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碧血銀槍_分節(jié)閱讀_60
☆、第五十八章 六天之后的清晨,報訊的士兵騎著快馬,大喊著“主公歸營”自營中飛馳而過。 王嫵陡然驚醒,睜眼就看到郭嘉正坐在榻側(cè),眼神清亮,欣然喜色飛快地自眼底劃過。 看她如同一只受了驚的貓兒一般睜著雙眼轉(zhuǎn)頭盯著帳門,郭嘉的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冀州大勝,主公本該攜勝勢立刻轉(zhuǎn)戰(zhàn)徐州,一舉克城。戰(zhàn)機一瞬即逝,主公此時回來,定是輕兵快馬,來去匆匆,還要趕著去和大軍回合,沒工夫計較其他?!?/br> 是沒工夫探查郭嘉這次伏擊趙云一行人的成果?還是沒工夫發(fā)現(xiàn)郭嘉帳中還多藏了一個人? 王嫵回過神來,卻一時不明白郭嘉這算是在寬慰她不用擔(dān)心會被人發(fā)現(xiàn)行藏,還是在警告她不要妄想曹cao回來會人馬繁亂,從而給她溜走的機會。 不過王嫵很快就把這個疑問扔到腦后,她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要尋機會脫身。 這幾天來,她日日夜夜聽帳外巡營的兵士交崗換班,一撥又一撥。雖未曾親眼所見,但帳外守夜之人徹夜沒有一句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來回的兵士腳步聲整齊而單調(diào),只有胄甲相擊之聲,卻不聞兵刃敲擊落地。 軍容整齊,軍紀(jì)嚴(yán)明,竟是她前所未見。就連公孫瓚親領(lǐng)的白馬義從,也未必有這般沉穩(wěn)肅穆。而趙云身先士卒所統(tǒng)之軍,又因時日尚短,雖令出即行,卻不免還缺了幾分威嚴(yán)森謹(jǐn)。如此軍營,她毫不懷疑就算郭嘉不阻攔,她也難行十步之距。 王嫵幾日未曾好好睡一覺的臉色已經(jīng)顯出憔悴來,眼下帶青,明明困極,一雙眼睛卻還強自睜著,倔強中又透出幾分楚楚之色。 郭嘉眼神幾不可察地黯了下來。瞇了下眼,霍地一下掀開薄被,撩起衣袖下榻,將一個木箱中的竹簡雜物一捧一捧勻到旁邊三個敞開的箱子中。 王嫵不知道自己方才這一下趴在木案上瞇了多久,手臂枕得發(fā)麻,好像無數(shù)根細(xì)針在扎,又痛又酸。她一邊下意識地揉著手臂,一邊蹙眉沉吟,在心里回想了一遍公孫瓚回幽州時,塢堡中的守衛(wèi)變動,由此預(yù)想等一下曹cao回營,可能會給她帶來的機會。 直到乒乒乓乓的聲音愈漸大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郭嘉竟然疊放在上層的四個半滿的箱子并成了三個,空了一個出來。 王嫵不解。這是騰地方出來等著裝曹cao的賞賜么? 原來還以為曹軍圍巨鹿,能為趙云在公孫瓚那里贏得些許時間。卻不想曹cao與公孫瓚的交戰(zhàn)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那趙云會不會最終還是難逃成為公孫瓚的下一個目標(biāo)?他們路上遇伏,這一耽擱,公孫瓚完全可以用救援不利為借口…… 許是睡不好的關(guān)系,王嫵有點心浮氣躁,一會兒擔(dān)心趙云的處境,一會兒又擔(dān)心趙云的傷勢,根本靜不下心來細(xì)想如何利用曹cao回營,尋機脫身。 她五指收攏握成拳,毫不自知地在案上輕叩,注意力不知何時飄遠(yuǎn),早已不在郭嘉和那口箱子上。 郭嘉理好箱子,又將榻上的薄被折了起來,拂了拂袖角的輕灰,伸手在木箱上陡然一拍。 “啪”的一聲響,驚得王嫵又一次回神。 “進去?!惫纬林樕蛩袅颂裘?。 