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游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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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有臉提起文善?!” “我為何沒臉提?!我那好大哥,從小便是臨安城神童,叁歲誦詩,四歲吟賦,我爹、叔祖、族長,無不以他為榮,指著他振興門庭。他倒好,沉迷女色,被你勾了魂,非要舍了汪太傅之女,舍了平步青云之機(jī),放下振興門庭之責(zé),娶你這諸暨鄉(xiāng)紳之女。 這是他第一等任性自私。到他入仕為官,又鎮(zhèn)日只憑喜好,同一幫酸腐文人混在一處,嚴(yán)家人四次叁番有意結(jié)交,他恁得不識時務(wù),打了人臉,最后落得枉死。這是他害人害己,第二等任性自私?!?/br> 殷圖祥去后多年,今日第一遭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她那夫君乃是枉死,她慟切心肺,簌簌落淚。 雖則她一直堅信,文善為人正直,絕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行那殘害大周將士性命之事,但人人對這事諱莫如深,她一介婦人,如何能駁了朝廷的審判。 她正傷懷,便又聽他道: “第叁等任性自私,便是他一心只顧自己行事,丟下你們孤兒寡母,任人欺凌,連區(qū)區(qū)一個姨娘便能害得你至此。麗娘,當(dāng)初你若嫁給了我,我那好大哥娶了太傅之女,何曾會有今日!” 他說道激動處,不顧她不愿,將她摟在懷中,親她鬢角、眉心、臉頰,“你可知我日夜想你,我不想做你的小叔子,我只想做你夫君!我聽從長輩之言,娶那余氏,我只有閉著眼把她當(dāng)做你,才能行事。那喬氏算什么,不過是個仿了你叁分像的贗品!麗娘,只要你開口,我便能事事依了你,讓你主江寧殷府的事,你要甚么我都能給你!” 原來如此! 薛氏此時方知余氏多年,處處針對,不給她好臉是為了甚么。原不光是為了爭奪那中饋之權(quán),還有殷圖瑞之事。 任是何種性子的女子,怎能容得下自己夫婿日日心中放著別人。 這殷圖瑞真真害她不淺。 她抑住心中怨憤,道: “是么,那你便說一說,文善是如何枉死的吧,何人害了他,他做了誰的替死鬼?!?/br> 殷圖瑞默了默,方才他也不全是一時失言。他知她如此任身子頹敗下去,或是存了死志。連殷謙都不能教她活下來,便只有他那好大哥一人了,遂以此言相誘,她果然聽進(jìn)去了。 他心中嫉恨相交,輕撫她臉,道:“麗娘,時機(jī)到了我便同你說。你眼下只好生吃藥,將養(yǎng)好身子,謙兒大事還要倚仗你。” 廷益昏睡得迷迷糊糊,聞得更鼓連敲五下,響了叁回,知曉已是五更。 他掙扎著起了身,將懷中答卷交給監(jiān)臨官員。 那監(jiān)臨原當(dāng)此考生病成這般,已是無望,不想見那卷面整潔無一絲涂改痕跡,一手流麗雅正的館閣體甚是少見。 便與身旁幾位監(jiān)臨相互傳看,再好生封上交給主考。 汪鐘醇不想有考生這般早便交了卷子。想是號房難耐,苦捱不住。 誰知到手的卻是篇難得一見的錦繡文章。 廷益見隔壁號房,有人連夜揮墨、有人尚在睡眠。他草草收拾東西,提著考籃出了貢院大門。 貢院門墻上燈火通明,天也還暗著。 門口停歇著好些馬車,立著丫鬟婆子,皆是來接號房中出來 、剩了半條命的學(xué)子。 廷益尋著自家馬車,孟冬縮著肩兒正在打盹。 車把式攙了廷益上車,揮了馬鞭,在空曠無人的文思街上馳得飛快。 廷益一時想起數(shù)日前,文思街上,秦淮河邊,他摟著她,定要在車馬中與她行事。她那般規(guī)矩之人,只乖乖在他懷中,順著他心意滿足于他。 她為何不認(rèn)他。 他進(jìn)了家門,沐浴更衣服了一貼藥便睡下了,讓孟冬卯時再喚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