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hù)歷史的第九章
“山吹花開七八重, 可憐竟無子一粒?!迸悠涞穆曇舄q在耳邊回響,回廊上的奴良鯉伴睜開眼,眼前是紛紛揚揚的櫻花,停留在他視網(wǎng)膜上的卻還是山吹花的模樣。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說不清是美夢還是噩夢的夢。夢里漫山遍野都是開的熱烈燦爛的山吹花,一簇簇挨挨擠擠的,簇?fù)碓谏酱狄遗磉? 映襯著那張溫柔的臉。 有多久沒做過夢了呢?奴良鯉伴也不清楚,只是他知道, 自從山吹乙女死后,他就再也沒夢見過她,就再也沒見過開得那般明麗嬌艷的山吹花。 有時他會想是自己太薄情忘了想她,還是因為她在怪他? 他扶著額, 無力的靠在廊柱上。腦海中全是她夢里的模樣,她的眼神是溫柔的,倒映著難以置信神色悲痛的他, 她輕輕喚他的名字,黑色的長發(fā)迤邐地拖在地上,像黑色綢緞鋪開,像以往他最愛撫摸的那樣。她帶著血的指尖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跡。 她說,鯉伴大人,我好痛。 她說, 鯉伴大人, 我好后悔。 原本插在他心口的匕首此刻插在她的心上, 兩人的血流了一地,交匯成絕望的模樣。 她的淚水苦澀咸膩,是他最不愛看的。可是那天,她的淚水怎么也止不住一滴滴滴落,落在他的手中,落在他的心上,在他的心頭灼燒出一道道血痕。 他想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想要替她痛,想要抱緊她,告訴她不是她的錯。 他想做的事太多,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緩緩合上眼,眼睜睜看著她的手垂落下去,落在血泊里,眼睜睜看著她又一次消散在懷里,自己卻什么事都做不到。 真是個無能的男人啊,連心愛的女人也無法守護(hù)。奴良鯉伴無聲的笑起來,滿滿的嘲諷和苦澀堵在心口,讓他的笑容勉強而扭曲。 “還好嗎,鯉伴?!?/br> 鶴見翔與安倍晴明見奴良鯉伴醒來,也敏銳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有些擔(dān)心的問到。 虛空之中謠輕搖著手鼓緩步走來,手鼓聲響,一點點平息著奴良鯉伴洶涌起伏的情緒。她在鶴見翔和安倍晴明身前跪坐下來,低聲道:“幸不辱命?!?/br> 奴良鯉伴大口喘息著,及時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多謝大人的幫助。”他輕聲對謠道。 奴良鯉伴,活著的時候是奴良組的二代目,是奴良陸生的父親,手握大權(quán)。死后進(jìn)入地獄育才學(xué)校進(jìn)修,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畢業(yè)好多年,是鬼燈的得力下屬之一。 日前,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記憶開始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層陰影,隱隱約約之中他卻又好像發(fā)現(xiàn)了另一份塵封已久的記憶。在那份記憶里,山吹乙女向他坦白了對于自己無子的擔(dān)憂與愧疚,而他也在此時將羽衣狐的詛咒托出。 至此,悲劇被阻止。 即使后來羽衣狐卷土重來也沒法從他身邊下手,只能在京都之中胡亂蹦跶,最后被他摁死在荒野之上。 在他的記憶里,那天山吹花開的很好看,月亮高高懸掛在天空,很亮,很圓。 圓到有點虛假。 就像這份記憶,美好到虛假。 這份與現(xiàn)實有著截然不同結(jié)局的記憶引起了奴良鯉伴的興趣,他開始在自己的記憶中摳細(xì)節(jié),一天一點,一天一點,等他發(fā)現(xiàn)那份新記憶越來越鮮活,越來越長時間地存在于他的腦海的時候,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想不起自己真正的記憶了。 他發(fā)現(xiàn),他忘了自己第二任妻子奴良若菜的信息,只是感覺應(yīng)該有這么個人存在。他也忘記了自己孩子的模樣,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陸生。 他原本的記憶,在逐漸被新的記憶取代。 他開始不安,不祥的預(yù)感籠罩著他。 于是他請了假去現(xiàn)世,發(fā)現(xiàn)偌大的奴良宅里所有人都忘記了她的存在,包括他奴良組的眾人,包括他的父親與孩子。 他們都忘記了奴良若菜。 沒有人發(fā)現(xiàn)宅子里有間空蕩蕩的,落滿灰塵的房間。 房間的位置很好。晴天里會有燦爛的陽光撒滿屋,夜晚能夠看到天邊的月牙,還能夠看到庭院中的櫻花。 但是,這么好的房間就這么閑置著。 好像在等待誰來住。 他也曾假裝新加入的妖怪詢問少主奴良陸生的母親的信息,卻永遠(yuǎn)只有一句“生產(chǎn)時血崩而死”再多就沒有了。 可他知道,她平安生產(chǎn),順利地活了下來。 