王嫵恍惚了一下:“什么?” 不等她完全反應(yīng)過來,帳外由遠(yuǎn)及近突然響起了一陣格外齊整的馬蹄聲。 至少十?dāng)?shù)匹馬,馬蹄齊起齊落,整齊劃一。雖不似白馬義從那般氣勢如海,卻自有一股說不出的肅穆威儀,令人聽了心里就不由微微一凜,令王嫵突然想起了前世每逢國慶,電視臺轉(zhuǎn)播的閱兵儀式。 “主公!”帳外的守衛(wèi)兵士齊聲高呼,金刃擊地,胄甲鏗鏘。 王嫵這下完全清醒過來:“曹cao怎么到你的營帳來了?” 不知為何,在這種時候,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起無數(shù)關(guān)于曹cao郭嘉兩人的傳說。從篤信無疑,到主從相宜,相處無間,還有許多捕風(fēng)捉影,卻令人喜聞樂見的諸多謠言猜測。 王嫵猛地?fù)u了下頭,她真的是該好好睡上一覺。 馬蹄聲在帳外驟然一停。 不等郭嘉催促,王嫵反手將肩頭的薄被甩到榻上,騰地站起來,直接跳上榻,借著矮榻的高度,一邊擋開了郭嘉來扶她的手,一邊以上馬時的姿勢,一腳先跨進箱子,尋著了重心,另一條腿再跟著跨進去。 她箱子里蹲下身子,沒有看到郭嘉的表情,只知道他轉(zhuǎn)身將折好的薄被往她身上一堆,嚴(yán)嚴(yán)實實地遮住她的身形。 王嫵肩頭微微一沉,郭嘉還沒來得及闔上木箱的箱蓋,帳門掀起,一線天光,傾盆般之水般瀉了進來。 沒有預(yù)想中的隨從親衛(wèi)通傳,也沒有人事先列隊開路。 王嫵不由瞇了瞇眼,下意識將身子蜷得更緊。 “奉孝這是做什么?” 許是征戰(zhàn)疲憊,曹cao的聲音略帶沙啞,說話的語氣雖然聽來隨意得很,卻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沉著。 王嫵從薄被的縫隙中望出去,隱約可見一人背光而立看不清面目,只一身玄墨色的胄甲在初升的日光下黑黝黝的發(fā)亮,腰間懸著長劍,身形不算高大,但隨隨便便地往那里一站,卻猶如淵停岳峙,自有威儀。 無需人介紹,王嫵就立刻知道——這就是曹cao。 郭嘉在遮住她肩背頭頂?shù)谋”簧吓牧伺?,手腕一振,“哐啷”一下,闔了箱蓋,這才從容向曹cao行了一禮,抬頭答道:“嘉這里雜物不少,要隨主公征戰(zhàn)徐州,自然要早些收拾?!?/br> 緊接著又是“哐啷”“哐啷”三聲,顯然是郭嘉將剩下的三口木箱的箱蓋也闔了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郭嘉故意所為,王嫵所在的箱子箱蓋正好壓著露在外面的薄被一角,為王嫵留出一線光亮和呼吸的余地。王嫵縮在箱子里,稍稍側(cè)頭,就能隱約看到外面兩人的身影。 “這雜物……確實不少……”曹cao看著明顯闔不攏的箱蓋,直接搖了搖頭,“不如我替奉孝想個法子?” 曹cao還沒說是什么法子,郭嘉“嗯”了一聲,接道:“這些投誠書不妨帶到徐州再當(dāng)眾焚毀。主公屆時至徐州一戰(zhàn),沒準(zhǔn)還會多出許多來,一同焚毀,既顯主公之胸懷,也算安了眾將士日日驚戰(zhàn)之心。” 心里的想法被人一語道破,曹cao卻一點也不驚訝,一撩衣擺,背對著王嫵的方向,用一種這個時代的人頗為不屑的“胡坐”坐法,坐于矮榻的一側(cè):“就依你所言?!?/br> 曹cao的身上還帶著戰(zhàn)場獨有的濃烈血腥氣,混雜著金屬的混沌濕銹的味道,隔著一張榻的距離,直沖王嫵的鼻端。 一貫以張狂示人的郭嘉一改常態(tài),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坐到曹cao對面,凝神想了想,開口道:“主公此行匆匆趕回,是否徐州之事有變?” “奉孝怎不問我與公孫瓚一戰(zhàn)結(jié)果如何?”