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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遇狼在線閱讀 - 第3節(jié)

第3節(jié)

    褚青娘到人市,啞婆已經(jīng)等著了,兩個(gè)人結(jié)伴進(jìn)去,先有眼尖的打招呼:“這不是褚娘子,今日來這里是?”

    褚青娘抬眼去看,是牙郎常逢春,眼里余光掃到他后邊一個(gè)青年,大約二十六七氣質(zhì)出眾,見她進(jìn)來眼睛亮了一下,看清她裝束后,眼神黯淡下去,眼光轉(zhuǎn)到別處。

    意思自己不是會(huì)買他的?褚青娘笑笑,和常逢春打招呼:“常三爺萬福,我來這里想買個(gè)勞力幫手。”常逢春雖然做牙行,但人卻最講規(guī)矩,從不黑倒黑賣,他手里都是干干凈凈的。

    “褚娘子來晚了,我這里卻沒有,不如再去里邊看看。”常逢春笑著應(yīng)到。

    看來那個(gè)青年確實(shí)不是普通男仆,褚青娘笑著道謝,領(lǐng)啞婆往里走。路過青年發(fā)現(xiàn)他手臂繩子,還拴著一串人,在后邊木樁那里。大略看,一個(gè)花白頭發(fā)老男人,一個(gè)同樣慘淡老婦人,還有少婦、孩子……

    不過一眼,褚青娘繼續(xù)往里走,看了幾個(gè)男仆都不滿意,不是駝背彎腰太瘦,就是油滑諂媚讓人倒胃口,要么木訥無光。

    “這位大哥,你既然要買我,求你把我女兒也買回去,我們娘兒倆吃了不多少?!?/br>
    “娘~”還有小女孩兒稚嫩的哭聲。

    褚青娘抬眼去看,卻是一個(gè)二十五六白凈女子,看身形像是大家出來的,腳下一個(gè)小姑娘扯著衣襟哭,旁邊是牙郎還有一個(gè)憨笨農(nóng)夫。

    粗憨的農(nóng)夫顯得很為難:“我、我買你回去當(dāng)媳婦,孩子再生就有了,這是個(gè)丫頭遲早要給人家,現(xiàn)在不過早了點(diǎn)?!?/br>
    牙郎在旁邊催:“洗秋,別說馬爺不照顧你,這過去就是正頭娘子,二十五兩雪花銀,可見張大年真心實(shí)意?!?/br>
    “我不稀罕!”洗秋緊緊抓住女兒手,激動(dòng)過后改為哀求“馬爺,咱們說好的,您給我們娘兒倆找同一家。”

    哀求的神色,暗示著別的。馬大奎名聲比常逢春差得遠(yuǎn),經(jīng)常睡手里女人。

    看樣子洗秋為女兒付出不少,可惜馬大奎睡得多了根本不在乎,神色間很不耐煩:“爺說的話多了,能句句記???”

    一邊說,一邊扯孩子,吩咐劉大年:“趕緊掏銀子立契,二十六歲老女人,能賣這個(gè)價(jià)就該偷著樂?!?/br>
    劉大年慌慌張張,從懷里哆哆嗦嗦掏銀子,洗秋轉(zhuǎn)身蹲下死死抱住孩子,眼光無意看到褚青娘。

    也許是褚青娘身形端正可靠,也許是她眉宇間的痛色,也許只是病急亂投醫(yī),洗秋對著褚青娘嘶聲大喊:“奴婢讀過詩書、會(huì)算賬、會(huì)理家、女紅尤其好,奶奶買了奴婢,奴婢能自己掙錢!”

    母子分離的苦,沒經(jīng)過是想象不出來的,褚青娘鼻子酸意一陣陣往上沖。

    “娘、娘!”小女孩稚嫩的的手,緊緊抓住母親衣領(lǐng),馬大奎抱著往后扯。小女孩兒嚇得聲都變形了,充滿尖利惶恐“娘!”

    褚青娘再看不下去:“夠了!”

