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西和羅德里克曾經(jīng)是同學。

    他們都曾經(jīng)在一所非常有名的社區(qū)beta學校讀書，那所學校之所以有名，不是因為學校的環(huán)境、師資力量，又或者出了多少名人之類的。

    出名是因為那所學校的校長是一位戀童癖。

    凱西有的時候也會想，其實如果只是埃德蒙一個人是戀童癖也許還好。那么那個家伙就只會對幾個人下手，不會禍害那么多，也不會傷害那么多孩子。

    但當時的校長埃德蒙并不是。

    那個戀童癖并不止于利用那些學生滿足自己，埃德蒙想要更多。

    那是一個擅長利用種族歧視和種族沖突來營造自己權(quán)威的人，埃德蒙受到了當?shù)豣eta們的極大信任，甚至成為了許多beta的精神領袖。

    凱西的mama就是，他的母親近乎于把埃德蒙當作神明一樣崇拜著，當真相被揭曉了以后很多家長都無法相信。

    家長們放心的把孩子交給埃德蒙這人，然而背地里作為交易，埃德蒙又把孩子們送給那些權(quán)貴們?nèi)ギ斝怨ぞ摺?/br>
    這是一條骯臟的，可怕無比的利益鏈條。這件事情太過骯臟，骯臟到時間都洗刷不去這上面的腥臭味。

    凱西坐在浴缸邊想著過去這些事情，溫暖的流水逐漸填滿了缸體，他緩緩地脫下了身上的衣物。

    凱西的后背上全部都是傷疤。

    羅德里克問凱西為什么要用過去的視頻做假，因為凱西身上的傷疤太多了，隨著時間變長，很多當時沒有受到重視的傷口逐漸變深，最后顏色越來越重。

    愈合以后傷口也來越丑陋，肌膚也不再是潔白無暇的一整塊。凱西確實過得不好，就算是**，他引以為傲的東西也不多。

    熱水水溫有點高，水霧彌漫，凱西盯著那些白霧緩緩吐出一個詞。

    “霸凌者……”

    其實凱西也不說清楚到底自己在二十年前扮演了什么角色。羅德里克是中途轉(zhuǎn)校進來的，昆西家族很強大，埃德蒙害怕羅德里克會發(fā)現(xiàn)那些骯臟的交易。

    所以埃德蒙給凱西安排了一個任務，凱西要想方設法地把羅德里克從那個學校逼出去，不能讓羅德里克在那所學校待很久。

    “我又不想做霸凌者……”

    凱西坐到了浴缸邊緣，雙腳放入了熱水中，他深深地贊嘆了一聲。

    浴室里霧氣彌漫，溫度平衡后漸漸顯露出了凱西的肌膚，這人就像是一面奇怪的調(diào)色盤，準確地說，像是一副名家描繪的畸形畫。

    千瘡百孔，那是許多人留下的痕跡。

    水面倒映出凱西的面龐，二十年后，他已經(jīng)不再是大家口中的凱西小寶貝和小天使。他的體型不再瘦弱，看上去也不那么可人了。

    “我是一個壞人。”

    凱西有的時候在想，如果自己當時勇敢一點，不聽埃德蒙的話去霸凌羅德里克，而是想方設法地和羅德里克說一些什么。

    以昆西家族的能力，應該能在一開始就阻止一些什么吧？

    熱水徹底放好了，凱西吸了吸鼻子，他拿起手邊的玻璃瓶。那里面有三朵藍色的花，花很漂亮，花瓣很多，聞起來很舒服，這是他在客廳的桌子上發(fā)現(xiàn)的。

    “再見了，這美好生活?！?/br>
    凱西覺得這告別儀式怎么說也要要矯情一點。

    他決定離去之前在羅德里克家里享受傳說中的花瓣澡一次，凱西剛剛倒了很多所謂的泡泡液，現(xiàn)在白色的泡沫簇擁著他，然后這家伙把藍色花瓣一片一片的扯下來扔在水里。

    房間里水霧繚繞，過度的溫暖讓凱西產(chǎn)生了過度傷感的錯覺。

    泡個昂貴無比的泡泡浴怎么說也要念個詩。

    “花若能開百日紅…”凱西扯下一片花瓣扔在水面，他嘆氣，“…何必憐君……cao！”

