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中的大部分學生都是寄宿生,一個星期才能回一次家。 所以周六上午就是最難熬的時候了,文化、體育班的上午十點周考完就可以回家了,而美術(shù)班的小可憐們還要畫畫畫到下午三點半。 到了文化、體育生回家的點,畫室里能隱隱聽到外面的響動,車鳴聲和人流聲夾雜在一起,無一不折磨著畫室里這些籠中之鳥。 這時候只有壓下心頭的浮躁,抱怨是沒用的,只會連帶著影響了自己和別人的心情。誰讓自己選了美術(shù)呢?心里委屈一會兒還得繼續(xù)拿起筆畫啊。 周六中午的學校是空蕩蕩的,食堂里也是分外冷清。留校的美術(shù)生早受夠了食堂的重口味,趁著周末學??垂懿粐?,紛紛點外賣解饞。 這時候一進教室就會被淹沒在油炸食品的腐敗氣味中。 下午三點半放學,從三點開始就有人坐不住凳子了,趁著老師不看自己的時候在下面窸窸窣窣收拾東西,以便一下課就能第一時間沖出畫室占領(lǐng)公交車高地。 二中因為地理位置偏僻,坐公交車到總公車站要半個多小時,人多沒搶到位置的就只能站著被擠成人rou燒餅。 關(guān)鍵現(xiàn)在的公交車司機都覺著自個兒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一個勁招呼著“來來來,前面的人往后擠一擠,還能再上幾個呢”,不到前門擠上一個人后門就被擠下一個人的完全飽和程度絕不罷休。 這時候擠上車根本就不用拉扶手的,前前后后都是人rou鑄成的銅墻鐵壁,到總車站的時候已經(jīng)送了半條命了。 葉碎碎等了好幾趟車才擠上去,到了總車站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還得再轉(zhuǎn)車回家。 這時候一般只有末班車了,車上只有零星的幾個人,要等很久才會發(fā)車,她在車廂最后面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耳機聽歌。 眼角余光掃到一個男生上來了,他上車的步子恰巧踩點了葉碎碎耳機里的伴奏,瞬間給人一種自帶bgm出場的錯覺。 葉碎碎抬頭一看恍惚了一下,一時沒能把那張極具辨識度的側(cè)臉跟夏辰安這個名字對上號。 夏辰安不是理科班的嗎?他不是應(yīng)該上午就已經(jīng)回家了嗎? 看他沒穿校服,估摸著應(yīng)該是到網(wǎng)吧打游戲去了。 夏辰安沒看到她,找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位置松松散散地坐下了。 也不知道是天上的晚霞艷得太繾綣,還是窗外的風過的太溫婉,葉碎碎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沒由來地輕快起來。 公交車在沉沉暮色中行駛著,載著素不相識或交集寥寥的人們歸去。 下了車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家,下車的時候夏辰安才發(fā)現(xiàn)葉碎碎也在這輛車上。 他一看到她沾滿鉛筆灰的校服就開始笑:“喲,搬磚回來了?” 葉碎碎不甘落后地回擊他:“我那是獻身藝術(shù)事業(yè),不像某些人放學不回家,去不良場所放縱人生?!?/br> 懟完就跑。 到家的時候姜女士和夏教授都已經(jīng)下班了,姜女士看到葉碎碎回來,招呼了一聲繼續(xù)做飯。 夏辰安在她后面進的屋,夏教授看他倆一起回來的,放下手中報紙問到:“二中今年放學時間統(tǒng)一改到下午了?” 葉碎碎條件反射地看了眼夏辰安,后者此時正用一種懇求中帶著威脅、威脅中帶點引誘的危險眼神暗示她。 葉碎碎心說現(xiàn)在知道求她幫忙了?剛才嘲笑她那架勢哪去了?別以為拋個小眼神放個電她就會幫著圓謊,她是那種色令智昏的人么? 所以她滿臉正氣地答到:“對啊,叔叔,我們現(xiàn)在都是下午三點半放學,高二了嘛,學校管的緊?!?/br> 呃…… ―――――――――――――― 吃過了晚飯就開始削鉛筆,路上顛簸,裝鉛筆的盒子不免磕碰,不少原本削尖了的筆頭都斷了,葉碎碎捧著筆盒又是一陣rou疼。 姜女士在廚房洗碗,夏教授在廚房幫她,真真的新婚小夫妻狀態(tài)。 葉碎碎坐在沙發(fā)上削筆,夏辰安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捧著一大包原味薯片在客廳里轉(zhuǎn)悠。 葉碎碎看了看自己臟兮兮的爪子,安慰自己不就是土豆片兒們有什么好吃的,一邊直勾勾地盯著土豆片咽口水。 夏辰安回了她一個“求我喂你啊”的嘚瑟眼神。 士可殺不可辱,他就這么對待一個剛剛犧牲節(jié)cao幫他瞞天過海的恩人? 葉碎碎中氣十足朝著廚房吼道:“媽,我想吃薯片!” 姜女士立刻走出來訓人:“剛吃過晚飯吃什么零食!” “那為什么他可以吃?”葉碎碎指著夏辰安。 “沒收?!苯繌南某桨彩掷锍樽咄炼蛊?,“吃過晚飯不可以吃零食?!?/br> 葉碎碎立刻換上一副陰謀得逞的得體笑容。 她沒有注意到姜女士抽走薯片時,夏辰安眼神中閃過的細微變化和他之后的空洞狀態(tài)。 夏辰安以慢鏡頭換卡帶一般的動作坐到沙發(fā)上,他極少如此莊正地坐著并思考如此嚴肅的問題。 他活了快十八年,第一次有人從他手中搶走一樣東西跟他說不能這樣做,以規(guī)則制定者的身份介入他的生活。 而他該死地在腦補以后可能發(fā)生的場景: 關(guān)掉電腦,不可以熬夜打游戲。 不準出門,晚上外面不安全。 不能碰酒,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不準…… …… 更該死的是他不反感,甚至期待。 他被這種莫名的情緒擾得坐立不安,突然很煩躁。 葉碎碎看著他把一個抱枕砸在沙發(fā)上怒氣沖沖回了房間,還以為沒收他薯片他生氣了。 這孩子氣量真小。 夏教授看見她削筆,走過來要幫忙。 夏教授襯衫袖子挽到小臂上面,拿著袖珍小刀的樣子不能更斯文敗類了。 夏教授連削筆都削得斯文秀氣,不像她會粘得滿手鉛筆灰。 葉碎碎突然涌起些感慨,從小到大,葉先生還從來沒有坐下來給她好好削筆的時候。 她不禁暗笑自己多愁善感,一點小事也能傷春悲秋半天。 可最近卻常常被這種突然涌起來的不知名的情緒淹沒,那種感覺讓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