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西睡不著。

    羅德里克說是要他來當傭人，但是卻沒讓他住在傭人房，那些房間往往又小又窄，是真的用來住傭人的。但凱西被伊麗莎白安排在了豪華舒適的客房。

    這反倒讓凱西徹底睡不好了。

    柔軟的織物還有大大的房間，二十小時不間斷的供暖還有窗外雪花悉悉索索落在玻璃上的聲音。在拋棄了所有的人工合成聲音后，這些自然的聲音是多么的可貴和值得珍惜。

    可凱西就是睡不著。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道內部發(fā)出了滴的一聲脆響。

    有人給他一個加密通訊。

    凱西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客房里的通信明顯是過保護的，在這里接通這個私密通訊看樣子行不通。凱西的雙腳落在柔軟的地毯上，他猶豫了那么一秒，沒有穿鞋就這么推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里黑漆漆的，雪花砸落在窗戶上，整個房子安靜到可怕。隨著他的動作，腳底一串冰藍色小燈亮了起來，ai管家二十四小時待命。

    小球飛了過來，ai管家問：【請問能有什么幫助你的？】

    凱西遲疑了一秒，他沒想到羅德里克家里的ai系統(tǒng)這么敏感，他于是小聲問，“你們這里有什么地方不被屏蔽，能夠直接通訊的嗎？”

    ai管家閃爍了一秒：【請你跟隨我來?！?/br>
    凱西光著腳跟著ai小球穿過了走廊，房間里安靜到可怕，但是卻不冷。冰藍色的小燈逐一亮起，又隨著凱西走過漸漸熄滅了下去。

    他們倆穿過客廳，路過了廚房，凱西抱著胳膊四處看了看，想著在羅德里克他們家找一個不被屏蔽的地方怎么這么難呀。

    ai管家抵達了會客室，小球閃爍。

    【到了?！?/br>
    “謝謝?！?/br>
    凱西謝過后推開門走了進去，當他合上門的那一秒，位于二樓書房的門打開了。暖黃色的燈光傾斜而下，羅德里克走到了走廊邊，他還沒睡。

    那份要拿出去的，有關ai權益的稿子羅德里克改了又改，他既不能觸犯一些人的利益，又要維持一些人的驕傲，最后還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看到羅德里克出來了，ai小球直接往上飛，它穿過樓梯扶手的間隙，一路盤旋向上，最后徑直落到了羅德里克手里。

    小球閃爍了三次紅燈。

    羅德里克，“……”

    好吧，看樣子今天晚上有比寫這份稿子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羅德里克看了樓下一眼，他下了樓。

    會客室里，凱西站在墻角捂著耳朵。耳朵內部，那個加密通訊還在鳴叫，沒有掛斷，看樣子是還在等自己。

    “嘖?！?/br>
    凱西不耐煩地伸出了左手，在他手肘內部，一行綠色的數字在閃爍。他四處看了看，最后找到了會客室里的一套通訊設備。

    “媽蛋，我看你半夜找我會是什么事情?！?/br>
    凱西把聯(lián)系方式輸入進去，這套加密聯(lián)系設備是凱西這些年除了租房最大的支出。干他們這一行，總有很多不能在明面上說的東西。

    畫面閃爍，凱西撐在沙發(fā)上等了一小會兒，畫面最終穩(wěn)定了下來。

    全息投影上出現的身影是布魯的。

    凱西翻了一個白眼，他就知道。

    “好吧，又有什么事？大爺。我記得我們的契約已經中止了，”凱西做好了準備。

    布魯面色陰沉，看樣子很不爽凱西的態(tài)度，那人在房間里來回踱步，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質問。

    布魯問，“你為什么在羅德里克家里？”

    凱西嗤笑一聲，“他花錢請我來，怎么？這不和我們之前的交易沖突吧？”

    “我們之間的交易？”說到這個布魯火氣瞬間就上來了，他大步走到凱西面前，若不是這只是一個虛擬影像，布魯的手指早就已經戳上了凱西的鼻尖。

    “我們之間說好了的，凱西·皮耶羅！你要拖住羅德里克，要讓媒體拍到你們倆在一起。你告訴我現在是什么情況？為什么整治不良風化的隊伍到的時候你們倆都不見了！”