    一聲巨響，浴室的門猛地被人打開了。

    凱西嚇得差點咬到了舌頭，他慌慌張張地抓過了放在一旁的衣物擋在身前。凱西身形不穩(wěn)，嘩啦一下，直接從光滑的浴缸邊緣縮到了水里。

    “呸呸呸呸，什么玩意這么苦，呸……”

    花瓣沾了一腦袋，凱西忙著把花瓣從嘴里吐出來，等抬頭一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原來是羅德里克。

    “你今天拿我的筆干了什么？”羅德里克問。

    “我，我……”

    凱西坐在泡泡浴中張了張口又忘了怎么說，這人想著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凱西抱著膝蓋，假裝神色輕松。

    “就我聽說你的那支筆很神奇，一碰就會消失。今天上午我看到了，我就輕輕地推了一下……”

    羅德里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筆不見了是嗎？”

    “……”凱西抱著膝蓋坐在泡泡里不說話。

    羅德里克翻了一個白眼，沒有說他剛剛看完視頻以后是什么感覺，其實他也沒有必要詢問凱西這件事，因為羅德里克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回家的路上，視頻上，凱西趁自己走了以后走到了書桌前。這個家伙甚至連文檔是什么內(nèi)容都沒有看，全程就顧著看著那支筆。

    金紅色的筆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凱西像只興致勃勃想做壞事的貓。羅德里克看完了整個視頻，他抿緊嘴，看著畫面上的凱西伸出一只手指。

    這個家伙扒拉了那支鋼筆一下。

    筆身翻滾，凱西瞪大了眼，碧綠色的雙眸滿滿都是好奇，鋼筆在落地之前堅強地停止了翻滾，懸懸地停在了書桌邊緣，就是不落下，凱西就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大陸。

    鋼筆尚未被觸發(fā)隱藏機制，反倒是進入防摔機制，所以凱西又扒拉了一下。

    “……”羅德里克看這個視頻的時候只想知道凱西的生肖是不是屬貓的。

    金紅色的鋼筆在凱西再一次的撥拉下徹底啟動了隱藏程序，鋼筆消失不見了。那一秒，羅德里克發(fā)誓，他甚至在視屏里還聽到了凱西興奮地嘀咕了一聲。

    凱西說，“臥槽！”

    時間回到現(xiàn)在。

    “臥槽你大爺！”

    羅德里克難得爆了粗口，凱西差點一躍而起。

    “你他媽罵誰呢！”

    羅德里克坐在那里不開口，用眼神示易了剛剛自己想罵的是誰，他只想把凱西這個玩意塞進熱水里淹死算了，羅德里克的目光在那三朵已經(jīng)光禿禿的花朵上一掃而過。

    不能生氣，今天上午已經(jīng)做錯過一次了。

    “好吧，聽我說，凱西·皮耶羅?！?/br>
    羅德里克坐在浴缸邊緣挪過來了一點，凱西則趕忙扒拉著泡泡轉(zhuǎn)移到了豪華浴缸的另一頭。

    凱西頭發(fā)濕漉漉的，上面帶著花瓣，這人眼中帶著警惕和質(zhì)疑，看著自己冷笑了一聲，“你他媽又想罵我什么？”

    “……”羅德里克閉緊了嘴。

    許久以后這位在凱西眼中霸道無比、不聽人話甚至有些剛愎自用的男人朝自己低下了頭，羅德里克撐在浴缸邊緣誠懇地道了歉。

    “對不起?！?/br>
    “哈！”

    凱西下意識地嘲笑了一句，發(fā)完聲后就閉上了嘴。這個家伙往泡泡里躲了躲，他睜著碧綠色的大眼睛看了過來。

    “你剛說啥？”

    羅德里克非常誠懇地再說了一次。

    “對不起，我是真心的在道歉，今天早上那些話我說錯了，對不起，凱西?！?/br>
    “你為什么要罵我？”

    凱西還是不敢相信，他冷笑一聲，整個人都陷入泡泡中。一想到羅德里克的情緒這么陰晴不定，凱西竟然莫名開始擔憂起自己的貞cao來了。

    “你不是又想搞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吧？再說了，我是霸凌者，你是要報復我的人，別把順序弄反了行不行？”

