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圖瑞領(lǐng)著官媒來如意巷殷宅時(shí)，見到薛氏的那一剎那，光陰流轉(zhuǎn)，仿佛回到十八年前，他初見她那一回。

    灼灼艷若華，一笑生百媚。

    他抬手禮道：“嫂嫂身子可是好些？”

    薛氏笑道：“多謝二弟與弟妹延請(qǐng)名醫(yī)為我診治，已經(jīng)是好多了。今日還需勞煩二弟再上安仁巷一趟，將這聘書、聘禮一同送了去?！?/br>
    殷圖瑞從那幾名大夫口中得知，薛氏情形很是不好，不想今日卻是大好。

    又對(duì)他這般溫柔可親，他做夢(mèng)也不曾夢(mèng)到。

    遂雙目放光，道：“嫂嫂放心，謙兒的事，我自當(dāng)一等要事去辦。今日我一定妥妥當(dāng)當(dāng)將這樁事辦好?！?/br>
    薛氏點(diǎn)頭，道：“除了這樁，我還有一樁小事，需得勞煩二弟。這樁事雖小，但我不欲使人知，謙兒亦不行，不知二弟能否替我辦到？”

    殷圖瑞附耳過去，以為是甚緊要之事，原是這般小事，笑道：“區(qū)區(qū)小事，莫說一件，便是千件萬件，只嫂嫂開口，弟弟我便無有不答應(yīng)的?！?/br>
    應(yīng)下薛氏，便帶著官媒與百抬聘禮，浩浩蕩蕩，去往安仁巷蘇家。

    安仁巷蘇家這一日熱鬧非凡，同前幾日如意巷殷家一般著錦鋪繡、鞭炮聲起、門庭若市、喜氣洋洋。

    自白日，一直鬧至暮色深濃方且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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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圖瑞掩著nongnong夜色，再轉(zhuǎn)回如意巷，在角門處停下。不多時(shí)，便等到了人來。

    他撇下貼身護(hù)衛(wèi)，只身與薛氏二人乘坐馬車，共赴那秦淮河畔，夜游祭奠。

    薛氏道，重陽乃殷圖祥忌日，她身子不濟(jì)，今日因著廷益之事勉強(qiáng)起身，精力尚佳，他日必會(huì)反復(fù)，故而，趁此時(shí)機(jī)，祭奠一番。

    殷圖瑞提著幾盞蓮花燈，扶薛氏上船。

    二人劃船至河中，薛氏將那燈一盞盞點(diǎn)上，放入河中。

    水波漾漾，燈行款款。

    她目送那蓮燈隨著水波漾開，四散飄去。

    殷圖瑞仿佛回到了少年時(shí)，有使不上的勁兒。他不是殷家嫡子，需得振興門楣，亦不是江寧知府，需得案牘勞形。

    他只是一個(gè)癡戀不得的少年人。他雙手搖櫓，載著心上人，到秦淮河上夜游。

    薛氏道：“既賢，你歇一下吧。”

    殷圖瑞放下手中船櫓，走至甲板邊，坐到薛氏對(duì)面。

    “麗娘，你、你莫要傷懷，大哥忌日事宜，我必會(huì)讓余氏代為cao持。你需得好生調(diào)養(yǎng)自己身子。今日下聘之事已妥，蘇家已是答應(yīng)，就等來年四月，廷益春闈后上門迎娶。待得那日，你亦要同今日一般模樣。麗娘，你今日真美，竟同十八年前一模一樣?！?/br>
    “是么？我如今這般模樣，自己亦不敢照鏡。怕是面目全非得很。文善見了我，恐是不會(huì)認(rèn)我?！?/br>
    “麗娘，你如何不為自己想想，為何不睜眼看看我？大哥去了八載，早便投生到旁的人家，你再念他，他亦不會(huì)記得你！”

    說罷，將她一把摟進(jìn)懷中。

    薛麗娘沒有掙扎，雙手摟上他脖頸，道：“既賢，聽說枉死之人是不會(huì)輕易去投胎的，他們的怨魂只會(huì)日日夜夜徘徊在那兇手身邊，教那害人之人不得安寧。你可是見過文善怨魂？”

    殷圖瑞忽覺頸間微微刺痛，摟緊薛麗娘，道：“麗娘此話是……”

    他唇舌麻痹，動(dòng)不了舌，張不開嘴，繼而，那麻痹之癥散向四肢百骸。

    他兩眼睜得圓圓，里邊盡是驚懼、憤怒與不甘。

    “我用的是蛇蝎之毒，見血封喉。都說人心如蛇蝎，我知這世間最毒的便是人心。今日不光祭奠文善，也是送你上路。方才那幾盞蓮燈便是給你指路用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