    凱西拍打開布魯的手指，他一臉不耐煩。

    “我可不知道我要拖住的人是羅德里克，布魯先生。我只知道有人花了大價錢請我去跳個舞，再說了，出錢的人又不是你。”

    布魯怒發(fā)沖冠，“你的意思是你事情沒有做完就想拿著錢走人了嗎？”

    “不是，”凱西想著怎么和這個人交流起來這么困難，這個beta抱著胳膊，逐字逐句地和布魯說清楚了。

    “第一，我就是接到了夜店老板的通知，他說要我去跳個舞給某個金主看，沒有人和我說過那個家伙是羅德里克少爺。第二、付錢的那個人叫安東尼奧，錢是從他賬戶來的，不是你……”

    “我就代表了安東尼奧，”布魯打斷了凱西的話，他走到凱西面前，“我就代表了安東尼奧，凱西，這件事我能說了算?！?/br>
    聽到這句強調凱西不由笑了，凱西按著額頭。

    “看樣子今天羅德里克把你開了還真的不冤枉。怎么，你拿著羅德里克的錢還能代表了他的哥哥，你還想干什么？”

    “把錢吐出來?！辈剪攺娬{。

    “開玩笑，”凱西才不怕這家伙的威脅呢，“錢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羅德里克自己要跑的，沒被拍到真的不好意思。要不你們明天在這里再拍一張？我保證帶著羅德里克乖乖的站在窗口，你們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凱西盯著布魯，加了一句，“這個方案如何？”

    布魯知道，凱西就是那滾刀rou，錢到了這種人手里確實沒有什么機會回來了。但是他手里還有東西，布魯不怕自己不能把控住凱西這種小混混。

    于是這人改變了策略。

    “你以為，凱西·皮耶羅，你以為全世界那么多脫衣舞男我們就一定要你這一個嗎？”布魯湊近了凱西，壓低了聲音，“要不是你和羅德里克是老同學，我們怎么會找到你?！?/br>
    凱西臉上剛剛那點笑意和輕松消失了，他抬起頭來，剛好對上了布魯那雙深褐色的雙眼。

    那里面的東西讓凱西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凱西試圖辯解，可是布魯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你當然知道。那所全部都是beta的學校，埃德蒙的那所傳奇學校，親愛的薔薇騎士，我可愛的凱西小寶貝?！?/br>
    布魯的聲音很輕，但是卻又清晰無比地落在了凱西的心底。

    明明只是一個全息投影，但是凱西卻感覺對方的聲音像是一陣冷風，沿著自己的耳道鉆了進去，爬到了自己的心臟。

    就這么短短的一瞬間，凱西感到了冷。

    寒意沿脊椎不斷攀登，簡直把他的大腦都凍住了。

    “你們算計好了的。”凱西知道了，“你們知道我和羅德里克都是那里畢業(yè)的，你們是故意要我去見他的。你們……”剩下的話凱西說不出來，他瞪著布魯，“……你們到底想要什么？”

    “本來很簡單的，凱西，只要有一些資料，有一些照片，有一點點的花邊新聞……”布魯用手指比劃了一點點，“可現在，你看事情弄成了什么樣。”

    “你們現在來拍不能嗎？”凱西指著門外，“就在羅德里克家里，這不行嗎？”

    “夜店和家是不同的概念，時機錯過了就錯過了！你還想怎么樣！再說了你這種人知道什么東西！”

    布魯怒氣沖沖地走遠了一點，他也沒有想到羅德里克竟然認出了凱西，也沒有想到羅德里克還把人帶回來了。

    于是他提出了最終的要求，“只要你做一件事，一件事，這件事就過去了。”

    “什么事就過去了？”凱西反問，“我按照要求做了事，是你們沒有告訴我那個人是羅德里克，也沒有想過羅德里克會跑，現在你們還想要我干什么？”

