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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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眸都是鮮血,死人,廝殺聲不絕于耳,孟良辰握著劍的手開始顫抖,他累了,怕了,退無可退了。 后面的那座小院里,住的是他的女人,他能想象到讓這些韃子沖進(jìn)去之后那些女人會有怎樣的下場。所以,他只能苦苦的支撐著。 可是,他擋不住。 他沒有自己父親那么高超的武技,也沒有兄長那么卓絕的計謀,他們在前方廝殺,而自己卻連自己的院門都守不住。 “二爺,快進(jìn)院子,快進(jìn)院子……” 侍從的嘶吼聲戛然而止,抬眼便見那長刀穿胸而過的情景。仿佛那不是個人,而是一只熟透了的南瓜,被放在砧板上,菜刀舉起,一刀兩段。 就這么瞬間的愣神,一道寒光便到了眼前,他身子晃了晃,身上的素色錦袍像一根繩子一樣捆著他似得,腳底下似乎有千金重,動一下都無比艱難。不用抬頭都能感覺到那逼過來的寒意,退無可退了,他閉上眼睛,既然這是命,那就死吧! 至于后面院子里的那些女人,他盡力了,但愿下輩子,她們不要再遇見自己。 料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如期而至,他被一具身體撞了一下,踉蹌了幾步,腳掛在一具尸體上,差點沒有站穩(wěn)。 睜眼,入眼的是那抹穿著桃粉色長裙的嬌小身影。 “清莞!”他幾乎是想都沒有想就喊出了聲:“快回去,快回院子里去?!痹撍赖?,怎么就跑出來了,這個女人,從來就不讓人省心,不聽話。她難道不知道她的臉對那些韃子有著怎樣的誘惑嗎? 聽見他的聲音,舒清莞捂著胸口回頭對著他微微一笑,燦爛的如同三月里的桃花。 真好,他還記得自己,兩年他都不肯來看自己一眼,還當(dāng)他早就忘了。 果然,她出來是對的,這一刀挨的也是極值得的,否則她怎么會知道她的良辰其實還是記得自己的呢! “死女人,你傻了啊,快跑??!” 孟良辰氣的跳腳,看著那只抓向舒清莞的大手,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大爺?shù)模?dāng)初一定是瘋了才會娶這么一個蠢女人。 舒清莞的速度比他還快,捂著胸口直接就朝他撲了過去。 “死女人,你朝哪里撞?”瞎了么? 孟良辰罵完一抬眼,一把明晃晃的長刀在他眼前顫抖。 舒清莞趴在他身上一動不動。 他伸手摸了一下那晃動的刀柄,渾身一顫,小心翼翼的將懷里的女人翻動了一下。 大片大片的紅,他明明看見她穿的是素日里最愛的那條桃紅色的撒花裙,怎么會有這么大片大片的紅,他一定是眼花了。 “清莞,別鬧了好不好?” “清莞,我回頭就去看你好不好?” “舒清莞,你鬧夠了沒有,這樣尋死的戲碼一點都不好玩……” …… 疼,渾身上下沒有哪一處是不疼的,孟良辰想尖叫,想罵人,大爺?shù)模@是被刺了多少刀,這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 睜開眼睛,入眼的便是頭頂那修著蘭草的天青色帳子。 這是,在自己院子里?韃子呢?退了? 外面嘈雜聲不斷,隱隱能聽見一個女人的哭聲。是誰,是舒清莞那個蠢女人,還是他的鶯鶯燕燕? 他伸手捏了捏腦袋,而后爬了起來,著著白色的里衣下了地。 屋子里守著的丫頭一聲驚呼:“二爺,您醒了?” 孟良辰一愣,這是,白芨?怎么看著一下子小了很多,目光落在她頭上的抓髻上開口道:“白芨,你今年多大了?” 白芨的臉?biāo)查g露出一抹紅暈,手里拽著帕子小聲道:“二爺忘記了么?奴婢上個月就及笄了?!奔绑橇司褪谴笕肆?,就能伺候二爺了。及笄那日二爺還讓人送了發(fā)釵來,說是過些日子就要將她收房的。 一想到這個,白芨的臉就越發(fā)的熱了,連帶的耳垂都粉紅一片。 孟良辰卻沒有注意到她那有意加無意的嬌羞,整個人感覺好像被雷劈了一樣愣在了當(dāng)場。 白芨上個月才及笄? 這么說他才十四歲?沒有舒清莞,韃子也沒有進(jìn)幽州城? 那先前的那些是夢嗎? 不! 他搖搖頭,那不可能是夢,他到現(xiàn)在都還能聞見血腥味,到現(xiàn)在都還能感受到清莞死之前留下的溫度,他的手握著長劍一直拼殺,到現(xiàn)在都還能感覺到虎口發(fā)疼發(fā)麻。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韃子進(jìn)了幽州城,殺進(jìn)了梁王府,都死了,清莞死了,他也死了。 “二爺,您怎么了?您還有哪里不舒服?”白芨臉上的余熱還沒有散,看著愣神的孟良辰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孟良辰看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開口道:“哪不舒服?爺哪里都不舒服!”話畢,一把拉開門,看著那被小廝擋在外面哭罵的婦人吼道:“哭什么喪,爺還沒死呢!” 小寧氏哭的正兇,被他這一嗓子吼的差點岔了氣。拉開臉上的帕子看見他眼睛就是一亮,提著裙擺就要上前,卻又被小廝攔了下來。 “辰兒,辰兒你醒了,你沒事,這真是太好了!” 孟良辰此刻頭疼的厲害,冷冷的瞅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別讓爺在說第二遍,哪里來的立馬滾哪里去,不然,爺立馬讓人扒光了你將你吊到天街上去?!?/br> 小寧氏瞪著鳳眸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辰兒,我是你母妃,你怎么敢這樣對我說話?” 孟良辰轉(zhuǎn)身懶得看她,留給她一個背影一句話:“母妃忘了么?我可是個紈绔,天不怕地不怕,沒有什么不敢的。” 話畢,門哐當(dāng)一聲,連白芨都被關(guān)在了外頭。 孟良辰捂著腦袋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他算是記起來了,眼下是大楚興明二十六年夏,他十四歲,跟人去春花樓喝酒從樓上摔了下來,他居然在這個時候重生了。 閉上眼睛,腦子里全部都是那一身被血染紅的裙子,他喃喃道:“清莞啊,爺這是重新活了,你呢?你去哪里了?不管怎樣,可別再遇見爺了,你是個好姑娘,該找個好人嫁了……”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他猛然一下子坐了起來,不行,他孟良辰的女人,怎么能嫁給別人?;钍撬娜耍朗撬墓?。再說了,那女人那么蠢,除了自己,還有誰會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