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如煙火般炸裂，又回歸虛無，很快她又情緒低落地道歉：“……對不起克里斯蒂安……我不該遷怒。”

    夢被打碎的痛苦實(shí)在是難以忍受，所以本能地想選擇一個對象去記恨也是免不了的吧。那種難過背后，也有，如果不曾看到是不是就還能沉浸在幻想中，類似這樣的后悔。然而明明心中是很清楚的，遇到他看到他的女伴，一切都只是個意外。

    真是難過啊，她憧憬的人原來與她的距離這般遙遠(yuǎn)。

    如果不是有這樣的契機(jī)親自去思考，怕是會渾渾噩噩懵懵懂懂一直不能發(fā)現(xiàn)吧。

    “如我們這般的人，想得到一份愛情是件很奢侈的事?！笔ヌm頓輕笑了下，“那種，兩情相悅的愛情?！?/br>
    他倚著另一邊的廊柱，身形挺拔姿態(tài)優(yōu)雅，夜色中朦朧的光照在他的銀發(fā)上，閃爍著極為神秘璀璨的光色。

    “你見過很多的風(fēng)光，各式各樣的美人，所有本該是誘惑的事物對你來說都成了司空見慣的東西，閱盡千帆，然后索然無味?！彼Φ?，“該是怎樣的人，還能再入駐你的心底？”

    “一切奢侈的東西得來的都不費(fèi)吹灰之力。你只要招招手就能叫所有的女人趨之若鶩，怎么會有耐性去探究一個女人的內(nèi)在？你的容貌，你的能力，你的眼界，你的驕傲，你站立的位置，你俯視著太多的人，又怎么會叫隨意一個女人去探究你的靈魂？所以，想找到一個能匹配你愛情的人，有多難？”

    奧蘿拉呆了呆：“所以呢？”

    “所以，無論如何，最后都會是一段門當(dāng)戶對的婚姻。”

    奧蘿拉皺起眉，似乎想反駁，最終又什么都沒能說出口。雖然父母離世得早，但她的貴族課程一點(diǎn)都沒有落下。她受到的是最傳統(tǒng)的教育，自然知道，對于家族來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傳承與延續(xù)。一份虛無縹緲的愛情，確實(shí)沒有一段門當(dāng)戶對的婚姻更實(shí)際。

    對于克里斯蒂安來說，他在家族中的分量已經(jīng)足夠叫他選擇任何自己喜愛的人做妻子。哪怕那只是個普通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孩兒，只要他認(rèn)可，就能成為他的新娘。可他會嗎？他愿意嗎？愛情確實(shí)來得莫名其妙，可他的視線會注視靜室中風(fēng)雅的百合亦或是池中幽謐的睡蓮得多，還是曠野中一顆悄無聲息的紅蓼？一株微小的蒲公英？

    把一位平民女子培養(yǎng)成合格的家族主母要付的代價實(shí)在太大，又怎比得上一位成熟穩(wěn)重光彩奪目的貴族小姐？

    “我年輕所以我可以浪蕩，在我可以擁有的限制范圍里肆無忌憚?！笔ヌm頓揚(yáng)揚(yáng)眉，“但我也有義務(wù)為我的家族付出——維持家族的榮耀，延續(xù)家族的傳承——這是最基本的東西。”

    “你的那位閣下，是位相當(dāng)傳統(tǒng)又純粹的大貴族。兩大豪族唯一的繼承人，他所背負(fù)的比外人想象中的更多。圈子里一直有說法，銀月公爵的妻子可是比一國王室的公主王后還要來得矜貴的存在。艾爾瑪西亞對于新娘的血統(tǒng)家族、觀念能力甚至是性情容貌、處事方式要求都極為苛刻。王室挑選新娘已經(jīng)不拘一格了，但是這種老式貴族仍舊頑固且苛刻?！?/br>
    他神秘一笑：“直至今日，有些家族每一代還會專門留出一個優(yōu)秀的適齡女孩兒，以供艾爾瑪?shù)睦^承人選擇。一直以來差不多都是這套路，畢竟貴族小姐們都夢寐以求成為金盞花莊園的主人啊。只不過上一代的公爵大人實(shí)在太幸運(yùn)，他的新娘是他親自求娶——是他的心上人，他靈魂的伴侶。你要知道，桂冠詩人為威廉公爵與艾麗卡公爵夫人寫下的愛情詩篇直到今日依然被人傳頌?！?/br>
    奧蘿拉眼中不可控制地出現(xiàn)些許歆羨的神色。

    “我的小女孩，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愛情啊?！笔ヌm頓的聲音中也有些歆羨的笑意，“再來說說你的閣下，你該知道，愛情那種夢幻的事物再度降臨在他身上的可能太低了，年少時無疾而終的那段感情對他的影響太大，他的心已被塵封。既然沒有愛情，對于他來說，責(zé)任的分量就太重了。”

