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jié)閱讀_56
“沒事……”陷入昏睡中的趙云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的聲音,突然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往脖頸這里抬了抬手,卻在碰到王嫵的手之前就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頭頂?shù)暮谠粕㈤_了些許,卻還是還沒絲毫月光,只有寥寥數(shù)顆星子,稀疏又孤寂地掛在天上,黯淡無光。 而遠(yuǎn)處的天邊,一道白線,卻預(yù)示著黎明終于即將到來。 王嫵曲起腿揉了揉緊張了許久的肌rou,正要翻身起來拿了水囊給趙云喂一口水,卻在側(cè)身耳朵貼在地面上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沙沙的響動。 是腳步聲! 王嫵的心口一沉,那些沉寂了那么久沒有動靜的伏擊者還沒有走! 她狠狠吸了口氣強(qiáng)令自己鎮(zhèn)定下來,凝神屏息再細(xì)聽了一下。聲音很輕,動靜也很小,她分辨不出是哪個方向傳來的。若非正好躺在地上,貼近地面,根本不會察覺不到。 而就在這個時候,耳畔突然響起一聲駿馬嘶鳴,王嫵眼前倏然火光大盛。 突如其來的光亮迎面而來,明晃晃地映入她眼中,令已經(jīng)習(xí)慣了黑暗的眼睛瞬間感到無比炙熱灼痛。王嫵忍不住先舉起手背擋住了眼睛,全然來不及思考。 只聽一人笑語:“臥龍躍馬終黃土……說得倒是不錯?!边@人說話的聲音里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淡漠疏離,明明是溫和的笑語,到了他口中,卻帶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清冷之態(tài)。 王嫵心中狂跳,勉強(qiáng)睜開眼,正對上眼前一雙亮若晨星的眼眸,似笑非笑。 郭嘉! 一瞬間,猶如醍醐灌頂,那高密酒宴始終不曾出手的五百刀斧手,那消失在去往黃縣路上的一小股曹軍,冀州的軍情,徐州之圍……之前所有的疑問一下子在她腦中串連成線。 “酒宴之上招降不成,就在山林中趕盡殺絕。這便是鬼才郭奉孝的手段么?” 王嫵看似好整以暇地語帶譏諷,實則被那一雙眼看得心頭一陣悸栗,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強(qiáng)撐著沒有立刻往后退,然而眼角的肌rou還是不受控制地微微抽顫。 眼前的女子明明緊張驚惶得要命,卻仍然倔強(qiáng)地仰著上半身跟他對視,郭嘉眉峰一挑:“鬼才?”長袖輕拂間,卻是向后退了一步,神色之中露出一絲饒有興味的探究來,似對王嫵冒出來的這個稱呼極為感興趣。 但轉(zhuǎn)瞬之間,這一絲興趣就散了開去,他的語氣仍舊淡如春水,唇角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熊熊火光之下,皎潔如月,好像面前的滿地血腥與他全無關(guān)系:“那又如何?” 幽深如古井般的目光轉(zhuǎn)向黑黝黝的山林遠(yuǎn)處:“自古慈不掌兵,嘉總不見得還會是心善之人?!?/br> 郭嘉這回沒穿白衣,換了一身青色衣袍。負(fù)手而立,坦然而言,橘黃的火光在他衣袂袍角上閃耀如大片金色的繡紋,山風(fēng)吹起廣袖,少了酒宴之上的張狂作態(tài),瘦削如孤竹的身姿飄然欲仙。 