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炎都
身前的傷疤涂上膏藥后,待膏藥慢慢的吸收進(jìn)去,李衡才感到傷處在發(fā)燙,最初涂抹的傷處已經(jīng)有細(xì)微的灼痛,慢慢變成火辣辣的疼。 “很不舒服?”宛葭月放下藥膏,關(guān)心道,“若是太痛,我?guī)湍阆吹簟!?/br> “這點小痛無礙?!?/br> 宛葭月見他眉頭展平,也放心下來,取過中衣幫他穿上,恰時聽到腳步聲傳來,兩人齊齊望去,夏桐正立在內(nèi)室門前,朝里瞥了眼,忙垂首稟道:“許大人過來了?!?/br> “嗯!” 李衡取過青衫穿上,整理好衣帶領(lǐng)袖,走到前室,許清和已經(jīng)到幽篁居前。 宛葭月知他們談?wù)摰脑捵约翰辉撀?,識趣的出去,和許清和擦肩而過之時,她笑著歪頭湊近許清和低聲道:“你身上有女人香?!?/br> 許清和側(cè)目看她一眼,耳根微熱。 宛葭月咯咯的笑了兩聲,雙手插懷得意的沿著木臺朝一旁的居室去。 李衡在矮桌邊坐下:“許公子此來是貴邦太子殿下有什么交代?” 許清和微微的笑了下:“殿下記掛李公子,命在下過來看望?!弊屔磉叺娜嗽陂T外候著,獨自走進(jìn)了室內(nèi),朝李衡微微的欠了欠身在對面落座。 李衡不屑冷笑:“趙煜將我留在此處也有些時日,我倒是很想見見他了。一直聽聞其人未曾逢面有些遺憾,不知我可有這等機會?” “在下必當(dāng)為李公子傳話。” 一個隨從進(jìn)來,手中捧著一個長木匣,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恭敬的退了出去。 許清和淡笑:“在下此來還有一事想請教李公子?!币贿叴蜷_木匣一邊說,“聽聞李公子擅長書畫,特別對于人物古畫頗有研究,這是太子殿下新得的一幅前大夏朝書畫大家臨淮居士的《淮陽元夕圖》,宮中畫師博士鑒賞過,對此畫真?zhèn)我粫r難辨,殿下特讓在下帶來請教李公子?!?/br> 說話間已將畫從木匣內(nèi)取出,遞了過去。 李衡瞥了眼:“貴邦太子倒是挺有閑情雅致?!?/br> 前些□□堂爭論趙煜惹怒皇帝,被罰禁足東宮,如今研究起書畫來,顯然是想討君父歡心。南楚皇帝趙適是當(dāng)世一位書畫大家,素來喜歡收集古畫,早年喜歡山水,這些年獨愛生活人物畫。 前大夏臨淮居士是難享負(fù)盛名的書畫大家,以其獨具特色的人物畫風(fēng)格開創(chuàng)了淮陽畫派,受后人追捧,許多書畫愛好者不惜萬金收藏其畫,即便是贗品摹本也是千金難求。 《淮陽元夕圖》是臨淮居士巔峰之作,大夏末年戰(zhàn)亂,此畫遺失,后來傳言是在南楚,至于在何人手上便不得而知。 如今趙煜卻讓人捧著這幅畫過來,李衡心中還是有些驚訝的。 他接過畫軸,展開三尺,不過才是畫中一段,他起身朝屏風(fēng)后的中室去,隨口吩咐門前的池淵:“擺案?!?/br> 池淵應(yīng)聲叫過同樣侍立在門外的夏桐進(jìn)去,護(hù)衛(wèi)朝里看了眼,許清和卻給他們一個眼色,讓他們守住整個幽篁居,他們領(lǐng)命散開。 中室內(nèi)池淵和夏桐已經(jīng)將幾張桌子拼接好鋪上干凈的白布,退到一旁侍立。 李衡將畫軸在長桌上鋪展開,許清和瞥了眼一旁的兩人吩咐:“看茶?!毕耐┟ν肆讼氯?,池淵知自己也不該逗留,退出去。 許清和朝屏風(fēng)看了眼,低聲輕語又語速飛快的說:“公子,屬下今日在宮內(nèi)遇到桑二公子,他讓屬下帶話給公子,詢問公子這幾日是否有顧五公子消息?!?/br> 李衡疑惑看他一眼。 許清和解釋:“顧五公子數(shù)日前失蹤,顧府已經(jīng)派人四下尋找,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為何失蹤?”李衡心頭一緊。 “公子恕罪,宮內(nèi)說話不便,屬下未來得及細(xì)問,但見桑二公子神情緊張愁眉不展,顧五公子應(yīng)該不是一時頑劣離家?!?/br> 李衡也擔(dān)憂起來,半個月前桑蕤將其送回緇墨顧府,怎么會無辜失蹤?顧小寒雖然頑劣,但還不至于玩失蹤。他身邊護(hù)衛(wèi)眾多,顧璞相和顧驚蟄更是看的緊,怎會讓他失蹤? 想到兩三日前曲九復(fù)說在街上見到耿妍,看來她此來炎都是為了尋找顧小寒。 桑蕤既然拖許清和來問他,顧小寒可能會奔著他來。 以顧氏在南楚的勢力至今還沒有查到消息,顧小寒此次失蹤非同尋常。 “未有?!彼麚u頭,頓了下又迅速的道,“你且回桑蕤,我會派一部分人去找?!?/br> 許清和狐疑的注視他,現(xiàn)在是最緊要的時候,南楚之事容不得絲毫差池,此時最不該分心,公子卻去關(guān)心顧小寒的失蹤。 他雖是顧先生之子,但畢竟有顧府的人在尋找,而且顧府此次對南楚之事持旁觀者的態(tài)度公子已經(jīng)不滿,怎么對這個少年如此關(guān)心? 