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厲隱隱約約已經(jīng)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大概是和幾天前北北給他打的那個警告電話有關(guān)，有人說他是間諜的那件事情。

    司北抬眸看了麻厲一眼，眉眼一彎，臉上露出一個絢爛的笑容，隨口說道：“對啊，我就是過來喝酒的。”

    說罷，便將手中的空杯子放到了桌子上，麻厲低頭一看，不由得一驚，杯子里的紅酒竟然已經(jīng)見底了，雖然他并不知道北北的酒量到底是多少，但也知道她的酒量并不少，不過，喝酒可沒有那么急的？

    “我覺得你不像?！甭閰枔u了搖頭，目光帶笑看著司北，北北不是一個貪杯的人，一口下去直接就干了杯，更像是有什么事情要說。

    麻厲又給司北倒了一杯酒，不過，這量比之前那杯要少了許多，司北不由得一陣好笑，漫不經(jīng)心的晃了晃杯子，便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不相信我是來喝酒的？”司北好笑的問道。

    麻厲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也是朗聲一笑，道：“怎么不信？我信，喝酒找我那就對了，我的酒量好那可是出了名的，北北你想喝多少酒我都陪你喝。”

    話落，麻厲也是將杯子里的酒一口喝盡了，司北言笑晏晏，輕聲開口：“好?！?/br>
    司北也如自己所說的那般，只喝酒，不說事，沒過一會兒時間，兩人便是幾杯酒下肚，麻厲感覺有些熱，額頭上出了一片汗水，他對著司北笑了笑，脫了外套隨手搭在一旁沙發(fā)上。

    司北拿起桌子上的空調(diào)遙控器，將溫度下調(diào)了兩度，兩人繼續(xù)喝著酒，氣氛越喝越嚴(yán)肅，直到后面，誰也沒說話，只是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酒。

    半個小時后，半瓶酒便沒了，而司北至始至終面不改色，臉上連一絲紅暈也沒有，麻厲這才驚覺司北的酒量之好，他竟是從來都不知道司北的酒量竟然這么好。

    麻厲有些不適應(yīng)這樣冷肅的氣氛，主要是不適應(yīng)自己一個人和司北當(dāng)面鑼對面鼓的坐著喝酒卻不說話，兩個人這樣面對面的喝酒，竟讓他覺得比應(yīng)酬那些狡猾如狐的老家伙還要緊張。

    不對，是他在那些老家伙面前從來不會緊張，而在這個神色淡淡、鎮(zhèn)定自若喝酒，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的小丫頭面前會緊張。

    麻厲輕咳了一聲，笑意盈盈看著司北說道：“北北，這么干喝酒似乎也沒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們聊聊天吧?！?/br>
    麻厲承認(rèn)，他的心理防線確實沒有司北強大，在這種嚴(yán)肅又冷凝，尷尬又容易讓人心思雜亂的氣氛下，他始終做不到司北這般面不改色，因為他心里還有雜念。

    或許，他該說，哪怕事隔經(jīng)年，他依然無法坦然的面對自己心里壓制的那份感情，雖然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絕沒有任何機會，但還是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

    那樣的感情，不是不說不提不想，就能徹底消失的，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情會越來越濃烈，只是，被他更深的壓制。

    他不會說，夜深人靜，獨自一人飲酒，只為忘記她的時候，卻會越來越清醒，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哪怕是一個細(xì)微的表情，都會讓他回味無窮。

    他不會說，在這長達(dá)六年的時間里，他每時每刻都不曾忘記過她，開心時會想她，難過時會想她，遇到事情時會想她會怎么做，想喝酒時，又會想這酒她是否也喜歡。

    在她冒險救了他的那夜之后，他便再也無法抑制自己對她的思念，直到一年前他費了巨大的心里平靜和壓制自己，才敢重新進入她的生活。

    “可以啊，你想聊什么？”司北抬眸看著麻厲，輕輕笑道。

    麻厲想了想，開口問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

    “記得?！彼颈陛p輕喝了一口酒，語氣輕淺的說道，“在y國第五街區(qū)的三角大樓，一家旋轉(zhuǎn)咖啡廳里?！?/br>
    那個時候，麻厲給司北的第一印象，便是一種淡淡的儒雅氣質(zhì)，一言一行都透露著一股平靜和優(yōu)雅。