    “因為……”

    羅德里克斟酌了片刻，他還是沒有說出昨天晚上他聽到了凱西和布魯?shù)膶υ?。羅德里克找到了一個解釋的方法。

    “那支筆有使用者記錄，你的指紋還有我的指紋對不上，凱西。你知道東方‘瓜田李下’這個詞嗎？不要做的事情就不要做?！?/br>
    羅德里克說的沒錯，那支筆確實有這個記錄功能。但是他的房間之前沒有攝像頭，布魯在他這里工作時間太長了，羅德里克很多東西都無法追究。

    “cao，我就……”凱西坐了起來，他撲打開身前的泡泡，試圖向羅德里克解釋，“我就……”

    說了一半凱西也沒了聲音，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隨便動別人的東西，凱西往后一靠，他扭過頭去悶悶回答。

    “好吧，說到底這是我的錯，要道歉的是我?！?/br>
    “我……”羅德里克試圖開口，但是凱西從泡泡里伸出一只手來打斷了他。

    凱西補充，“但你對著我又吼又叫還對著伊麗莎白是不對的，你要和伊麗莎白道歉?！?/br>
    “我會和伊麗莎白道歉的，我保證。”羅德里克坐在浴缸邊緣向?qū)Ψ匠兄Z。

    然后他們倆就這么保持沉默了。

    浴室里很安靜，安靜到只能聽見泡泡撲哧撲哧破裂的聲音。凱西把臉埋在了泡泡里，他浮到水面邊緣，吹了幾個大泡泡出來。

    “……”

    這氣氛太詭異了，詭異到凱西都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他和羅德里克此時的沉默尷尬像極了老夫老妻吵完架后，因為互相撇不下臉產(chǎn)生的那種。

    “我……”凱西問。

    “你……”羅德里克盯著浴室的門開口。

    “好吧，你先說。”凱西放棄了，他從水里鉆出來，把金發(fā)全部擼到了腦后，他問，“你到底什么事？”

    “你身上為什么那么多傷口？”

    羅德里克問完以后就知道自己問錯了，凱西立馬重新陷入了那堆泡泡中，剛剛擼到腦后的金發(fā)有一部分粘在額頭上。羅德里克強忍住給凱西整理發(fā)梢的欲望。

    “事實上，埃德蒙的事情我知道，薔薇騎士的事情我也知道?！?/br>
    凱西一下子被羅德里克這句話嚇得停止了呼吸。

    羅德里克別過頭去，他強迫自己不去看凱西，“所以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也能理解你們。我很幸運，和你們不同，你們受到的傷害太大，當時想找一個出氣筒是正常的?！?/br>
    凱西一愣，羅德里克背對著浴缸，所以凱西沒有看到凱西臉上的表情。

    “你說什么？”凱西反問。

    羅德里克不知道，凱西想，不知道那些霸凌還有惡作劇其實是埃德蒙想把他趕出學校，也不知道——

    當初凱西埋在心底的那點小心思，那點想保護羅德里克，不讓他在這個學校呆下去的小心思。

    羅德里克扭過頭來，這個beta像是嘆了口氣，羅德里克盯著凱西，“我們和解了，我原諒你了。”

    凱西笑了。

    保護羅德里克，雖然凱西那個時候確實用錯了方法，但是那是凱西這個男孩這么多年來最勇敢，也是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這是他的驕傲，常人無法知道，無法觸及的自尊。是凱西這人多年以來被他人踐踏成渣的尊嚴里，他所能守護的最小、最璀璨的一塊。

    羅德里克不知道，然而不知道這件事比知道更讓凱西開心。他終于有什么東西是富裕的多余的了，是別人永遠都沒有的了，羅德里克欠他。

    “那這樣，聽我說?！?/br>
    凱西心情大好，他撥開泡泡，扒拉到浴缸邊緣。這人抬起頭來和羅德里克對視，翠綠色的雙眸里似乎有著整個即將到來的春天，羅德里克目不轉(zhuǎn)睛，凱西眨眨眼。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