    “你不答應我就告訴羅德里克我們之間的交易?！?/br>
    凱西笑了，“隨便啊?！?/br>
    布魯瞪了過來，“你要錢，你要很多錢，羅德里克不可能不花錢就把你帶過來的吧，凱西？我會讓他一分錢都不給你。你得罪了安東尼奧，你要知道只要從這里踏出去一步，我們能讓你這輩子攢的那點東西一分都不剩?！?/br>
    “……”凱西抱著胳膊不啃聲。

    布魯低聲勸誘，“很簡單，羅德里克的書房紅木桌上有一支筆，那支筆是仿古式鋼筆的樣子，但是主人不在的時候就會自動消失?！?/br>
    “這么神奇？”凱西皺眉，“你們要干什么？”

    “那支筆，”布魯小聲，“那支筆是有保密措施的，如果羅德里克三分鐘以內沒有觸碰它，它就會消失。你知道趁著羅德里克不注意……”

    “跳完舞以后你們要我偷東西了嗎？”凱西拔高聲音。

    “你只要在那份稿子上寫下‘安東尼奧’的名字！”布魯吼了他一聲，“然后字跡消失，什么都沒發(fā)生，我只要你寫下幾個字，凱西?！?/br>
    可是凱西謹慎無比，“寫了后會發(fā)生什么？”

    布魯沉住氣，思考了一秒以后還是告訴了這人真相，“……會把文件送到安東尼奧那里去。”

    “臥槽?！?/br>
    凱西這下是真笑了，“安東尼奧是羅德里克的親哥哥對不對？他要整自家弟弟可不可以不要把普通人攪和進去？他自己來拿不行？就是一個文件的事情！”

    “不行，別把這些事情看得這么簡單，凱西。你這種人有些東西根本就不明白。記住，要的是標明了ai事件的那份稿子……”

    “我知道，我反正不懂，”凱西還在垂死掙扎。

    “但是你懂破產的滋味是什么樣，凱西。少在這里裝傻。記住是ai開頭的那個稿子，你若是不做，我就和羅德里克好好聊聊那個學校里發(fā)生了什么！”

    凱西瞪了過來。

    布魯看了一眼時間，他呆在這里時間太長了，會被發(fā)現的。他在走之前不忘威脅凱西一句。

    “凱西·皮耶羅，聽好了，幾個字母，就幾個字母的事情，做完以后，我們就兩清了。不然像你這種小人物，我們會讓你消失的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凱西站在那里，看著全息投影消失。他等了許久，等到手臂上的光芒早就已經消失了。

    這個beta在房間里打了一個轉，他走到門邊猛地拉開門，ai管家沒有出現。

    凱西現在反倒是有點期望什么人發(fā)現了自己的行蹤，把這件事直接揭穿算了。

    “cao?！?/br>
    凱西罵了句后拖著沉重的步伐回了自己的臥室，樓上，ai管家在羅德里克手邊旋轉。羅德里克撐著下巴，一言不發(fā)，許久以后羅德里克問ai管家。

    “他回客房后在干什么？”

    ai管家沒有回答，只是直接投了一個視頻。

    視頻上凱西正在浮空屏幕上查找資料，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圖片，凱西目不轉睛地一行一行細細找了過去。他不斷更改搜索關鍵詞，但是什么也沒找到。

    搜索內容同步到了羅德里克這里。

    關鍵詞依次出現。

    【校長；埃德蒙；beta學校；性侵；薔薇騎士；受害人；學生；解密時限……】

    羅德里克知道，依照凱西的權限，對方是什么都查不出來的。

    搜素平臺提示：【你所查找的內容為回應符合本地法律要求的通知，部分搜索結果未予顯示?！?/br>
    屏幕里，凱西呆呆的坐在床面上，在搜索無數次都沒有結果以后他放棄了。這個beta狠狠砸了床面一下，又猛地趴到了床面上。

    視頻那一頭，羅德里克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

    凱西不說話，他扒拉著用被子裹起了頭，整個人的腦海里都是剛剛布魯說的那些話。

    這筆爛錢真的不應該賺的。

    他現在后悔無比，腦海里只剩下了這一個想法。

    不該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