即使那天,窗外的烏云很重,一層一層嚴(yán)嚴(yán)實實地壓下來,即使那天雷聲很大,雨點密集。但是他記得他們母子都平安無事。 即使無數(shù)妖怪被剛出生的半妖四散的妖氣吸引而來,奴良組的妖怪們與它們奮戰(zhàn)到天明。 可天光乍現(xiàn),云銷雨霽,世界那么干凈明亮,一切都那么美好。 他記得,奴良若菜抱著他們的孩子靠在他的懷里,兩人有如出一轍的睡顏。 奴良鯉伴開始崩潰,不同的記憶將他整個人撕裂成兩半,一半清晰的知道現(xiàn)在的一切才是對的,可另一半記憶有那么真實尋不到一絲破綻。他知道現(xiàn)實的一切正在像他的記憶一樣被逐步取代,他知道,當(dāng)記憶里的一切都被替換的時候沒有人會覺得不對勁,所有人都會覺得事實本就如此。 他知道,若再不有所行動,一切都將來不及了。 奴良鯉伴松開捂住眼睛的手掌,黑色凌亂的頭發(fā)沾著方才浸濕的冷汗,讓他有些許的狼狽,但這并不影響他的英俊?!鞍。瑳]事。” 他若無其事的笑著,就像他本來的模樣。只可惜這花花公子一樣帥氣開朗吸引著無數(shù)人注意的笑容只維持了短短幾秒時間就消失了。他看著面前的鶴見翔和安倍晴明,將所有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 他知道安倍晴明是千年前的人物,卻不曾知曉他居然也生活在地獄里,也不知道這位和安倍晴明等位相交的少年的真實身份。這兩人都是鬼燈在知道他的情況后為他引薦的,說是有他們在一定不會有問題。 奴良鯉伴咳嗽一聲,嗓子干澀不已,“我夢見山吹死在我懷里的場景了?!?/br> 他頓了一下“她說,她好痛。她后悔了?!?/br> 他知道她在后悔什么。 那個溫柔了一輩子的女人因為無子被自己的內(nèi)心折磨了許久,終于因為愧疚決絕地離開了他。那之后,她遇見了復(fù)活的羽衣狐,被羽衣狐奪走了身體,被控制著回來,用他送給她防身的匕首扎向他的心臟。 因為他全不做防,所以匕首刺下去了,因為她奮力反抗,所以匕首只傷了皮rou。 那之后,拼命奪回了身體的山吹乙女又用這把匕首刺向自己,以此威脅身體里的羽衣狐離開,以此求得他的安全。 她在后悔曾經(jīng)離開他。 她在后悔曾經(jīng)傷了他。 因為她是那樣的愛著他啊。 鶴見翔忍著全程不斷出沒其中的[羽衣狐]聽完了這個故事,卻聽見身邊安倍晴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 鶴見翔臉一下就黑了。 “抱歉抱歉?!焙翢o歉意的安倍晴明笑夠了才對一臉懵然的奴良鯉伴和謠解釋道:“鶴他原是大妖怪玉藻前的孩子,他最初的名字就叫做羽衣狐。” “是的,就與奴良君口中的羽衣狐用一個名字?!?/br> 鶴見翔:…… 鶴見翔睨了安倍晴明一眼,抬手斟酒,清涼的酒液被他放置在安倍晴明身前,然后開口道,“晴明你久居地獄,羽衣狐的事鯉伴說的也不怎么詳細(xì),想來有些細(xì)節(jié)你不太清楚?!?/br> “你可知,羽衣狐一次次鍥而不舍的復(fù)活是為了什么?是為了生下她的孩子安倍晴明,是為了讓她的孩子安倍晴明一統(tǒng)世界?。 ?/br> 他建立自己的家族,就是為了更好地掌控身邊層出不窮的威脅,未來保護(hù)身邊的人,這些情報他當(dāng)然是不會錯過的。 他帶著笑問突然僵硬的安倍晴明:“你覺得怎么樣?有想要回應(yīng)她的沖動嗎?” 奴良鯉伴嗆了口酒,他捂著火辣辣的嗓子看著無論是面前爭鋒相對的大佬,還是坐在身旁渾身怒氣燃燒的夢之領(lǐng)域領(lǐng)主,覺得羽衣狐真的活到盡頭了。 太慘了,真的。 為憑借一己之力將所有人得罪個遍的羽衣狐舉杯[干杯.jpg] 安倍晴明僵硬了一瞬就若無其事地開口將話題轉(zhuǎn)移走,但在場的幾人都知道,羽衣狐的下場已經(jīng)注定了。 一個幾次三番都無法成事的羽衣狐對上自他之后再無來者的安倍晴明又怎會還有生機(jī)呢。 這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只是當(dāng)務(wù)之急并不是羽衣狐,而是奴良鯉伴被篡改的記憶。 結(jié)合之前溯行軍入侵這個世界的信息,這件事的答案只有一個。 然而因為奴良鯉伴混亂的記憶,鶴見翔和安倍晴明難以確定溯行軍入侵的節(jié)點在哪里。 是在山吹乙女離家出走之時,還是在奴良陸生出生之時。 鶴見翔與安倍晴明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明晰。 ——亦或者,兩者皆是。 這就能解釋明明山吹乙女并未死亡也不曾離開,奴良鯉伴再娶奴良若菜,并育有一子的情況了。 事態(tài)緊急,鶴見翔簡單告別之后就前往本丸安排小隊出陣。一隊由對溯行軍滿懷好奇的青行燈帶領(lǐng)出征,前往的是山吹乙女的時間點,一隊由鶴見翔帶領(lǐng),前往的是奴良陸生出生的時間點。 ※※※※※※※※※※※※※※※※※※※※ 這是我期待很久的場景了: 鶴見翔(羽衣狐):聽說你是羽衣狐? 愛花:聽說你想當(dāng)我哥? 玉藻前:聽說你想當(dāng)我孩子? 安倍晴明:聽說你想當(dāng)我媽? 羽衣狐:…… 羽衣狐(瑟瑟發(fā)抖):我選擇原地暴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