曹cao脫下頭盔,毫不講究地隨手置于榻上,轉(zhuǎn)了轉(zhuǎn)脖頸,手肘支在膝蓋上,上身微微前傾,一副愿聞其詳?shù)淖藨B(tài)。 郭嘉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起了往日那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我軍以有心算無心,若這樣還不能全勝,主公這些年的心思也算是白費了?!?/br> “不錯不錯,”曹cao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若這樣還不能勝,我數(shù)萬大軍也就成了烏合之眾了。” “那徐州?” “徐州無事,一切如常。”曹cao揮了揮手,欲言又止。 郭嘉此次謀劃許久,親自來回奔走,最大的目的,卻不僅僅只是打擊一下公孫瓚而已。青徐兩州若是能就此收歸曹cao所有,加上冀州袞州,天下十三州曹cao便能占到三個半,還是最富庶之地,以此為后方,今后兵鋒直指,爭雄中原,便再無輜重之慮,補給之憂! 因此曹cao突然回來,他最擔(dān)心的還是徐州有變。 聽聞徐州沒什么特別的動靜,他也放下心來,不急發(fā)問,只能曹cao自己決定何時開口。 王嫵聽他們兩人好似已經(jīng)將徐州當(dāng)成了囊中之物一般,不由暗暗咬牙撇嘴。 她雖然不喜劉備,卻不可否認(rèn)劉備收羅天下豪杰的本事。要拿下徐州,就算里應(yīng)外合,關(guān)羽和張飛尚在,徐州的民心也被劉備所惑,怕是就算是最后攻克了徐州,曹cao要付出的代價也小不了。 曹cao只略略猶豫了一下,就坦然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前日收到消息,李傕郭汜把持朝綱,一人扣押百官,一人扣押天子,對峙僵持,長安已然大亂。我想出兵,平亂,奉迎天子!” 王嫵的心頭猛地一跳,挾天子以令諸侯! 提及此事,曹cao顯然興奮得很,不等郭嘉回答,直接續(xù)道:“年前我提此計議,奉孝認(rèn)為時機未到,如今天降大災(zāi),人心惶惶,天子惶惶,時機可算至否?”他的語氣不復(fù)向前的沉穩(wěn),急切熱烈起來,然言辭間卻依舊條理分明,顯然這個念頭在他心里也不知盤算過多少次,得失計較,想得極為透徹。 “奉孝謀徐州之計雖妙,然那劉備卻是舉世jian詐之輩,素作仁德之態(tài)蠱惑民心,若我強攻徐州,縱可得其城,卻不免失其心。戰(zhàn)后再要平復(fù)百姓之怨,所費經(jīng)年。不若奉迎天子,請?zhí)熳咏翟t,名正言順,以安天下。” “兵出長安,那徐州之地又待如何?”郭嘉沉吟片刻,卻還是不愿放棄徐州之利,“主公手中青州之兵尚未完全分編,戰(zhàn)力有限,真正的精兵只能集中一地,徐州與長安相隔甚遠(yuǎn),無論先取何處,另一處多半無力顧及,而兩處相較……” 曹cao朗聲大笑:“既然時機成熟,魚與熊掌豈不能兼得乎?” “哦?”郭嘉的聲音里也帶了笑,“主公既然已有妙計,奉孝愿聞其詳?!?/br> 曹cao并起兩指,向郭嘉虛空點了點:“好一個郭奉孝,竟考校起我來了!可別說你全無辦法。” 王嫵在青州經(jīng)營的時間雖不算長,卻也算是從身在幽州起就慢慢布局促就,她設(shè)身處地地想了想,若是她在曹cao的位置,面對長安和徐州兩地,多半會選長安而去。 畢竟天子在手,一切都要名正言順得多。徐州之地利益再多,錯過了這次機會,頂多也就是讓劉備再經(jīng)營幾年而已。更何況,還有袁術(shù)在壽春之地對徐州虎視眈眈,劉備未必就能安坐無憂。 而聽聞兩人此時計議,卻似乎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