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炎都
子夜過半,幽篁居的內室李衡和曲九復在燈下對弈,四周一片寂靜。 南楚皇宮同樣安靜一如平常,多座宮殿燈光已經黯下去,皇帝趙適因病早早休憩,外殿伺候的內侍靠著桌子門柱眼睛瞇著打盹兒。 忽然一個耳尖的內侍聽到了什么異樣之聲立即的驚醒,仔細聽聽好像是夜鳥叫聲,接著迷糊起來。 “有刺客!”殿外忽然一聲大吼,內侍驚的一個激靈人跟著跳起來,其他幾名內侍也相繼清醒過來。 “有刺客!”殿前侍衛(wèi)又一聲大吼,接著幾聲連吼,殿外sao動起來,甲胄、兵器聲音碰撞,緊接著喊打喊殺之聲不絕。 管事公公立即帶著內侍沖進內殿去,皇帝趙適也被外面聲音驚醒。 內殿的燈次第點亮起來,明如白晝,皇帝朝公公詢問殿外是何情況。 管事公公立即寬慰:“有大膽的刺客,已經被侍衛(wèi)攔下,禁軍也趕過來,必將其全部斬殺,陛下不必憂恐?!?/br> 皇帝哪里能不恐慌,聽著殿外兵器相接、打打殺殺的聲音,他心不由瑟縮幾下。 皇宮威嚴之地,竟然有人行刺,這還了得? 門外的打斗聲越來越激烈,甚至聽到門窗被撞壞的聲音,屋頂瓦片簇簇滑落之聲,內侍宮女們頻頻的往來內外殿稟報外面的情況。 “刺客有二三十人。” “禁軍統領已經帶人趕來。” “永王被刺客刺傷……” 皇帝心頭一緊,恍然間才想到這段時間永王一直在宮內侍疾,他也將一些朝中的事情交給永王處理,這兩日因政務之多,常留宿宮內。 “傷的如何?”皇帝緊張詢問。 “傷了手臂,鮮血如注?!眱仁绦⌒牡幕卦?。 皇帝眉頭一擰,內侍不敢再答話,旁邊管事的公公立即命令內侍再去探看消息,并對皇帝寬慰。 砰!寢殿的大門被撞開,緊接著聽到嗖嗖幾聲,似箭支射進殿內,皇帝嚇的面如死灰。 “禁衛(wèi)還沒將刺客拿下?”皇帝急吼。 伺候的宮人也不敢回話。 外面打殺聲音不斷,此時一批侍衛(wèi)沖進來,將內殿死死護著,內侍們又將皇帝緊緊保護起來。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外面的打殺聲漸漸弱了下去,隨后聽到禁衛(wèi)統領大吼:“追!一個都不能讓他們跑了!” 禁軍領命立即朝刺客逃走的方向追去。 須臾永王帶著幾名侍衛(wèi)進來,左臂上扎著的白布被鮮血染紅大半,錦緞華服之上點點血跡,胸前和后背亦有傷處。 走進殿門便向皇帝問安,皇帝看著他狼狽模樣,不由動容,旁邊管事的公公立即的命內侍去請?zhí)t(yī)。 皇帝忙詢問:“刺客是何人?” 永王垂首回稟:“刺客武功高強且狡猾,見禁軍圍剿立即撤逃,未逃掉的也都自殺了,現在正在查?!?/br> 皇帝立即面露不悅,恰時一個侍衛(wèi)在內殿門外稟報:“找到一個刺客還有氣?!?/br> 皇帝一喜,永王心頭卻是一緊,立即要出去查看,皇帝怒聲命令:“將人帶進殿來,朕要瞧瞧是何人這般放肆?!?/br> 永王幾分緊張,不知道枯朽谷是不是真的如傳言中那般的可信。開口勸道:“刺客狡詐兇狠,父皇不可犯險?!?/br> “如今他還能傷的了朕不成?”皇帝厲聲道。 永王見此也不便再堅持,生前一步去攙扶皇帝,皇帝瞧他手臂上傷處,沒有應,管事公公上前扶著。 前殿的地上趴著一人,黑色的勁裝掩蓋身上傷處,但雙手沾滿鮮血,地板上也留下一道道血痕。 侍衛(wèi)統領立即走到皇帝身邊,附耳低語一句,皇帝瞬間面色大變,怔怔的看著殿內趴著有氣無力的人,顫抖的手指了指那人,又看向永王。 永王被皇帝的模樣驚著,心口砰砰直跳,難道出了什么岔子? 他顧不得許多立即的沖到刺客身前,掰過刺客的臉一看,頓時也驚住,繼而心中大喜,嘴角不由的勾起,意識到場合又立即收起,回過頭驚恐萬分的看著皇帝。 “這、這不是……太子……怎么會……”故作驚愕的語不成句。 皇帝見到永王說出那兩個字,最后一點希望破滅,怒指刺客:“把他給朕醫(yī)活了,朕要親自審問。” 這時太醫(yī)已經提著藥箱匆匆的趕到殿門外,聽到皇帝的聲音,先是一愣,朝里一望,見到地上趴著氣走游絲半開半合雙眼的刺客,也頓時明白。 兩名太醫(yī)為永王治傷,兩名去幫刺客醫(yī)治,剩下的立即去為皇帝復診。 東宮之中,許清和從自己寢室行色匆匆趕往趙煜的寢殿,此時的趙煜已經得知皇帝遇刺一事,正更衣準備過去探望。見到許清和進門吩咐他陪同一起前往。 許清和瞥了眼兩邊侍候的宮人,走到趙煜身邊附耳道:“在陛下那邊的人傳話過來,禁軍活捉一名刺客是東宮侍衛(wèi)?!?/br> “什么?”趙煜大驚,不可置信,“誰?” “未有說。