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
李衡撐著身子走到內(nèi)間門檻處,嘶啞的喊了句:“來人!”便已經(jīng)沒有力氣。 房門被推開,溫讓首先進來,瞧見李衡跌坐在里間門前,面色灰白,冷汗森森,表情痛苦,全身微微抽`搐,大驚,立即奔過去攙扶,沖著房門外連連怒喊幾聲:“快來人!” 李衡房間另一側(cè)居住的是宛葭月,此時她正和鴉青在房間內(nèi)拌嘴,聽到焦急驚慌的喊聲立即奔了過來。 李衡捂著腹部,全身已經(jīng)沒有力氣,溫讓立即的扶他到一旁床上,宛葭月慌忙的查看情況,臉色驚嚇慘白。 “鴉青,去取我針包和藥袋。”焦急的對身后緊跟進來的鴉青命令,手已經(jīng)壓住李衡身上的幾處xue位,瞬間李衡哇的一口大吐,但腹內(nèi)的絞痛之感卻絲毫未減。 溫讓除了扶著李衡再幫不上別的忙,見床上人臉色越來越難看,意識越來越薄弱,干著急卻沒有辦法,清楚宛葭月雖懂醫(yī)術(shù)并非大夫,必然能力有限,沖門外大喊:“去請大夫,將全城大夫都請來!” 發(fā)現(xiàn)這邊有異樣的枯朽谷幾名弟子趕過來,聞聲一時間愣住,不知道該不該去請大夫,畢竟他們的任務是保護小姐。 拿針包和藥袋過來的鴉青重復的命令一遍,幾名弟子才立即的領(lǐng)命而去。 李衡此時感覺天旋地轉(zhuǎn),面前人影憧憧,意識越來越模糊。 宛葭月驚慌害怕,有些手足無措,叫過鴉青幫忙。 枯朽谷殺手或多或少都對毒了解一些,喻暮商擅長制毒,鴉青從小跟隨在其身邊,耳濡目染,對于毒知曉一二,雖然枯朽谷的人只制毒不解毒,但畢竟相通的,總能想出一點法子。 一會兒施針,一會兒放血,一會兒灌水,一會兒灌藥……李衡已經(jīng)感受不到自己的腹部絞割般疼,他只覺得自己惡心的幾乎要把胃吐出來,整個身體好似被掏空,全身都已經(jīng)散了架,直到最后徹底沒了意識。 溫讓心焦如焚,想上去幫忙,自己什么都不懂,又怕添亂,想詢問情況,又怕讓兩人分神,宛葭月吩咐他什么就立即的做什么,剩下的就是默默祈求,求上蒼保佑千萬別出事。 他不敢想象若是李公子出事了,會是怎樣的后果。 這時客房外一片混亂尖叫,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們也均沒有心思去問。 須臾一男子驚慌的沖進來,溫讓認識此人,在他一路追殺李衡的時候與此人交過手,知道來者是友,沒有抵觸。 來人名喚駱翼,見到榻上躺著已經(jīng)沒有生氣的人,滿眼的恐慌,憤怒的眉頭皺了一把。 “公子如何?”駱翼急忙問。 宛葭月和鴉青正在救治沒有心思回他,溫讓愁苦著臉,他也不清楚情況。 李衡的臉色漸漸灰暗,宛葭月越發(fā)心痛、焦急、害怕。 她不是老大夫,沒有什么經(jīng)驗,她只是跟隨母親學了些年醫(yī),醫(yī)術(shù)平平,給人治小病治傷尚可,從沒有給人解過毒。 她從沒有如此刻這般的后悔沒有跟著父親和谷中長輩學毒。 哪怕是自己的兄長在,也必然有更好辦法的。 她心慌恐懼的淚水在眼中打轉(zhuǎn),卻不得不逼迫自己穩(wěn)下來,不能亂,亂容易出錯,她不能出錯,絲毫都不能。手上救治的動作不敢停下來半分。 這時枯朽谷弟子拎進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大夫,腰帶歪歪扭扭,衣衫不整,滿臉的疲倦和驚恐,顯然是弟子將其從床榻上生生給提來的。 老大夫見床榻上的人,絲毫不敢怠慢。 將他“請”來的人蠻橫,拿他一家老小威脅。進客棧時,瞧見客棧周圍全是黑衣勁裝之人,個個手中執(zhí)著兵器,客棧大堂地上還躺著兩個被砍死之人,滿地血污。面前躺著的人必然是位貴人,稍有懈怠馬虎,全家跟著陪葬。 他仔細的檢查一遍,和宛葭月、鴉青簡單的交流幾句后,對著旁邊站著的溫讓和后來的男子拱手作揖賠罪哀求道:“老朽醫(yī)術(shù)淺薄,解不了此毒?!?/br> 弟子又接連帶進來一中一老兩位大夫,均是神色慌張,與前面一位老大夫一般,看完李衡的情況后,連連告罪稱自己無能為力,求饒了他們性命。 最后一位大夫過來后,亦是如此!威逼利誘均是無用,眾人看出他們是真的束手無策。 駱翼立即的命手下的人再去請大夫,哪怕是將全城的大夫都請來。 李衡身體被毒一點點的蠶食,情況越來越糟,宛葭月再次的撲倒李衡的身上,此時他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救活面前的人,他不能有事,無論用什么方法。 可她什么辦法都想不出。 榻上的人氣息越來越微弱,脈搏也越來越慢。 她使盡渾身解數(shù),她真的沒辦法了,在感覺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無用的掙扎時,她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一哭,周圍的人更加的慌了,心跟著沉入谷底。