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算好走的林間小路, 被雨水打濕后變得泥濘起來。地面頃刻間聚起一個又一個小水洼，細(xì)細(xì)的水流, 順著地勢往北方更低的盆地淌。

    而東南方向的三峰高山，昨天才降過一場白雪。冷熱空氣交替之下，在盆地上方形成米粒大小的冰雹, 稀稀疏疏地從頭頂落下。

    噼里啪啦的聲音，打在頭頂不太旺盛的枝葉, 驚起一陣撲啦啦的飛鳥。

    這措不及防的天氣，讓所有人都有片刻的愣怔。

    他們想過暴雨，想過山洪, 也想過泥石流。唯獨沒算到，會出現(xiàn)冰雹。

    *

    身穿寬大雨衣的小少年，站在大雨里。

    他摘了西瓜軍帽，只在頭上頂著一層半透明的防水連衣帽。金色的劉海雜亂地貼在額頭, 長長的睫毛上, 還沾著一層密密的水珠。

    一顆冰雹, 從高空落下。

    然后“啪”的一聲，正正掉在了少年腦袋上。

    忽然被砸到的小吸血鬼一愣，手指摩挲著攀上自己的腦袋。

    “是什么東西掉下來了？砸到我了……是不是鳥糞？”

    小吸血鬼身上的雨衣是符彬的, 所以這會兒穿在身上顯得很大號。胳膊抬起的時候, 整個人都有些笨拙，像一只深山林子里，剛剛學(xué)會攀爬的小熊貓。

    凱里握上小朋友試圖往頭頂摸兩只手, 輕輕一包就整個攥進(jìn)了手里：“別動，知道是鳥糞還用手摸？”

    先生溫?zé)岬恼菩馁N在雙手背上，他甚至能察覺到先生掌心的紋路，還有……指腹上的薄繭。

    少年呆呆地“哦”了一聲，抿抿嘴唇，兩只手都很乖，沒有再動。

    凱里輕咳一聲，轉(zhuǎn)而抬手，把少年帽子上快融化小冰塊捏起來，放到他面前，說：“是冰雹，你怎么這么好騙？”

    少年眨眨眼，目光在自己手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從先生指尖，捏起已經(jīng)變成砂粒大小的冰點。

    仰頭，敏銳的視線捕捉著天空降下的每一滴雨，和每一個小冰粒。

    郁郁蔥蔥的水杉，高達(dá)幾十米。

    頂端樹梢之外，高達(dá)千米的地方，云層聚集，空氣碰撞，凝結(jié)的云氣和水滴，化成一顆顆細(xì)小的冰塊，嘩啦啦落下來。

    再低頭時，冰粒已經(jīng)完全融化，看不出指尖上的，是新落下的雨，還是冰?；傻乃?。

    *

    蘭斯一手擋在額前，狼狽地踩著水過來：“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欣賞自然風(fēng)光？冰雹有趣是吧！趕緊走了！”

    說完，又轉(zhuǎn)身朝其他人喊：“照常理估計，這個時間下暴雨，明早接近凌晨的時候，山洪就會從二峰那邊爆發(fā)！全體都有，現(xiàn)在，立刻，馬上上路，跟我去三峰的雨林！”

    就在說話間，雨又忽得大了一倍。整個灌木林子，都漫出裊裊的水汽。

    不是云霧蒸騰的水氣，而是單純的，因為雨大而四處濺起的，那種小水滴凝結(jié)成的水汽。

    就連冰雹也開始變得越發(fā)密集，冰雹的個頭也換成了紅豆大小。

    伊凡明顯感覺到，打在帽子上的力度變大不少，震得他腦袋都有一點兒發(fā)麻。

    蘭斯臉色一變，連忙下令：“把行李放頭頂，護住頭部！走了！”

    凱里抬頭看看天空，把自己頭上軍帽摘下，蓋在少年的頭上，然后單手拎起藥箱就放在了頭頂。

    伊凡忽然被扣了一頂帽子，連忙抬手想要摘下，就被先生按住了手腕。

    “乖，戴著?！彼f。

    抬頭時，還能看到先生頭頂?shù)乃幭?，像溪流一樣滑落的雨水，一點不剩，盡數(shù)落在先生頭上、衣領(lǐng)里。

    金發(fā)的少年，垂在兩側(cè)的手，緊緊握成拳，輕輕抹了抹臉上的雨水。

    然后，倔強地，踮腳把軍帽戴回先生頭頂。

    “我不要……”

    伊凡小聲說著，聲音也悶悶的。

    凱里看了少年很久，才輕輕地笑了，說：“好?！?/br>
    *

    一群人齊齊朝著雨林進(jìn)發(fā)。

    天，完全黑了。

    這樣黑暗的環(huán)境，又下著暴雨，即便是凱里和蘭斯這樣已經(jīng)對野外實戰(zhàn)非常有經(jīng)驗的人，走起來也有幾分吃力。

    其他人更是全神貫注看著腳下的路，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

    一時間，整個山林里，只有幾人走路的沙沙聲，和暴雨和冰雹打在地面發(fā)出的噼啪聲。

    伊凡這一路走得還算輕松，雖然腳上也沾了泥巴，褲腿也濕了不少，但比前方動不動就險些滑倒，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的Alpha們，要好很多。

    小小的少年，一步步走在上山的路。

    雨滴不斷打濕他的白凈的臉蛋，然后順著下頜往下落。

    他時不時抬手沫沫臉上的雨水。

    忽然，一縷幽香飄進(jìn)鼻翼。

    小吸血鬼動動鼻尖，輕輕嗅了幾下，腳下的步子忽然就頓住了。

    他順著那縷香氣，又往旁邊用力地聞了好幾遍。確認(rèn)是天堂鳥的香氣，像是浸潤在雨里似的，越發(fā)濃烈起來。

    “又聞到什么了，嗯？像小狗似的?！?/br>
    耳邊傳來先生的聲音，帶著淺淺的笑意。

    少年耳尖一紅，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又在聞先生的信息素。

    忙回正身子，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沒有，什么都沒有。”

    *

    可這股的天堂鳥氣息，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fā)濃烈起來。