    馬大奎停下手,看見是褚青娘,自信靚麗的人兒,讓他眼前一亮:“我道是誰,原來是燒餅西施。”

    西施其實(shí)擔(dān)不起,只是褚青娘永遠(yuǎn)整齊干凈,再加上精神飽滿笑臉迎人。早些時(shí)候,有人這樣混叫過,后來叫的少了,因?yàn)槟切┗旎毂蝗舜驉灩髁恕?/br>
    馬大奎嘴欠完就后悔,‘啪’打自己一嘴巴:“瞧著美人兒就犯渾,褚娘子別跟我這渾人計(jì)較。”他想起褚青娘救陸家千金的事,江湖上混的,不該惹的絕對不惹。

    褚青娘笑吟吟走過去:“馬爺萬福,家里缺個(gè)幫手,童兒也缺玩伴,這母女倒是剛剛好?!?/br>
    “哎呦,褚娘子瞧中,是她們福氣”馬大奎笑的下巴能掉到地上,搓搓手靠近褚青娘“不過褚娘子是明事理的人,你看這有個(gè)先來后到,沒有說詞,咱也不敢隨意換買主不是?”

    這就是坐地起價(jià)了,褚青娘笑笑,轉(zhuǎn)向旁邊手腳沒處放的張大年:“這位大哥想娶妻的心思沒錯(cuò),可是你娶這么不情不愿的回去,日子怕是不好過?!?/br>
    劉大年訥訥,手在衣襟上搓來搓去,他實(shí)在喜歡這個(gè)女人,讀過書又白凈。

    洗秋多知機(jī),立刻對張大年疾言厲色:“你把我買回去,我就是死也要逃出來找妞兒!”

    “哦……”張大年啞火了。

    馬大奎臉色就變得難看,好不容易兩主爭一仆,就這么被褚青娘壞了?

    褚青娘看出馬大奎不高興,卻假做沒看見,笑的和氣:“這孩子小,離了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jí)浮屠’馬爺只當(dāng)今日行善?!?/br>
    這是拿話壓人呢,馬大奎心下惱怒,帶笑不笑:“褚娘子說的是?!?/br>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的童兒,等你爹來了就知道,你爹就是給你娘增加人生難度的。

    第4章

    馬大奎那點(diǎn)不悅,就差明晃晃掛在臉上,周圍牙人偷偷側(cè)目,這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當(dāng)年馬大奎還是街面混混,看中一家商戶的姑娘,人家看不上他,就說了句不配,馬大奎記了十幾年仇。那家商戶后來犯事,馬大奎忙著推波助瀾,還睡了人家十幾歲孫女,真正的不是東西!

    褚娘子得罪誰不好,得罪他!

    褚青娘只當(dāng)沒看見周圍嘀嘀咕咕,笑容依舊和氣:“只是再怎么行善也得吃飯,馬爺也有一大家子要養(yǎng)。不如這樣,洗秋原價(jià)我多給二兩,小孩兒我也不講價(jià),如何?”

    哎呦,娘嘞,原以為沒戲,這又多出二兩銀子!馬大奎喜不自勝:“褚娘子豪爽,咱也不含糊,小丫頭六兩銀子,一共三十三兩銀子,零頭給您抹了,一共三十!”

    看著馬大奎歡天喜地的樣子,褚青娘笑容不變,一點(diǎn)銀子而已,不算什么事,但也不能由著馬大奎隨意叫價(jià),當(dāng)自己軟柿子可以隨便捏。

    馬大奎歡天喜地掏出契約填寫,洗秋也放下心,蹲著給孩子擦淚:“妞兒不怕,奶奶買咱們回家。”

    妞兒抬起淚眼,看向褚青娘,抽抽搭搭:“謝謝奶奶,妞兒也會(huì)干活?!?/br>
    褚青娘眼里帶出笑,剛要安慰孩子,身后擠過來個(gè)人:“等等~魯mama看看這丫頭?!?/br>
    褚青娘回頭,一個(gè)穿著細(xì)綢衣裙的中年女子過來,捏起妞兒下巴打量:“這小模樣,很有良家女子的感覺?!辨罕粶I水洗過的眼睛,濕潤而清澈。