城中的大夫無能為力,宛姑娘和鴉青公子束手無策,再去請的大夫還沒有來,現(xiàn)在如此緊迫去哪里找可救治公子的人?李衡又怎么等得起? 眾人絕望悲痛,心中希望一點點的流逝,就好似看到永夜慢慢的罩了下來。 如果他死了……眾人不敢想下去。 一個黑衣勁裝男子火急火燎的跑來回稟:“顧四公子……”話還沒有說完,一位霜衣公子疾步走進來,二話未說直接奔到里間榻前,迅速的打量一眼榻上的人,便出手檢查救治,看也未看屋內(nèi)其他的人。 眾人瞧見顧霜降,提著的心稍稍安了三分,知道或不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均知曉他通曉醫(yī)術(shù),在這個時候就意味著是來救李公子的命,床上的人可能有救。 顧霜降桑蕤聲音急迫的吩咐所需要的東西,眾人沒一個敢遲疑半拍,緊急配合,宛葭月和兩名老大夫在一旁幫忙打下手,其他幫不上忙的便退站在一邊守著。 忙了一夜,直到卯時天際微亮桑蕤才罷手,此時已經(jīng)精疲力竭,虛弱不堪,好似用完了所有力氣,身形頹然的坐在榻邊。床上的李衡的臉色和緩了些,呼吸依舊微弱,讓人憂心。 “顧四公子,李郎怎么樣了?”宛葭月望著床上的人立即詢問。 桑蕤緩了緩,有氣無力的道:“暫時沒有性命之憂?!?/br> 雖然他這么說,宛葭月卻不能夠放下心,眾人依舊半提著一口氣。 “李公子暫無危險,小姐先回去休息吧!”鴉青心疼的勸道,這一夜她先是為了救李衡費勁心力,顧四公子來后,又是擔憂幫忙打下手,一刻都沒有閑著,一雙眼布滿血絲,哭腫,他從沒見她為誰這么的擔憂傷心過。 “我不累?!蓖疠缭伦诖差^小凳上守著床上的人,身體不過是在苦苦的撐著。 鴉青見此心疼不忍,伸手在她面前輕揚了下,宛葭月立即頭腦昏沉慢慢的沉睡過去,他一把摟住將其抱回房去。 駱翼走上前勸道:“顧四公子費神勞力一夜,且先休息,公子這里我來守著。” 桑蕤這才定看了駱翼一眼,認出來是以前洛王身邊的人,當年跟隨李衡去了華陽。 “我無礙,李公子只是暫時無生命之憂,尚未脫離危險,你守著也無用,留下兩名大夫幫忙,你去查昨夜投毒一事吧?!?/br> 駱翼朝床榻人看了眼,雖然憂心忡忡,但自己留下來的確幫不上什么忙,先離開。 溫讓聽完兩個人談話后,疑惑的看向桑葳,他在緇墨見過桑葳,是顧府四公子,按理說是南楚太子趙煜一脈的人,與公子勢不兩立,現(xiàn)在卻前來救公子。 他想不通。 桑蕤看他滿腹疑竇,也未跟他解釋,而是瞥向了一旁夏桐。夏桐嚇的撲通一聲跪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認罪:“小人該死,一時失察將毒茶端給公子,顧四公子治罪?!?/br> 桑蕤不悅的皺眉:“治不治你的罪,待公子醒來公子定奪。你且去端杯熱水過來?!?/br> 溫讓聽桑蕤一聲聲的稱呼李衡為公子,恍然明白面前的顧四公子和清和一樣都是李衡安插在南楚的人。 夏桐須臾將熱水遞了過去。桑蕤檢查一遍,確定水沒有問題,才讓溫讓幫忙扶著李衡一點,將熱水一勺一勺給李衡服下。 不一會兒一名黑衣護衛(wèi)端著湯藥進來,李衡服下后,臉色稍緩,呼吸微微均勻了些,眾人都退到外間。 駱翼過來將查到的情況向眾人說明:“抓到兩名投毒之人,均是馴養(yǎng)的死士,刑逼卻一字不吐,但聽兩人口音是華陽人?!?/br> “十之八`九是陳王的人,若是問不出其同伙藏身之處,不必留著了。”桑蕤淡淡道。 駱翼猶豫下,點了點頭。 客棧的前院傳來吵鬧之聲,夏桐剛出門要去看個究竟,被迎面進來的人撞跌一步,摔在門板上。 來人也被撞退了一步,被身后黑衣護衛(wèi)扶住。 “小寒?”桑蕤大驚,失蹤一個月,顧府幾乎把炎都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人,現(xiàn)在他卻自己跑出來。 顧小寒進門朝里間望去,人也跟著走過去,桑蕤立即攔住勸道:“李公子剛用完藥,睡的稍稍安穩(wěn)些,別進去打擾了?!?/br> 顧小寒回頭盯著桑蕤,一雙眼布滿血絲,眼眶潮濕,臉上還有隱隱淚痕。 桑蕤被他盯的有些心虛內(nèi)疚。耿妍來炎都時和他詳細說了顧小寒失蹤的前因后果。他偷聽到九樓舊人和大公子的談話,知道自己身世,知道父母慘死的真相,更知道整個顧府的人都在瞞著他。 他伸手安撫的拍了下顧小寒的肩:“有四哥在,不會讓李公子有事的,別擔心?!?/br> 顧小寒抬手打掉桑蕤,怒氣道:“我為何擔心他,若非是他當年過失,我不會大病不會失憶,不會稀里糊涂的活了這么多年,不會被你們合起來欺騙,你們都一樣!”說道后面聲音哽咽,眼淚漱漱滾落。 此時屋內(nèi)的眾人見到面前情況,雖然不明所以,卻知道不該再待下去,均識趣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