看著面前人眼中的憂慮他心下對顧小寒的身份幾分猜疑。 既然公子不言明,他也不多嘴問,現(xiàn)在于他而言這并不重要。 夏桐端著茶水進(jìn)來,李衡和許清和轉(zhuǎn)而談?wù)撈痖L案上的畫作。 李衡在書畫上雖有一定的造詣,畢竟非專司此事,自不比南楚翰林文人和宮廷書畫博士的水平高,最后給出的答案也不過是模棱兩可之間,沒有定數(shù)。 談完畫作,天色已不早,許清和帶著畫和人離開。 他剛走曲九復(fù)回來,神色焦急。李衡還未來得及問他緇墨那邊的事情,曲九復(fù)先開了口。 “我們安排在緇墨的人被秦大公子給抓了,顧小寒失蹤?!弊叩桨肋叺沽吮瓫霾韫緡煽诤韧?,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半,才放下茶杯歇了兩口氣。 李衡也將剛剛許清和說的事情向他明說,詢問他緇墨那邊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安排調(diào)查顧小寒身份的人被秦大公子發(fā)現(xiàn),秦大公子倒沒有為難他們只是抓起來關(guān)著,倒是顧小寒去湊熱鬧無意間聽到了我們的人和秦大公子之間的談話,從而懷疑自己的身份?!?/br> “他隨后跑去找顧先生和秦大公子,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什么,他在府中鬧了一場,挨了秦大公子責(zé)打,隨后人就失蹤了,顧府的人幾乎都派出去,至今沒有他下落?!?/br> 曲九復(fù)說到這兒,語氣也低沉下去:“如今已完全能確定他并非是顧先生之子?!?/br> 李衡眉頭皺的更緊,不是顧先生之子,最可能就是辛兒。 如果他是辛兒,八年前山洞里那個被群狼撕咬破碎的孩子已被掉了包。 細(xì)細(xì)的回想當(dāng)年之事,他獨自一人去求陛下放人,隨后又是獨自一人帶著辛兒離開,九樓有人不放心暗中跟蹤保護(hù)并不奇怪。得知九樓的結(jié)局已無可逆轉(zhuǎn),他們偷偷的救下洛王世子也合情合理。 “他既然離家出走,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這炎都,你派人四處打聽,他萬萬不能有事?!?/br> “這不用你交代,我得知消息時當(dāng)即已命人去辦了?!?/br> 李衡目光朝室外方向看了眼,滿目惆悵、無聲嘆息。 如果他真的是辛兒,無論如何他都要護(hù)他無虞。 “還有一事?!鼻艔?fù)將上午派人盯著池淵發(fā)現(xiàn)有小姑娘跟蹤池淵并被反跟蹤的事情說一遍,“我們跟蹤小姑娘的人還沒有回來稟報。” 李衡嗯了聲表示知道,和顧小寒失蹤的事情相比,池淵的事情倒是可以相對的緩一緩,他現(xiàn)在腦海中全是顧小寒可能遇到的種種情況。 心中擔(dān)憂害怕更甚。 * 人定十分,冷月高懸,炎都街坊的燈火已經(jīng)滅的差不多,百姓家的院子內(nèi)傳來男人的鼾聲,看門的大狗閉眼趴著,夜鳥停在枝椏上不再飛竄,秋夜的風(fēng)帶有涼意,整個街坊安靜、冷清。 萬竹園不遠(yuǎn)的一條巷口大青石上蜷縮坐著一個身影,雙臂抱膝,頭深深的埋在臂彎里。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聽到有腳步聲靠近,他才驚覺的抬頭朝街道望去。十步開外的地方站在一人,身形高大,黑色短打,背著月光看不太清楚臉。 男人朝他跟前走了幾步,他警惕的從大青石上跳下做出戒備之狀。 “敢問小公子可是顧五公子顧小寒?” 男人已走到三步距離,朦朧月光下將人看的幾分模糊,但大致能分辨出樣貌,是一張陌生面孔,口音不是南楚一帶,倒更像北方大周人。 “你何人?” 男子此時也將面前人看的分明,回道:“大周人,奉命暗中保護(hù)李公子,五公子既然無處可去,不如到在下居處暫做休息?!?/br> 少年凝視了他須臾,忽然轉(zhuǎn)身朝巷子里跑。 “五公子……”男子立即的追了過去。 少年腳步更加的緊急,男子見此立即飛身而起攔在少年的面前。少年退了兩步,微微的搖頭,“我哪也不去?!鞭D(zhuǎn)身欲再跑,男子出手敏捷迅速,一把抓住他的肩頭。少年用力甩開,兩人交了幾招,少年身手不及,被對方反扣雙臂制服。 “你跑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蹦腥寺曇魢?yán)厲。 “你放開我,我不跟你去,我哪也不去?!?/br> “那你來炎都做什么?” “你管我!”少年低吼,掙扎想要甩開男子,雙臂卻被對方死死的扣在身后,整個人貼在墻壁上,動彈不得。 “若非是李公子有心要尋你,誰管你死活?” “他自身都難保了,誰要他尋要他管?” “閉嘴!”男子用力的一掌劈下,少年慢慢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