    洗秋一巴掌拍開魯mama:“不好意思,我們有主了?!?/br>
    “過契了?”魯mama不以為意,瞟向褚青娘“原來是碼頭賣燒餅的褚娘子,怎么你要跟魯mama搶人?!?/br>
    周圍不管牙人,還是被賣的人,都露出同情神色。剛覺得母女倆遇到貴人,就跑出個(gè)生事的,看樣子根本不怕褚家娘子。

    尤其牙人都是本地人知根知底,魯mama就是養(yǎng)‘女兒’孝敬官爺富商的,她家三姑娘玉如,正討縣丞歡心,得意的很。

    馬大奎一見有戲,連忙停下筆歡喜的讓人惡心:“褚娘子你看,剛才也一樣,這有競價(jià)的,咱也不敢不搭理新主顧,您說是吧?!?/br>
    畢竟褚娘子剛截了張大年的胡,這就話馬大奎沒說出來,可老鼠一樣賊精的眼睛,就是這意思。

    褚青娘沒理他,臉上帶著淡笑看向魯mama。魯mama不以為意,昂著頭鼻子里發(fā)出輕蔑嗤聲,根本不怕一個(gè)賣燒餅的。

    “奶奶”氣氛不對,洗秋忍不住淚汪汪看向褚青娘。就是死,她也不能讓女兒,落在魯mama手里,絕地邊緣唯一希望就是褚青娘。

    這依依不舍的,魯mama對褚青娘嗤笑:“別是有陸舉人做靠,就要欺到咱家頭上?”

    褚青娘沒理鴇娘,臉上笑容收斂,定定看到洗秋眼里,一息、兩息、三息……

    洗秋眼里一點(diǎn)希翼,慢慢變得微薄湮滅……眼如死灰。

    褚青娘繼續(xù)看著她:四息、五息……

    ?洗秋死灰般的眼里生出疑問。

    褚青娘給她了個(gè)微笑,笑容里有什么一閃而過,轉(zhuǎn)身向魯mama,道過萬福,微笑道:“魯mama說笑,我怎么會(huì)和mama搶人?!?/br>
    耳里聽著褚青娘放棄的話,可洗秋心思急轉(zhuǎn)起來!奶奶定有別的意思,一定的!剛剛、剛剛、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的心,忽然劃過閃電!

    她知道了,知道奶奶看著她是什么意,知道笑容里一閃而過的是什么!

    鼓勵(lì)!奶奶在鼓勵(lì)她,鼓勵(lì)什么?洗秋想通就明白了!

    一把抱起女兒閃到一邊,洗秋猶如受到威脅的母獸,惡狠狠:“妞兒記住,如果被那個(gè)女人買去,再不許吃一口飯,喝一口水!有井就跳有火就燒,決不能活在這世上!”

    妞兒抱住娘的脖子嗚嗚哭:‘妞兒記下了,和娘分開,妞兒絕不活下去?!?/br>
    洗秋有些心疼女兒,可這會(huì)兒是生死關(guān)頭!她決絕的看向馬大奎:“你只要把我女兒賣給那個(gè)女人,我立刻血濺三尺絕不獨(dú)活!”熊熊燃燒的怒火,是一個(gè)母親最后的決絕!

    粗憨農(nóng)夫張大年先看不下去:“馬爺就成全她們母子吧,怪可憐的?!?/br>
    有人說話,就有同行慢慢附和:“馬大哥何必呢,真死了你可虧大了。”

    “是啊,咱們這一行也講究你情我愿,弄得刀光見血,以后誰敢經(jīng)馬大哥手買人?!边@都是馬大奎太惡,即便勸,也是從他自身利益勸。

    褚青娘抬手,啞婆送上一包銀子,褚青娘淺淺三分笑:“都是有兒女的,實(shí)在不忍這樣凄慘,不知馬爺能不能成全?”

    馬大奎還不死心,轉(zhuǎn)眼看洗秋母女,洗秋冷笑一聲,眼里有馬大奎明白的必死之心!