    麻厲搖了搖頭，大喝了一口酒，眼里泛著柔和的光：“小丫頭，我們第一次見面并不是這樣的?！?/br>
    雖然這是稍微能夠挽回他形象的一次見面，也是讓他印象最深的一次見面，但卻不是他心里想的第一次。

    于司北來說，第一次見到他真正的身份，或許y國第五街區(qū)三角大樓的那間咖啡廳里，但是于他來說，卻是在北極的一個小島上，她“禮貌而客氣”的提醒他撿起地上的煙頭。

    他當(dāng)時的身份，是北極的偷獵者，為了順利完成這次任務(wù)，他喬裝打扮成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行為上也與自己本身有些差異，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原本只是偽裝自己的一個動作，卻受到了一個小丫頭的嚴(yán)厲指責(zé)。

    她當(dāng)時的語氣聽起來很平淡，其實充滿了追究到底的氣勢，以至于當(dāng)時就和他身邊的左羽起了沖突，這讓麻厲在以后的很長時間里，都對自己當(dāng)時的動作充滿了愧疚。

    “嗯，確實?！彼颈币仓缆閰栒f的第一次是哪一次，微笑著點了點頭。

    “但是小丫頭，我萬萬沒想到，你不但成功破壞了我的那次任務(wù)，還讓我損失慘重，更沒有想到后面的那么多事情，更沒想過有一天，我竟然會在你的手下工作?！甭閰枌λ颈钡姆Q呼，隨著酒意慢慢上來，隨著曾經(jīng)的那些記憶在腦中閃過，慢慢的由美女大boss變成了小丫頭。

    在心底深處，他一直認(rèn)為她是個小丫頭，雖然她強大如斯，身邊又有多少人保護，甚至連他，都是在她的庇護之下生活，但她始終是他心里的那個小丫頭。

    然而，就是這個小丫頭，卻比男人都要厲害，她所經(jīng)歷的，所承受的，所擔(dān)當(dāng)?shù)模直饶膫€男人要少？

    “怎么？你后悔為我工作了？”司北面帶笑意，輕輕搖晃著手里酒杯，里面紅色的液體來回波動，就像是血液一般濃厚的紅。

    麻厲輕輕搖了搖頭，再將杯子里的酒一口喝進了肚子里，抬眸看向司北，緩緩開口：“我不后悔，我永遠(yuǎn)都不后悔?！?/br>
    司北有一瞬間的震愣，從這個男人醉意熏然的眼里，她竟然看到了那樣濃烈的私人感情，她自認(rèn)為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錯，麻厲從不是會感情用事的人，哪怕是喝再多的酒也不會，但是今天晚上，他卻似乎有些醉了。

    “嗯，你不后悔就好。”司北輕輕淡淡的笑道，語氣中帶了一絲鼓勵。

    “只要能夠時?？吹侥憔秃??！甭閰栄酃怆鼥V，表情熏然，一句在心底隱藏至深的話當(dāng)著司北的面說了出來。

    他還沒有全然喝醉，腦子似清醒又似糊涂，但在驚覺自己說出了怎樣的話之后，已經(jīng)清醒了大半。麻厲抬眸看了司北一眼，又垂下了頭，繼續(xù)去倒酒，卻發(fā)現(xiàn)整整一壺的紅酒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喝沒了。

    “再去開一瓶酒過來?！甭閰栒酒鹕碜呦蜷T外，對站在門口不遠(yuǎn)處的服務(wù)生吩咐道。

    “好的，麻總?！狈?wù)生恭恭敬敬的回道。

    這才一個小時的時間不到，一瓶酒就喝完了？老總不愧是老總，一百多萬的酒說喝就喝，而且喝得如此痛快。

    等待紅酒上來的過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到現(xiàn)在，兩人都喝了不少酒，空氣中氣氛越來越熱，四處飄散著淡淡的酒香。

    司北頭輕輕依靠在沙發(fā)上，輕輕閉著雙眼，似乎也是醉意微醺，卻又像是在耐心的等待著下一壺酒上來。

    麻厲抬眸看了司北一眼，想到自己剛才所說的話，不由得起身走了出去，洗手間里，麻厲看著鏡子里自己泛著酒醉之意的臉色，不由低頭輕笑了一聲，本以為自己的酒量算是好的，但這臉色比起北北，可是要差得多了。

    北北今天過來，肯定不是單純來喝酒的，但應(yīng)該也不是單純來和她聊天的吧？喝著喝著，心里有些話就藏不住了，再繼續(xù)喝下去，他真擔(dān)心自己還會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