但能讓禁軍和永王都認出來的,想必不是普通的侍衛(wèi)?!?/br> 趙煜驚的慌了下神,上次朝堂爭論惹怒陛下,陛下對他已經生出不滿,如今又出了這等驚天大事,陛下毫無疑問會懷疑東宮所為。加之這段時間永王在陛下面前得寵,今夜又救駕身負重傷,怎么會不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借機攻擊于他? 弒君,這是滅門之禍,他惶恐的看著許清和,許清和皺著眉頭沒有再言語。 愣神了一會兒他立即的朝殿外去。 “殿下此時還要去嗎?”許清和一邊跟上去一邊問。 “越是這般,孤越是要去澄清此事,否則孤豈不是要被坐實了罪名?!壁w煜憤憤的道,不斷的猜想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刺客怎么會是東宮的侍衛(wèi)。 許清和著急的勸道:“殿下以為此去就能澄清?那侍衛(wèi)無論如何是東宮的人,殿下難道要和陛下說他不是奉殿下之命,是自發(fā)去行刺嗎?殿下認為陛下會信嗎?” 趙煜忽然頓住步子,回頭怒目瞪著許清和。 許清和穩(wěn)了穩(wěn)情緒:“還有一事是入夜后臣得到的消息,還沒有來得及稟報殿下,襄王已經盯上了白狄八皇子,并且掌握了殿下和白狄八皇子見面的人證?!?/br> 他看著趙煜目光冷淡,繼續(xù)道:“如今遇上行刺之事,襄王必然將此事立即稟報陛下。殿下認為自己有幾張嘴能夠辯的過他們?認為自己有多少的赤誠忠心能夠經得起陛下的猜忌和懷疑?” 趙煜被他說的心下更加的惶恐不安,許清和說的并沒有錯,這幾件事情加起來,加上永王如今得寵,后宮馮貴妃吹枕邊風,這條罪名他很難洗清,或許根本就洗不清了。 他頹然的退了一步,腦中思緒混亂,不知道該怎么辦。 許清和看出趙煜被自己的一番話唬住,沉默一會兒后走上前聲音低低而陰森:“殿下現在要想自保,唯一可走的路便是學當年的宣宗皇帝?!?/br> 逼宮?! 趙煜驚駭的望著許清和,面前這個素來溫潤平和的人,瞬間猶如深夜的餓狼,身上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性,他竟生出了一絲絲的畏懼。 “不可!”他果斷的否決。 逼宮,他就是造反,再沒有可挽回余地。 許清和聞言也不勸了,只是站在趙煜面前緊盯著他,看著他眼中的疑惑、慌亂、恐懼和陰狠反復、摻雜。他知道趙煜的心沒那么堅決。 恰此時一個侍衛(wèi)奔過來,回稟東宮已經被禁軍圍住。 許清和沒想到來的這么快,趙煜恐懼不安,眼神慌亂,腦中更加的混亂。 許清和此時語氣溫和一如平素:“陛下現在只是懷疑殿下,暫且囚禁殿下,一時半刻還不會拿殿下問罪。一旦那個侍衛(wèi)開口——”他眼神輕蔑的朝外瞟了眼,“想必他已經被人收買了,恐怕就是來扳倒殿下的,說出來還不如永遠的閉嘴?!?/br> 趙煜整個人已經跌坐在一旁軟墊上,他怎么也想不到,這一切事情來的這么突然,他根本毫無防備,更沒有任何的還擊之力,此刻猶如案板魚rou、待宰羔羊。 緊接著便聽到了有宮人行禮的聲音,朝殿外望去,一位雍容華貴的宮妃疾步前來,正是太子妃。 許清和退到一旁見禮,太子妃冷冷的掃他一眼便奔到趙煜的身邊,詢問是怎么回事。 趙煜凝眉深鎖,越想越覺得此事是永王趙灼所為,整個南楚也只有他最想扳倒他,使得出如此卑劣的手段,這段時間他的表現也足以證明。如今更和襄王聯手,趁他被禁足,用如此陰狠的毒計害他。 他恨恨的一拳垂在桌上,起身不顧太子妃也不顧許清和,直直的朝宮門奔去。 許清和沒有再攔著,而是跟著走到了殿外便駐足,看著昏暗宮燈之中急匆遠去的背影,暗暗的松了口氣。 趙煜剛到宮門前就被禁軍攔下來,奉陛下旨意,太子暫時禁足東宮寸步不得離開。任憑他威逼利誘禁軍堅決不放人離開,趙煜此時意識到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么樂觀,他若不想坐以待斃,就必須籌劃起來。 次日準備上朝的大臣們聽到了昨夜陛下遇刺一事,紛紛到皇帝寢宮前拜見,襄王和幾位重臣入殿,見到陛下安然無恙均放下心來。 “聽聞昨夜活捉一名刺客,可有查出是何人指使?”一名老臣開口問詢,其實他已經聽聞了東宮那邊被禁軍控制的事情,這其中的意思也很明了,只是還需要挑到明面上說,才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皇帝陰沉著冷哼一聲,滿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