    “你還年輕，女孩兒，你有很多的追求者，你的青春還有足夠揮霍的時間。你只是難以抵擋他的魅力——可你得知道，就算他注視著你，他的心也不會為你敞開——且他已是需要一位繼承人的年紀(jì)了。”

    奧蘿拉慢慢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她垂眸，嘴唇微翹，似乎是想笑，眼神卻極落寞，“可還是……不甘心啊?！?/br>
    圣蘭頓輕輕嘆了口氣：“西海岸沒什么好風(fēng)光，遇到那位就是個意外。本來是想讓你見幾個人的……現(xiàn)在算了。正巧得到一個消息，帶你去看看?！?/br>
    奧蘿拉有些懵：“哪里？”

    “海神號——希望還來得及搞到入場券。”

    *

    與希瑞爾一起在酒吧喝酒絕對是個新奇體驗。

    事實(shí)上馬卡斯泡吧的經(jīng)驗也絕對不會少。意大利沒有任何關(guān)于飲酒年齡的限制，并且有著全球最高的葡萄酒產(chǎn)量，到處都是酒吧一年到頭都是喝酒狂歡的人群。在這樣的氛圍下，不長成個酒鬼才奇了怪。但！這！不！代！表！他跟希瑞爾喝酒就能老練到哪里去！

    媽蛋連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好了么！

    趁對面的人去洗個手，杰佛里沖某人擠眉弄眼：“有那么緊張么？”

    馬卡斯抓狂：“你不覺得人該混的是音樂廳歌劇院就算喝酒也該是紅酒，來喝什么黑??！”

    本來還挺喜歡這種熱騰騰亂糟糟的酒館式氛圍，現(xiàn)在多了個希瑞爾就像是放了身邊尊神像，這感覺也太詭異了！而且夠了吧！那些女人為什么老是往他身邊黏！

    天知道那些穿著暴露舉止風(fēng)sao的女人們怎么就跟嗅著蜜的蜜蜂一樣沒完沒了。本來馬卡斯也不介意飽個眼福，但現(xiàn)在卻覺得怎么看怎么惡心。

    “所以你到底是干什么用的！”馬卡斯盯著茉莉覺得腦門上青筋綻露簡直想掀桌了。

    “陪你們喝酒呀?！睂γ娴呐诵ξ馈?/br>
    這會兒也沒什么田園風(fēng)小清新之感了，馬卡斯覺得女人這種東西真的是難搞，所以明明是一起從宴會廳上下來的，為什么一轉(zhuǎn)眼她就能換了身衣服？換了妝容？什么時候換的？

    茉莉穿著一件黑色露背的長裙，右側(cè)開叉到大腿，長發(fā)束成高馬尾，細(xì)細(xì)的眼線勾得極長，笑起來簡直又冷艷又風(fēng)情萬種。

    事實(shí)上全酒吧的釘死在這兩人身上了。

    “就不能去別的地方么！”馬卡斯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得神經(jīng)衰弱了，見著旁邊人挨一下希瑞爾他就頭皮發(fā)麻，哪怕是不小心的身體接觸都能叫他差點(diǎn)跳起來，多努力才能按捺住各種條件反射。

    茉莉眼中有笑意，聲音徐緩而冷淡：“他在這里沒有朋友?！?/br>
    她拿著啤酒杯搖晃了一下氣泡，漫不經(jīng)心道：“你們不是會更喜歡這種地方嗎？陪他喝喝酒，他或許會開心些。”

    馬卡斯與杰佛里兩人面面相覷。

    杰佛里沖他微微搖頭。馬卡斯心中雖然也覺得不該問，但咬了咬牙齒，還是謹(jǐn)慎道：“他不開心？”

    第125章 夢的破碎

    茉莉眼中小小閃爍了一下，對著他露齒一笑。

    “你的話……有點(diǎn)多?！?/br>
    從酒吧在回住處的路上, 希瑞爾說了一句。

    茉莉眼皮一條，轉(zhuǎn)頭看向他時卻慢慢地笑了出來：“還好啊?！?/br>
    希瑞爾垂眸。視線并無焦距，只是單純看著虛空中某一眼。這種神態(tài)像是淡淡的無聊, 但壓迫感卻要極為強(qiáng)烈。

    茉莉卻并不怕他。某種角度來說, 銀月公爵實(shí)在是位太溫柔的閣下了。她的笑平和而柔緩, 與宴會時的溫馨可人與酒吧中的冷艷風(fēng)情相比，又是另外一種姿態(tài)：“您確實(shí)不開心, 我并未說錯?！?/br>
    希瑞爾在漫長的沉默之后，才緩緩抬眸，看了她一眼。

    車子的空間極為寬敞，兩個保鏢冷肅得像是沒有生命的石頭。車外夜色籠罩，公路山的燈光在車窗的黑膜上流轉(zhuǎn)而過, 并未漏多少過玻璃窗，叫后座的視野顯得昏暗而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