    褚青娘微笑,看向中年婦人:“魯mama肯不肯成全?”

    鬧成這樣,那小丫頭也不好調(diào)、教,再說真鬧出人命,她魯mama在懷安名頭也不好聽。本來就是來撿便宜的,真有好的早上就來了,魯mama晦氣一樣,抽出絲帕捂住鼻子:

    “跟著去也是穿金戴銀琴棋書畫,大家小姐一般養(yǎng),這樣不識(shí)好歹的,魯mama不稀罕?!?/br>
    褚青娘微笑頷首:“魯mama說的是 ?!?/br>
    馬大奎晦氣的很,好生意又黃湯了,不過真為幾兩銀子弄死洗秋,才是賠大發(fā)了。麻利拿出筆,繼續(xù)填契約:“老子雖然做的牙行,但仁義也是有的。”

    臨了還要給自己貼金,不過事情成了就行,周圍人紛紛口不對心稱贊:“那是,懷安縣誰不知道馬大哥仁義?!?/br>
    褚青娘也笑道:“舍財(cái)成全洗秋母女,馬爺?shù)拇_高義?!?/br>
    馬大奎聽得高興,好像他真的舍了銀錢,成全柔弱母女一樣,胡子下的嘴,差點(diǎn)沒咧到耳根上。

    褚青娘微笑,渣滓她見得多了。

    啞婆對洗秋說:“帶孩子過來。”

    妥了!周圍人紛紛松口氣,買個(gè)人鬧得跌宕起伏。

    填上姓名、作價(jià),馬大奎拿出隨身印章,在嘴邊哈了哈落印,這事再去縣衙戶房蓋章,就算徹底完事。

    褚青娘帶人離開,馬大奎抱著銀子,在后邊笑的見牙不見眼:“褚娘子好走,再有生意記得照顧咱?!?/br>
    褚青娘回身笑道:“一定”

    一行人還沒走到人市門口,先前那青年忽然攔住褚青娘,長揖道:“小人程望煥,請娘子留步。”

    ?褚青娘

    “小人身價(jià)八十兩,家里老小五人作價(jià)四十兩。娘子若肯買下小人一家,百兩紋銀一年,小人至少能為娘子賺回一百五十兩?!?/br>
    不提褚青娘什么反應(yīng),旁人先笑了:“你這么有本事,怎么你東家把你賣了?”

    周圍哄笑聲起,程望煥卻神色不變,啞婆眼睛抬了抬表情不變。

    常逢春過來笑容帶幾分苦澀:“望煥沒瞎說,他確實(shí)有這本事。”

    程望煥自薦時(shí),褚青娘就心動(dòng)了,不過這會(huì)兒一幅不太明白的樣子,帶常逢春走開進(jìn)步,好似好奇低聲問:“這是怎么回事?”

    常逢春回頭,程家老小落魄坐在地上,搖搖頭對褚青娘苦笑:“褚娘子不知道,這家子是北邊燕州豪戶,楚半山家掌事之一,新家主上任他們站錯(cuò)隊(duì),就……”

    燕州楚家別人不知道,褚青娘作為北方人,卻聽過一耳朵。楚家主要做境外生意,馬匹、鹽茶、絲綢、瓷器,那豪富確實(shí)潑天,沒想到能遇見他家掌事。不提人脈門路,就是經(jīng)驗(yàn)也是旁人難以企及的。

    這批人可以斟酌。

    心里計(jì)較的多,褚青娘面上笑容和氣又客氣:“燕州好像很遠(yuǎn),怎么賣到這里來了?”

    常逢春露出個(gè)鄙視笑容:“新任家主不想落下不仁的名聲,又記恨當(dāng)年程兄不肯助他,對外說放了歸家,實(shí)際上連夜運(yùn)到南地倒賣?!?/br>
    “常三哥跟程家很熟?”

    “我一個(gè)小小牙郎,哪有機(jī)會(huì)認(rèn)識(shí)程兄,是他們走商時(shí),曾伸手幫過我一個(gè)遠(yuǎn)房姑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