不過這種時候,王嫵的眼里一點也看不出什么仙家氣質(zhì)來,這個人是鬼才,只當(dāng)形同鬼魅! 頭頂逼人的壓力驟然一松,王嫵不由暗暗吐了口氣,好像要把滿腔的驚慌恐懼,無措彷徨一起吐出去。 她以一種不太好看,卻干脆利落的姿勢手足并用從地上爬起來,作勢拍了拍臀后的塵土。然而拍完之后才發(fā)覺自己的手上俱是血漬污跡。 她抿了抿唇,四下一望。遠(yuǎn)遠(yuǎn)近近舉著火把圍著他們的數(shù)十人個個身穿深色短褐,背著長弓,腰懸箭囊,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好像天塌下來,也和他們?nèi)珶o一點關(guān)系。一匹高頭大馬被一人牽在手中,左突右掙,后蹄猛踢,那人卻始終牢牢扣住馬轡,絲毫不放松。 王嫵心中微微一動。再看向郭嘉:“既是如此,你還來做什么?” 只要再一輪密箭,筋疲力盡之下,他們甚至到死都未必能想得到自己是怎么死的。慈不掌兵是不錯,可她并不覺得郭嘉是那種喜歡看人垂死掙扎,或苦苦哀求,或怨毒怒咒的丑態(tài)。郭嘉智計無雙,當(dāng)然不會做無用之事。他非但沒令人直接放箭,反而現(xiàn)身相見,若說沒有目的,可能么? 郭嘉徐徐挑眉,似沒想到她能想到這一層。他微微頜首,像是贊許,又好像是直接承認(rèn)了王嫵的猜測。唇角勾起,輕輕吐出三個字:“來找你?!?/br> 作者有話要說:有童鞋猜對啦,這一切都是郭嘉童鞋的算計~ 這是……阿嫵才決定同生共死就遇到鬼才的節(jié)奏~ ☆、第五十五章 “你跟我走,我就當(dāng)沒見過他?!?/br> 王嫵的心里一咯噔。郭嘉從頭至尾,都沒有看過趙云一眼,然而這個“他”指的是誰,卻是毋庸置疑。 王嫵沒想到堂堂鬼才,居然也會用這種小兒科的威脅手段,不由呆了一下,“哈”地一聲笑了出來。 “如何?”王嫵那說不出是驚訝還是輕蔑的短促笑聲中,郭嘉的笑容反而更深了幾分。不可否認(rèn),這種小兒科的手段好用得很。 為顯誠意,郭嘉打了個手勢,讓那扣著玉獅子轡頭的人將馬牽到王嫵面前。 箭如飛蝗之中,趙云將王嫵扯下馬背,同時也放了玉獅子自行逃生。玉獅子后腿上中了一箭,步伐不穩(wěn),馬腹下也有多處擦傷,雪白的背上一道道鞭痕觸目驚心,鬃毛上更是沾了大片的鮮血,馬頸被兩指寬的粗繩套著,顯然郭嘉的人要降住它,很是費(fèi)了一番功夫。 玉獅子見了王嫵不住地嘶鳴,不安地來回跺著蹄子,扣著它頸中繩索的人稍稍一松手,駿馬長嘶,便立刻竄了出去。 它跟著趙云四處征戰(zhàn),幾經(jīng)兇險,可就算是年前生死一線的磐水之戰(zhàn),也從未有過如此凄慘的境地。 王嫵扯了馬韁,摟住馬脖子撫了撫,好像安撫的不是馬,而是她自己胸口那正在砰砰亂跳的心臟。 王嫵心里清楚,以他們現(xiàn)在的處境,一人一馬都帶了傷,趙云更是燒得昏昏沉沉,她根本沒有和郭嘉談條件的資本。 但她不是輕信天真的小女孩,郭嘉的話率先令她想到許多彎彎繞繞的文字游戲。就算是要當(dāng)做沒見過趙云,這里可不止郭嘉一個人…… “你就當(dāng)沒見過他?”王嫵又看了看圍成一圈的人,重復(fù)了一遍郭嘉的話,卻咬著“你”字,重重地頓了頓。既然聽郭嘉的口氣,她似乎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至少,能盡可能確保趙云的安全…… 郭嘉聞弦知意,好脾氣地笑語輕言:“他們也沒見過?!?/br> 他越是干脆,王嫵越是心里不安定,眉頭皺得更緊。 “罷了罷了,”郭嘉揮一揮衣袖,“你說要如何?是留兩個人在這里看著,還是派兩個人去冀州向公孫瓚報訊?除了帶他一起走,我都可以依你?!?