眼神仿佛尋不到幼崽的母獸,絕望而危險。 “發(fā)什么瘋呢!”王嫵莫名其妙地被她嚇了一跳,手腕上傳來的痛感告訴她,那里肯定多了一大塊烏青。掙了兩下掙不開,也不由火往上沖,提高了聲音:“城里城外荒地沒人耕,米糧沒人送,孔融都跑了,再白養(yǎng)著那么多壯勞力,所有人都喝西北風(fēng)么?” 云姜一怔,方才那急切深刻的情感自眼中一點一點沉下去,神色黯然,慢慢地松開手。 王嫵趕緊掀開袖子看了看,果然,雪白纖細的手腕上,一團紅印模糊,估計晚上就能出現(xiàn)烏青了。 云姜似是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眼中閃過一絲歉然,緩了緩微亂的氣息,下一句話帶了幾分試探的小心翼翼:“那……原本……這里的主人又去了何處?” “什么主人?”王嫵沒好氣地抬頭,心里被云姜如此激烈的反應(yīng)激起狐疑來,細細打量了一下她的臉色,可云姜混在流民中時故意在臉上抹了灰泥,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雙滿是不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