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綠洲8

    浴室里蒸騰著氤氳的水汽。

    林川低著頭坐在水里, 用手當(dāng)槳，在水面拍起一層層的水花。

    林舟把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藍(lán)色橡皮鴨放進(jìn)水里，林川就又開始擺弄玩具。

    林舟把雕刻成小熊的沐浴海綿掛在浴桶邊緣，又在浴室踱了幾圈, 確認(rèn)已經(jīng)準(zhǔn)備齊全, 才脫了自己的衣服，也進(jìn)到桶里。

    水位升高, 林川輕輕抬了一下眼皮, 又低下頭，把雙腿收起, 整個人蜷成小小一只。

    林舟為了跟弟弟一起泡澡, 特意把浴桶做得很大，容納兩個成年人也綽綽有余。

    坐下后, 他把手探到水里摸索，捉住林川的腳踝把它們拖向自己，“你把腿伸開, 沒事，不擠。”

    林川沒主動伸腿，但也沒刻意抗拒林舟手上的力量，雙腿被他帶著，僵硬地舒展開來。

    林舟握著林川的小腿輕輕揉搓，“以后我扶你多練習(xí)走路，恢復(fù)腿部力量?！?/br>
    林川往回縮了下腿，“我就喜歡坐著。”

    “先恢復(fù)力量, 之后想坐多久都不管你?！?/br>
    林舟隨口聊著小時候的瑣事，本應(yīng)該是和樂融融的場景，林川的身體卻越來越僵硬，但林舟完全沒注意到這些細(xì)節(jié)。

    幾分鐘后，林川說：“有點(diǎn)熱了，我想出去?！?/br>
    “等會兒，還沒好呢?！绷种墼诤＞d上打滿泡泡，拉起林舟的胳膊，從手背開始，一直把泡泡打到他肩膀上，為了方便行動，他換了幾次姿勢，最后半跪在林川雙腿之間，抬高他的胳膊，連腋下也沒放過。

    林川不自在地縮了一下，林舟笑著問他：“癢嗎？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怕癢的。”

    “現(xiàn)在怕了。”林川嘗試搶過海綿自己洗，但林舟不讓，單手托著他的下巴，仔細(xì)地幫他擦洗脖子和胸口。

    因?yàn)橄吹米屑?xì)，頗費(fèi)了一些時間才把水面以上的部分涂滿泡泡。

    林舟讓林川替自己拿好海綿，雙手穿過林川腋下將他抱起，“你扶著我，站一下，我?guī)湍悴敛辽砩?。?/br>
    林川含著胸，弓著身子，盡可能慢的站起來，但隨著水花落盡，身體還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在林舟面前，他的皮膚因?yàn)樗臏囟榷撼黾t色，似乎有著健康的血色，但每一根肋骨都像匕首，醒目地在身體兩側(cè)切出一條一條溝壑。

    這是林舟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到林川的身體，他眉頭微皺，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輕撫那一根根突起的肋骨，“閻玖，你太瘦了?！?/br>
    閻玖：“……”

    江導(dǎo)大聲喊停，咬牙切齒地瞪著遲鳴，“哥哥！你想什么呢！”

    遲鳴一臉懵逼，還是攝像大哥給他提了醒：“名字叫錯啦，你剛叫了人家本名?！?/br>
    這段重來。

    林舟的手指停在林川身上，“小川，你太瘦了?！?/br>
    林川努力維持的表情終于繃不住了，他推開林舟的手，撲通一聲坐回水里，又搶過林舟手里的海綿，胡亂在自己身上揉搓。

    林舟：“給我，我來……”

    林川：“不用?！?/br>
    他惡狠狠地在自己肩膀上擦了幾下，皮膚立刻泛出不自然的紅色，片刻后，他扔掉海綿，逃跑似的站起來，一步跨出浴桶，胡亂抓著脫下的衣服裹住自己。

    林舟也站起來，想扶住弟弟，但他剛伸手，林川就側(cè)身躲他，腳下踩滑了跌在地上。

    林舟立刻彎腰扶他，但他推開林舟，胸口劇烈起伏著，聲音有種壓抑的顫抖，“不用……”這時他試著起來，但沒扶穩(wěn)，又滑了一下，壓抑的情緒終于爆發(fā)出來，沖林川，更是沖著自己大喊一聲，“不用！我自己可以！”

    林舟愣了一瞬，林川已經(jīng)掙扎著爬起來，向臥室方向跑去。

    走廊響起物品掉落的聲音，林川這一路與其說是跑，更像一個溺水的人在掙扎求生，他腿上力氣不夠，就沿途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只想盡快逃回自己的安全領(lǐng)域。

    林舟怕他受傷，追過去把他抱住，“去哪？你要去哪？我抱你去?！?/br>
    林川最后掙扎了一下，然后就像用盡了力氣，咬著嘴唇別過頭，不看林舟。

    林舟一臉的不知所措，把林川圈在懷里，心痛地親吻他的額頭，“怎么了？跟我說說，你怎么了？”

    林川：“回臥室……”

    林舟把他打橫抱好，小心地抱回臥室，放到床上。

    林川扯著被子把自己裹住，“你出去吧?！?/br>
    林舟站著沒動，即使會惹弟弟生氣，他也覺得保護(hù)他安全更重要些。

    林川語氣重了一些，“出去。”

    林舟還是不動。

    林川把枕頭砸到林舟身上，然后是被子，衣服，所有能抓到的東西，都砸到林舟身上，終于，力氣耗盡之后，他也逐漸平靜下來。

    林舟幾次開口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最終只是沉默地守著林川。

    許久后，林川說：“我快死了。”

    林舟：“不會的，你才十六歲?！?/br>
    “所有醫(yī)生都說，我活不過成年?！绷执ㄆ届o地又說一遍，“哥，我快死了……”

    這段拍完，江導(dǎo)仔細(xì)看了幾遍，最后嘆著氣說：“不行，臥室這段，再來一遍，弟弟你過來，這次問題在你。”

    江導(dǎo)沒叫遲鳴，他不知道江導(dǎo)跟閻玖說了什么，但重拍臥室這段時，他明顯感覺到閻玖的狀態(tài)不一樣了。

    具體細(xì)節(jié)很難描述，但他有種很清晰的感覺，第一遍時，他面對的是弟弟林川，但第二遍時，他面對的卻是閻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