/br> 王嫵忽而眉尖一動:“你怕他?” “怕?”郭嘉眉色不改,反而笑了笑,隨口接道:“我怕他死在主公手里,你要同我拼命?!闭Z帶戲謔。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令王嫵聽出了些許端倪:“是曹cao要?dú)⑺俊?/br> 從一開始程昱找上門來招羅趙云就是曹cao的意思,贈劍是曹cao的意思,直到現(xiàn)在下殺手還是曹cao的意思。漫天箭雨如傾,甚至還動用守城的強(qiáng)弩……如此陣勢,簡直可以攻下一座小型的營寨,而曹cao卻用它來殺一人! 得不到的,就要生生毀掉,不為他征戰(zhàn),便直接設(shè)伏狙殺。這便是寧可我負(fù)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fù)我的梟雄威儀么? 王嫵頓覺一股冰寒冷意自頭頂灌下,直透腳底。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痹倥Φ乜酥菩睦锏目謶?,王嫵的聲音仍是有些發(fā)顫。 她慢慢地將手背到身后,握了拳頭,用指甲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掌心。若非如此,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連牙關(guān)也跟著輕顫起來。 郭嘉右手輕抬,瀟灑地做了個“請問”的手勢,笑容不改。 王嫵防備也好,懷疑也好,他都極有耐心,有問有答?;蚯逖泡笭?,或放聲而笑,全然不管旁邊還有一人一馬的尸體,和一個雖重傷昏睡的人,但如果聽到他們在討論的內(nèi)容,絕對會跳起來讓他也變成尸體的活人。至始至終,他都自在得好像就在他自家院子里和鄰居談?wù)摻裉斓奶鞖庖粯印?/br> “為何要我跟你走?” 王嫵沒那么自信,當(dāng)然不會以為堂堂鬼才郭嘉,會對她一見鐘情,再見難忘,不惜違背曹cao的意思,放過趙云也要將她帶走。對于這個問題,她心里隱隱有了答案,然而不問出來,終究仍抱了一線希望。她咬了咬唇,將玉獅子牽到趙云身側(cè),心里已經(jīng)做了決定。 “為何?”郭嘉偏了偏頭,露出了一抹“明知故問”的神情,輕笑一聲,“疾馳三百里,隨軍襲青州,酒宴作女樂……白馬將軍公孫瓚的女公子,你說是為何?” 他一邊說,一邊慢慢向前行,等到最后一個“為何”的上揚(yáng)尾音從唇邊溢出來時,人幾乎已經(jīng)貼到了王嫵身前。 勤于運(yùn)動的關(guān)系,王嫵的身量在同齡的女子中算得上高挑,只比郭嘉矮了小半個頭,稍稍抬眼,便正好與郭嘉正面相對。 心里的猜測坐實,王嫵露出一絲苦笑。剛來這個時代時,她還異想天開地想過要如何才能去到曹cao的地盤,卻不想在她早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的時候反倒是要實現(xiàn)了。只不過,時機(jī)剛剛好卡在了公孫瓚正與曹cao角力的時候。 公孫瓚剛勇好勝,可以不顧她的死活,卻不能不顧自己的面子。王嫵在這個時候落到曹cao手里,還是頂著那么一長串驚世駭俗的“事跡”,跟狠狠扇了公孫瓚一個耳光也沒什么差別了。 相比起還發(fā)著低燒,重傷不知幾時能愈的趙云,能逮著活生生的王嫵在陣前打擊公孫瓚的士氣,顯然更為重要。 肩上微微一沉,卻是郭嘉的手。 王嫵眉頭一蹙,側(cè)身往后退了一步,避了開去:“我要問的都問完了,走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