    麻厲猶豫了半晌，準(zhǔn)備給慕白打個電話過去，告訴他司北喝了不少酒，讓他過來一趟。

    手機拿了出來，在通訊錄里找到了慕白的名字，電話卻始終沒有撥打出去，麻厲輕輕關(guān)上手機，用涼水洗了洗臉，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就一次?！?/br>
    就一次放任自己說出心里話，這些話在心頭憋了太久太長的時間，如今既然已經(jīng)開了頭，就任由自己說出來吧。

    然而，麻厲似乎忘了這間酒吧真正的老板到底是誰，他并不知道的是，慕家書房，慕白這會兒將時光海岸酒吧包間里的錄像調(diào)了出來，剛剛麻厲在包間里所說的話，一字不落的進入了慕白耳朵里。

    麻厲回來的時候，紅酒已經(jīng)新開了一瓶，并且他面前已經(jīng)倒好了一杯，司北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正在獨自喝著自己杯子里的酒，她眼里帶笑，眸光清明，好似半分醉意也沒有。

    燈光下的她美得不似凡塵女子，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魅力，麻厲目光輕輕的看著司北臉龐，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在這樣清醒的狀態(tài)下，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說出自己心里的那些話。

    他很清楚司北的性格，如果在他們都是清醒的情況下，他卻毫無顧忌的說著這些肆無忌憚的話，大概明天就該卷鋪蓋走人了。

    麻厲心里想著，一杯酒已經(jīng)下肚，司北目光淡淡的掃了麻厲一眼，麻厲酒量確實不錯！

    麻厲也不再說話，只是悶著頭喝酒，似乎有意要把自己灌醉一般，但他卻越喝越清醒，哽在喉嚨里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司北見麻厲一個勁兒的喝酒，也不像之前一樣多話了，不由說道：“實際上，初步調(diào)查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有證據(jù)證明你是間諜。”

    麻厲不由一愣，挑了挑眉，隨即大笑了一聲：“北北，你信嗎？”

    就算不信，也是半信半疑的吧？要不然，北北也不會特意過來一趟了，這才是北北今晚來酒吧的真正目的，她是來看他是不是真正的間諜的？

    “我說過，我只相信證據(jù)?！彼颈币琅f是這句話，淡淡的語氣之中沒有一絲情感，就像只是在公正刻板的處理著一件事情。

    麻厲忽然覺得胸口有些疼痛，自己心里深愛的人，竟還是不曾完全的信任自己，他理解她的理智，但卻止不住自己心頭的痛意。

    麻厲酒意和怒意上頭，心里情緒再沒有半分掩飾，他深呼了一口氣，咬牙看著司北：“北北，我就是間諜?！?/br>
    司北眸光微凝，面色不變，她轉(zhuǎn)動著手中杯子，沒說話，渾身上下有股仿若泰山壓頂也能承受的氣勢。

    “小丫頭，自從六年前你救了我，我就已經(jīng)死心塌地的忠于你了，我確實有很多事情因為一些原因沒告訴你，但我還是要鄭重的申明一點，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也絕不會背叛你?！甭閰栒Z氣凝重、神色嚴(yán)肅的說道。

    司北抬眸看了麻厲一眼，隨口問道：“你為何不會背叛我？人心是最難猜測的?！?/br>
    “小丫頭，你當(dāng)真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麻厲不敢置信的看著司北，連聲音都有些沙啞，他目光看著司北，語氣鄭重的說道，“我要是背叛你，天誅地滅，不得好死?！?/br>
    書房里的慕白臉色都變了，當(dāng)即便出了門，開車趕往時光海岸酒吧去了。

    司北手上動作一頓，面色微變，卻沒說話，麻厲有些粗魯?shù)亩似鸶吣_杯，大喝了一口紅酒，臉色一片漲紅，一雙眼睛更是通紅的看著司北：“我確實是個間諜，但我是商煬身邊的間諜?！?/br>
    聽到這話，司北不由得一驚，商煬身邊的間諜？司北忽然想起麻厲和y國人保持聯(lián)系的那些照片，這么說，并不是麻厲在向外傳遞消息，而是麻厲的人在向他傳遞消息。

    司北陷入了一陣沉默，許久，這才抬眸看向麻厲問道：“你在商煬面前，是個雙面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